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争春》小吾君

10、阅读

　　到了午饭时刻，芙梅自然而然地问：“中午想吃什么？”

　　“都可以，”程毓顿了一下，继续说，“不过可能需要买些菜。”

　　“好，我先看看冰箱里有什么。”
　　芙梅打开了冰箱，因为其中的空旷而震了一下。

　　程毓家的双开门冰箱打开只装了不到百分之五，除了侧边栏的鸡蛋和两瓶牛奶，几乎是空荡荡。

　　芙梅打开了冷冻层，除了一点速冻饺子和汤圆，也只有肥牛肥羊这样的速食成品。

　　厨房里的油盐酱醋倒是都有，但看得出来用的不多，一旁还摆着用了一小半的挂面，除此以外便没有其他东西了。

　　这对于热爱做饭煎炒闷炖都有锅的芙梅来说，这个厨房简直空的过分，完全没有多少人气，以至于她都能想象到程毓平时在家里是什么搪塞自己的胃，肠胃这样怎么能保持健康状态。

　　“我出门买点菜吧，你告诉我最近的超市在哪里。”
　　芙梅关上了冰箱门，心里盘算着多买些东西填满程毓的冰箱。

　　程毓将手机递了过去：“阿姨你直接在这上面看就好，这是小区里的生鲜超市，配送很快的。”

　　“哦哦好。”
　　芙梅应声，接过了程毓的手机，看着上面五花八门的选项，想着中午要做什么菜。

　　其实如果可以的话，她还是更喜欢自己去买菜，最好是赶早去菜市场买新鲜的，不用担心被糊弄。

　　挑挑拣拣买了一些，芙梅不仅留下来做了午饭，连晚饭也一并准备上了。

　　下午程毓在书房办公，芙梅就坐在客厅里看程毓递给她的一本通俗小说。

　　结束了一场线上会议后，程毓摘下了耳机，揉了揉冰冷僵硬的手指。

　　最近天气不再反常，恢复了秋冬应有的寒冷，书房里的窗户闭上开了空调，但效用不大，干燥感让程毓的鼻腔隐隐作痛。

　　没有喝水的欲望，程毓转了转手里的电子笔，手指划动屏幕恢复分屏，一边看文件一边和同事发语音交流。

　　找另一个部门同事沟通时，程毓不小心误触了和同事紧挨着的对话框。

　　头像上的万代兰在眼前一闪而过，程毓的唇角向上牵动，正打算右滑返回时，看见左上角出现了“对方正在输入中……”的字样。

　　嗯？

　　程毓回头朝着门口的方向看，似乎想要通过紧闭的房门探究到女人的意图。

　　是打算离开了，但是不好意思打扰她，所以通过这样的方式通知她？

　　程毓等了半分钟，左上角的显示消失重归平静，但对话框并没有新消息弹出。

　　程毓耐心又等了一会儿，对方又显示输入中，但和之前相似，十几秒又没了动静。

　　她不知女人为何欲言又止，又才想女人可能在组织措辞，便也没有发问打扰，而是退出去继续工作。

　　在和同事沟通完文件里的一个小细则后，程毓返回去看芙梅的消息框，依旧没有消息提示。

　　程毓看向电脑右下角时间，距离刚刚至少已经过去十五分钟。

　　她操控着轮椅往门口移动，刚打开门一缕香味就萦绕在鼻尖，是女人为她炖的鸡汤。

　　“小毓，出来倒水吗？”
　　芙梅站了起来，看见了程毓手里拿着的水杯。

　　“嗯，阿姨我自己来就好。”
　　程毓谢绝了芙梅打算帮忙的手，去往了饮水机前。

　　她背对着芙梅，往八分满的水杯里继续注水，状似不经意地问：“阿姨刚刚是有什么话要发给我吗？”

　　芙梅有些茫然地“啊”里一声，似乎不知道她为什么这么问。

　　程毓拧紧了手里的杯子，转动轮椅面向芙梅，提醒道：“就是刚刚，你好像在对话框里输入内容，但是一直没有发出来。”

　　“如果是有什么事情要告诉我，阿姨可以直说，不用太顾忌什么。”
　　程毓和坐着的女人平视，语气多有安抚。

　　这倒是有些微妙的倒错感，毕竟芙梅才是长者。

　　“噢噢那个！啊不是！嗯……就是……”
　　芙梅反应过来猛地站了起来，手不断摆动，脸上布满了羞窘。

　　“其实不是要发什么，我只是在查是什么字，就先写下来了，”芙梅支吾了一会儿说，她指了指手机，继续解释道，“你的对话框就在第一个，我就顺手点进去，在那里手写输入记一下。”

　　芙梅很不好意思地说：“我的文化水平不高，有好些字不认识，所以就用这种笨办法。”

　　女人变得有些局促起来，话语也越来越小声，似乎自卑于这种未能紧跟上时代的状态，又用那种小心翼翼的害怕被嫌弃的眼神望着她。

　　“这样有些繁琐，我帮你进网站，会更方便些，不用频繁跳转。”
　　程毓推着轮椅向前，对芙梅伸出手。

　　“……好。”
　　芙梅把手机放在了程毓手上，咚咚乱跳的心脏安定不少。

　　程毓帮芙梅进了查字网，这样芙梅可以不用一次次在网页搜索跳转，还帮芙梅添加了书签把程序放在了屏幕首页。

　　“这样就很方便耶，谢谢你小毓。”
　　芙梅赞叹地说，眼睛亮亮。

　　程毓望着她开心的侧颜，心里皱眉，掀起对陈明林的一丝责怪。

　　他对他的母亲似乎并不上心，昂贵但是却适用不同肤质的护肤品、最新的品牌手机但只有零星两个软件……他在意气风发后回报了母亲优渥的生活，但他真的知道母亲喜欢什么需要什么，又陷于怎样的精神困境中吗？

　　程毓想他不懂，芙梅大抵也知道，这个早早丧夫的中年女人似乎并不奢求血脉相连的亲人读懂她，兴许，她不认为有人会阅读她。

　　“不用谢，就当是阿姨为我做的饭的回报……”程毓抬头看着芙梅，眼波柔软地从女人面上的细纹掠过，弯唇道，“如果有什么不明白的，可以尽管来问我，我一定会回复。”

　　“好！”

　　芙梅喜出望外地点头，可能因为她们关系亲近了许多，又或者是程毓表现的很可靠强大，让她没有了先前渴望靠近却拘束于不太熟悉，害怕太过热情让人厌恶的无所适从，可以自如地应承下这种话。

　　是小毓主动提的，小毓也不嫌弃她什么都不知道，所以有什么不可以依赖的呢，那可是很厉害的小毓！

　　晚上的鸡汤很好喝，芙梅特地撇去了上面一层鸡油避免口感太油腻，顾及到程毓的胃不好，做了白灼菜心和清炒虾仁。

　　程毓吃完懒懒地靠在椅背上，看着灯光下女人哼着歌洗碗，厨房的灯光蔓延在程毓脚边，在一瞬间有些陌生遥远。

　　程毓出声挽留了收拾好厨房就打算离开的芙梅，问：“阿姨要不要和我一起看电影？是我很喜欢的一部片子。”

　　芙梅犹豫道，“我怕我看不懂。”

　　“没关系，偷偷告诉阿姨，其实我第一次看也没看懂。”
　　做在轮椅上的女人仰头轻笑，狭长妩媚的眼眸没了往日的冷淡，视线落点始终在眼前人身上。

　　芙梅晕晕乎乎地应了，刚刚小毓笑的好好看，头发丝好像都在发光。

　　程毓打开了客厅的投影，选定了影片。

　　阅读其实是双向的，不是吗？

　　当你阅览文字时，文字也看清了你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