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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调酒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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合拢的窗帘遮蔽了光线的窥探,让客厅陷入一片人为营造的昏暗。
空气中飘着香氛散发的淡淡清香,堆放着书籍和物品小茶几有些歪斜,舒适的长毛地毯连着柔软沙发下的毯子,看起来浑然一体。
投影仪闪动,在墙壁上留下影像。
芙梅坐在沙发上,期待地等着接下来的画面。
她也没有看过这样的投影,家里的电视她都很少打开。
眼前的景象让她陌生,以至于在兴奋之余又产生些许拘束,她下意识地看向环境内让她觉得熟悉安心的存在。
程毓不知何时戴上了眼镜,墙壁上忽明忽暗的光落在她的侧脸,银色镜框反射的光弧冰冷,但耳畔散落的些许碎发又让她在知性之余多了几许散漫,柔和了气质里生人勿近的部分。
芙梅看着,有些忘记移开视线。
这是她在这些天里第一次看见程毓戴眼镜,瞬间想到了手机里存的那张照片。
在被抓拍的照片里,程毓散着长发戴着眼镜在工作,只露了侧脸,就吸引了她的视线,让她产生强烈地把儿子推出去和人相亲的冲动。
她确实也这么做了,可两个人有缘无分,并不适合。
芙梅心里有些遗憾,但很快又振奋起来,至少她已经和小毓有了联系,她可以照顾小毓,即使有辈分和年龄的差距,她们也可以来往。
程毓感觉到了一旁的注视,偏头看去恰好和那盈着光彩的眼眸对上。
芙梅鲜少会这样看她,以至于她有些疑惑,下意识用指尖将眼镜边框上推,想要看的清楚一些,却发觉芙梅的视线被牵引,变得更为专注。
……嗯?
是因为这样看电影的体验很新奇所以有这种反应吗?
程毓调出了影片,在观看前做起前置准备。
“阿姨,你想要牛奶、咖啡、茶还是酒?”
程毓给出了她家里有的所有选项,任由女人挑选。
“牛奶,”芙梅回答,而后立刻问,“需要我帮忙吗?”
毕竟程毓现在行动不便,或许没那么方便拿东西。
程毓的手搭在轮椅扶手上,轻轻摇头说:“我自己可以,牛奶要加糖吗?”
芙梅连连点头,在程毓朝着厨房移动时还是不放心地站了起来。
程毓听到了身后的脚步声,并没有回头阻止,默许了出自关心的守护,拿出了置物柜里的奶锅。
如今秋冬之际,芙梅还是喝热的比较好。
做好这些后她移动到客厅的酒柜旁,挑了一支喜欢的酒,打算浅酌以此换的夜晚好眠,因为腿上的疼痛让她有些不适。
芙梅看着,随时准备搭把手。
不过到最后,她也只争取到了端起自己的那份牛奶的活计。
程毓拿着选好的基酒来到了客厅的小岛台前,从柜子里取出了自己要用的调酒器具,有条不紊地进行清洗。
偶尔想摄取酒精时,比起成品酒,程毓更青睐调制酒,可以根据心情选取想要的感觉。
橘色的小灯照亮了台面,光线汇聚在杯中淡紫色的酒液上,也照亮了女人修长的手指。
静谧的紫与透明的杯子,让握住它的手掌肤色显得更为白皙,手背青色的血管脉络清晰,散发出蓬勃的生命感。
精致却不柔弱,甚至让人觉得十分有力。
芙梅目不转睛地看着,视线无法从女人的手部动作离开。
她没有见过甚至没有听说过‘调酒’,只觉得这些繁复的动作赏心悦目,坐在高脚椅上调配饮品的程毓低着头,长发被抓夹固定着,随性又美丽。
当然,手也很漂亮,芙梅在心里默默补充。
因为一直注视着,所以在程毓调好酒的第一瞬间,芙梅便开口说:“小毓,我来帮你端过去。”
程毓点点头,没有推辞。
她默默挪到了轮椅上,在靠近沙发时又单脚撑着站起,坐在了沙发上,开始播放电影。
电影的开头,一辆绿皮小巴车行驶在平坦的公路上。
芙梅告诉自己一定要仔细地看,因为这是程毓分享的她所喜欢的事物。
不过很快,芙梅就感觉到了有心无力。
电影原声是她听不懂的外语,即使有字幕,她也很难同时兼顾上面的画面和下面的翻译,只能似懂非懂地往下看,心里有些沮丧。
程毓看到了芙梅的反应,有些懊恼自己的考虑不周。
这部电影不算大众,没有国语配音,她特地找了字幕版,却依然没有照顾到芙梅的观感。
这种情况让程毓有些烦躁,一时间也无法沉浸在电影中,她捏了捏眉心,思考要不要中途叫停,却见芙梅还在认真地看着画面,便也没有开口。
电影不算长,一个小时十分钟后便出现了字幕。
芙梅猝不及防地看见了黑底白字的滚动名单,表情微微怔愣。
就……结束了吗?她还没记住什么呢……再播一会儿啊……
“电影画面挺好看的,就是我没怎么读过书……有点没看懂……”
芙梅先夸赞了程毓喜欢的电影,然后有些不太好意思地先进行承认,希望程毓明白不是她不喜爱这部电影,只是她的学识不多,审美水品不够。
她的声音越来越小,不是尴尬于自己的不足,而是羞惭于辜负了程毓的分享。
“阿姨能看完就很厉害了,我第一次看的时候还因为太枯燥睡着了。”
程毓偏头望向女人,语气认真地夸赞。
芙梅诧异到有些结巴地说:“真、真的吗?”
她心里的失落被一扫而空,连小毓这么厉害学历这么高的人都看困了,她没看懂也情有可原。
程毓肯定地回答:“当然了,后来我又进行尝试,看下去发现它说的一些观点也很有意思,至少对于当时的我来说有一点点启发,解决了一些困惑。”
芙梅被话题吸引,好奇地追问:“什么观点?”
她对电影内容的理解仅限于车上的几个乘客在回忆什么,然后大家分别说自己的人生,画面交错跳跃,她看的有些云里雾里,就记得有个角色曾经在农庄养奶牛。
芙梅没有见过奶牛,只见过耕田的黑牛,她努力集中注意力时,发现更看不懂后面的剧情了,所以也不知道电影讲了什么观点,又怎样为程毓解决困惑。
幕布上的字滚动结束,因为无人操控画面停留在最后一行,微微的光照在方寸间,像是亮着小灯的夜。
芙梅听到了程毓开口说话的声音,但在话语进入耳膜前,她先嗅闻到了程毓身上传来的气味。
她们挨的很近,中间仅仅留着两指宽的缝隙,淡淡的酒香混合女人身上的香味充斥在她的周身。
温暖、幽冷又夹杂着酒精的辛辣的气息,让芙梅的大脑空白了一瞬,只下意识想着好闻,而后迟钝的中枢猜后知后觉地接收处理听到的声音。
“在当时,普遍能接收到的信息是‘身为心的囚笼’,身体束缚了灵魂,但这部电影表达了相反的观点,它说‘心是身的牢笼’。”
程毓的声音原本偏冷,如同玉石相击,干脆、毫不拖泥带水,如今却因饮下的酒而添了几许柔润,在这昏昏的夜色中显得慵懒。
芙梅听着程毓认真解释的话,为自己刚刚那一瞬的入迷而产生一种奇异的羞耻,细密的粉雾从她的身体里爆开,带来让她不安又为之心悸的洪流。
她低着头,羞愧地说:“我不懂。”
身啊,心啊,还能分成两半吗?
身在哪里,心不就在哪里?
“如果阿姨愿意花时间听我说这些东西,那我就慢慢说。”
程毓剥了个橘子,递到了芙梅的面前。
“我愿意,”芙梅急切地抬头表态,她抿着嘴笑,有些不好意思说,“如果你愿意和我说的话。”
她喜欢听程毓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