《偷·情》芦莫修

5、习惯

　　“你怎么又做糕点？”
　　正在和面的何沾欢喜地抬起头来，孩子之事已经过了两周，两个人之间的关系缓和了一点，但她看丁岫依旧觉得浑身不舒服。
　　就比如现在，她看着丁岫穿着一件皱巴巴的白色T恤不由得在心里腹诽，侧着身子护住了自己的面团，生怕从他身上的散发出来的邋遢气息会污染到自己的面团。
　　“与舒喜欢吃，我又闲着没事儿。”
　　“你闲着没事儿不如把洗衣机里的衣服洗了。”
　　何沾扯了一张保鲜膜把自己还未和好的面团盖了起来，支棱着双手用手肘把丁岫推到了沙发上。
　　“我现在就去洗，正好把T恤脱下来一块给你洗了。”
　　丁岫难以置信地转过头来:“我刚换上的，很脏吗？”
　　他说完还往自己的衣服上看了两眼。
　　“有点皱，洗干净后烫一下再穿。”
　　丁岫怒气上脸，可又强压了下去，从那天出差回家后他一直是这个状态，明明心里很暴躁，却总要装成平和温柔的样子。
　　何沾问了几次无果后也就不再问了。
　　她转身去了卫生间，小声地在洗衣机面前嘟囔着:“邋遢死算了！”
　　一掀开洗衣机，何沾鲜少动怒的脸上终于有了怒火，她右手捏了只袜子，左手捏了条内裤气冲冲地跑到客厅。
　　“丁岫！我跟你说八百遍了！不要把袜子和内裤往洗衣机里扔，洗完澡自己拿个盆洗出来！”
　　丁岫被吼得一愣，随即脸就跟着红了起来。
　　他总是这样，被别人指责时第一反应不是回嘴，而是脸红，最后开始低头道歉。
　　何沾不是不愿意跟他争执，而是每次起争执后，他脸红的样子实在是看着过于可怜，过于窘迫，让她也跟着不好意思，开始反思自己是不是过分了，常常事后还会自责。
　　这种情绪袭上心头的时候非常难受，所以她尽量克制自己的脾气，生活上的一些小事也是得过且过，但今天这件事，她过不去。
　　她心里太膈应了。
　　“以后我们的衣服分开洗吧。”
　　何沾丢下一句话就拿着袜子内裤回了洗漱间，把那两件衣服扔进洗衣机里，又忍着恶心把自己的衣服从洗衣机里拿出来。
　　她拿出好久不用的塑料盆，蹲在地上咬着嘴唇忍着满肚子的火气洗衣服。
　　她沉默不语地洗完衣服，又回到厨房开始做糕点。
　　丁岫一直在客厅里，脸色早已恢复了正常，坐在那里不知道在想什么。
　　何沾提着糕点往周与舒的家里走，她越走越委屈，不知道为什么这样的小事他总是记不住，明明很简单却总是这么费劲。
　　“你傻啊！能因为什么！就是因为不爱你！”
　　周与舒抱着饼干桶坐在沙发上，生气地拿眼睛斜她。
　　“可我能记住他的，所有他不喜欢的我全能记住。”
　　周与舒拿着一块饼干愣住了，最后噗嗤一声笑了。
　　“你这话的意思翻译过来就是——你也不爱他，但你却能记住，你在疑惑这是为什么？”
　　“先不讨论爱不爱，我只是……”
　　“你觉得委屈。”周与舒走过来跟她坐到一起，晃着她的肩膀有些心痛，“点点，为自己活一次好不好？”
　　“我不是一直在为自己活吗？”
　　何沾的表情看起来迷茫极了。
　　她做了那么多都只是为了让自己舒服一点，可为什么会越过越不舒服呢？
　　“点点，你喜欢自由，喜欢喝酒，喜欢孩子，喜欢简单，不喜欢早起做饭，不喜欢袜子和内裤混在一起，不喜欢每天跟在他屁股后面收拾家务，不喜欢皱巴巴的衣服，你做的一切都是在压抑自己的真实情绪，这是为自己活吗？”
　　何沾找不到反驳的理由，仰倒在沙发上回想自己跟丁岫的生活。
　　丁岫和何沾是通过大学同学介绍认识的，一开始见面挺尴尬的，连见了三四面之后也没有任何熟络起来的迹象，直到有一次何沾跟别人发生了点口角。
　　她本身很少与人发生冲突，可那次新买的车被一个新手司机给撞了，肇事者言辞恶劣推卸责任，让何沾心疼自己的新车之余更生气肇事者的言论，于是她上去吵了两句，可即便是占理的这一方她依然在争吵中落了下风。
　　丁岫下班偶然遇见，本来想去人群中看热闹，可没想到事件女主角竟然是自己的约会对象，于是挺身而出帮她吵赢了那场几乎一边倒的骂战。
　　自此之后，两人的感情迅速升温，卸下心防的何沾觉得他真是个靠谱的男人，走在他后面时，那面宽宽的后背真有安全感。
　　他是挡在自己和父母面前的一道高墙，和他结婚应该是最合适的选择。
　　有一次两人去逛小吃街，丁岫替她去买糖葫芦，周围烧烤摊上飘来的香味裹在他的身上，糖葫芦飘出来的酸甜味道迎面扑在他的脸上，两种味道透过他的身体混合着他的气味钻进她的鼻子里，让她觉得温暖又踏实，于是就情不自禁地就走到了丁岫的身后。
　　她张开手臂环抱住丁岫，脸贴在他的后背上说“丁岫，我们结婚吧。”
　　丁岫片刻没考虑就说了一句“好”。
　　结婚以后，两个人也算得上相敬如宾，可生活习惯却千差万别。
　　丁岫粗糙，而何沾虽谈不上多细致，但也要求最起码的干净，一开始两人就家务问题做了分工，可后来何沾实在是看不上他做的家务，于是就包办了几乎所有的家务，哪知丁岫越来越粗糙，何沾几乎需要跟在他屁股后面收拾东西。
　　这种类似的事情多到不胜枚举，一开始何沾还说上两句，到最后好像全说给空气听了，她也就懒得说了。
　　只是时间越长越觉得没意思，好像被闷在瓶子里的虫子，怎么飞都无济于事，怎么飞都会撞壁。
　　“与舒，我如果能跟你一样勇敢就好了。”
　　“你不是不勇敢，而是从没有尝试过。拿出你在工作中的气魄来，有时候我觉得生活和工作中的你简直是两个人，工作起来像只小豹子，生活中就像只找不到家的流浪猫。”
　　“幸好还有你收留我，与舒，你真好。”
　　“点点，你真可怜。”
　　何沾学着流浪猫的样子蹭到了周与舒的怀里，这是她最后可以躲一下的地方了。
　　周与舒掰了一小块面包喂给她，轻轻地拍了一下她的头:“睡一会儿吧，睡醒我定的火锅也就到了。”
　　“确实要好好睡一觉，好累啊。”
　　何沾没消片刻就睡着了，这些天她都没能好好地睡一觉，只有在这里的时候，她才不会频繁地惊醒、失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