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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二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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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扬州最好的酒楼叫遗人居。遗人居最好的雅间叫居尘楼。而居尘楼是遗人居唯一一间做折本生意的雅间。为什么?因为有资格来居尘楼的人,从来不付钱?!!!
莫离走进遗人居正是这家酒楼最忙的时候,小二忙前忙后没个人影,但看到莫离走了进来还是赶紧跑过来招呼。“莫少爷,您来啦!印空少爷他们等您好久了。您楼上请!”
“小尤,你忙你的吧。不用招呼我了,我自己上去就成了。”莫离笑道。
小尤见客人也实在是多,不好意思地朝莫离笑笑,“那……莫少爷,我就忙去了啊!”
“嗯,去吧!”莫离点点头,见他走去忙了才转身上楼。
居尘楼说是楼,其实只是间雅房,充其量也就只是间大了一点的雅房。但它又不是一间寻常的雅房,因为寻常的人别说进去,就连看都没的看。它只招待它的主人想招待的人,而它的主人至今只招待五人。
莫离还没敲门,门就已经开了。这里本就没什么人会过来,除了小二,也就只有他们几个了。
“我说莫离,怎么每次就你老是迟到呢?”竹忌发着他每次都要发的牢骚,而且每次都不改字。
莫离只是笑笑,没有说话,径自走到自己的座位上坐了下来。
看着这些不像夫子的夫子,莫离有时候自已都会奇怪,他怎么会和这几个人相识并成为朋友?这都是些“不一般”的人啊!——
竹忌,成天笑嘻嘻吊儿郎当地,没个正经,有时候让人觉得就连个小毛孩都比他强,而他居然还是个教书的?!不过他也不是没本事,这家遗人居就正是他的杰作。只是据他自已所说,他的职业是夫子,开这遗人居不过是兼职而已。
竹忌对面,他的左边,长得一脸英俊、冷酷得只能在衙门里当捕快的叫鴷僚,是书院的院长。说起他们的书院,扬州城里不知道的人还真不多。书院叫飘香院,是鴷僚自已提的名。虽然牧默老是拿这件事来论证他的“虽然鴷僚外表冷酷得有如千年寒冰不化,但他骨子里其实是很闷骚的”的论点,但鴷僚却始终坚持“飘香院飘的是墨香”。其它人对此不做任何感想。
说到牧默,就不得不说说他们杜家,扬州城的首富了。杜家财力惊人,虽说不是全国首富,但也可算得上是第一流的商业大家了。杜家的两位少爷——牧默排行第三——的经商手腕都是超一流的,杜家所有的商业事物甚至家里的大事小事几乎由他们两人包办,牧默硬是没去插上一手。按照牧默的说法“本公子天生命好,堪称杜家之宝!”。确实,牧默的大哥,二哥对他宠溺的不得了,说是小弟,伺候得却如太祖宗,他没成为嚣张跋扈、鱼肉乡里的特大号米虫可说是一大奇迹。
牧默长得十分俊俏,一副花花公子的派头,但还不算下流,品位还是有的。“我的专长是调戏良家妇女,志向是阅尽天下美女,目标——娶到天下第一美人!”这是牧默的原话。至于他为何会成为“飘香院”的夫子?他本人是这么说的:“敢女扮男装来飘香院只为见我的美女,更有味道!”
坐在牧默对面的是刹连。刹连可说是飘香院最像夫子的夫子了。他当然长的也是十分的英俊,但往往别人第一眼见到他时,印象最深的不是他的英俊,而是他的正经和书生气。他正经但不死板,有书生气却不迂腐,不负他“飘香院第一夫子”的美誉。这样的一个人,本说是正常的不能再正常了,但若再联系他母亲的教育来看……
刹连的娘是“不夜坊”的老板。全扬州的男人都知道“不夜坊”是家妓院,而且是扬州最有名的妓院。据说从刹连出生那一刻起,他的娘亲就立下了远大的目标,那就是将他培养成独一无二、举世无双的——青楼老板。从此,他娘亲不顾千辛万苦,困难重重,努力朝她的目标挺进,只是不知道为什么,教育了二十后,居然教出了个夫子来,而且还是个坐怀不乱直逼柳下惠、诲人不倦可比孔夫子、比任何人都要像夫子的夫子。所以说,刹连其实也算是个奇人……
飘香院五大夫子中的最后一位,就是坐在刹连边上的印空。印空是个能让男人也赞叹的俊美男子。英俊潇洒,器宇轩昂,风度翩翩的他举止优雅,雍荣高贵,举手投足之间尽是贵族风范,堪称所有贵族子弟的典范!
印空当然也有自已的兼职。他是开赌坊的。赌坊名叫“红楼”。“红楼”一如印空,堪称所有赌坊的典范。“红楼”的宗旨“据说”是让所有来光顾红楼的赌客大人们全都红光满面而归,但是从目前来看,红光满面的似乎只有它的老板——印空而已。这其实不能说是印空的错,印空很少去红楼坐阵,虽然他对“赌”有一种说不清的“迷恋”。印空说“唯有骰子才能更显我的优雅。”,当然其它人对此都没有如此深层次的体会……
……
莫离自顾自的笑笑,其实无所谓奇怪不奇怪,重要的是他们已是他的至交——虽然彼此都没有承诺什么,但每个人都是可以让其它人生死相托的。有这样一群朋友在身边,夫复何求?
“唉,最近飘香院都没有什么新生慕名而来啊!”牧默不无担心地道。
竹忌放下空了的酒杯,笑道:“想再在你的‘美人小院’添个‘佳丽三千’就直说嘛,还什么‘没有什么新生慕名而来’,想笑掉我们的大牙啊!”
“飘香院所有女扮男装而来的女学子,好像都被按排到了你的‘美人小院’了吧?怎么还嫌不够么?”莫离也笑道。
“话可不能这么说啊,我哪有可能会嫌美女够多呢?这就跟没有人会嫌钱多是一样的道理!再说,扬州城最具美名、最有权有势的小姐,莫离,那可是你的学生哪!可不是在我的‘美人小院’榜上哪!”牧默一脸狭促地道,纤长的手指挑着酒杯慢慢地晃动了几下,朝莫离暧昧地笑笑,然后将酒杯举到唇边一饮而尽。
莫离朝他举了举杯,“能得牧默公子你如此盛赞,想来严家小姐定会感到万分荣幸的。”
“怕是我的盛赞她不放在眼里,只有你的称赞才能令她万分欣喜吧?”
“呵呵,大凡女子都会欣喜于别人的称赞吧!”
“莫离此言差矣!”印空为莫离注满酒,一身优雅,“所谓‘女为悦已者容’,想来怕也只有心上人的赞美才是她真正想要的吧?”
“不错不错。”牧默点头表示赞同。
拒绝了印空递过来的酒,莫离道:“怎么,今天来是为了讨论‘谁的赞美才能令一个女子真心欢喜?’吗?”
“唔……有人要转移话题了。”印空轻抚着唇,“不知是不是因为心虚呢?”
众人大笑。就连鴷僚都扯了扯嘴角,表示了他的笑意。
莫离笑着,也没去计较什么,这样的话题一年到头他们也不知要扯上多少个,真要认真去计较,哪还较得过来?就随他们去吧,权当闲聊而已。
“说起来,严家小姐也有十五了吧?”竹忌有时一个人可比三姑六婆,专伺包打听和乱嚼舌根。“嗯……这就难怪最近扬州城的媒婆跑的那么勤快了。”
竹忌刚说完,牧默就接了棒。只不过这次倒不是胡扯,脸上有几分正经:“十五,也确实是可以嫁人的年纪了。莫离,真的对严家小姐没点感觉么?哎……哎……别又那副样,我可是认真的在跟你说。莫说你知道,就我们也知道严巯蝶是个不可多得的好女子。家世倒可以不说,重要的是人——虽说在我看来是早熟了点——不错!你可要快点考虑清楚啊!不然,等她嫁了人了,你就是考虑得再清楚不过也没用了。”
“是啊!与你这般般配的女子倒也不多见了呢!”难得刹连也开口说了句。
般配吗?莫离想。眼前突然闪过某些断裂的,凌乱的残影,淡淡地,若有似无的笑,晶莹明媚的眼睛里却似乎没有笑意,有些冷然,有些淡漠。偶然间她淡淡的,漠然的眼神扫过来,与他的对上,仿佛只一瞬,那双眼睛便从黑白被染成了彩色。含着不知是不是含蓄的、矜持的笑,轻轻地,低低地唤他“莫离”。都是巯蝶。冷漠的,淡然的,素雅的,笑若芙蓉的,都是她。
巯蝶确实是不同的。她不同于别的官家小姐,不同于一般女子,她甚至在他心里都不同于其他女子!但,这就是他所要的吗?
“怎样?考虑的如何?”见他久久不语,牧默又问道。
莫离望了他一眼,轻笑,“再说吧!”
从遗人居出来已是月上柳梢时分。扬州的夜并不比白日里冷清,街道上满是人,来来往往的络绎不绝,各类小贩更是吆喝得扬州喧嚣如昼。
与刹连他们在街角分了手,莫离一个人在夜街上不紧不慢的走着向严府,渐行渐近。
严府的正门已经关了,只是偏门还开着。守门的门卫是两年前新换上的,憨憨厚厚的,十分老实。本来,此时严府已是关了门的,莫离每次回严府都还要扣了门环等着严府的下人来开。但自从两年前这个有些憨厚的小余来了之后,他便不再需要扣门等了。因为小余每天都等他回来了之后才锁了门。在小余的心里,“夫子”简直就是需要用“敬仰”两字来“供奉”的。
进了偏门,与小余打了招呼,莫离准备回房。他的房间在西院,离严府大门有段距离,不过府上每晚都是灯火通明,倒也不用担心晚上回房不方便。廊道上每隔段距离就挂了盏灯笼,远远望去,也别有一番意趣。
夜里不比白日,来来往往走动的下人并不多,莫离含笑与几个在廊道上遇上的下人示意,没有注意到他们都是正值花样年华的少女。早一、两年便有了这种情况,许是她们摸明白了他每晚回严府的时辰,便时常有意等在走廊上,只为了好与他“不期而遇”。可惜的是莫离全然装作不知,让人摸不透他到底是有心还是无意。几年来有人失望,有人坚持,也依然有二八年华的少女加入其中,只是结果对她们来讲是一如既往的不尽人意。
从拱门过去,已是到了西院。这西院本是严府留宿贵客住的地方,如今倒好似成了他的院子。也是,平日里严府的贵宾们在这边住了走,走了住,也就他在这西院一住就是五年。
五年了呢,也好久了。当初迫于无奈进了严府成了严家小姐的西席,如今看来,却似乎也不是那般的迫于无奈了。日子久了,总有些什么是会变的。
到了房前,好似也没有急着进房的意思了。莫离在门前站定,微侧了身子,向前望了望。那里是北院的方向,是严家小姐的北院的方向。
北院偌大一个院子,其实住在那里的人并不多。因为严家小姐不喜欢人多,所以以前住在北院的丫环都搬了出去,只在白日里在院子里打点打点,入了夜,就不被允许出现在北院了。现在北院里也就住了严家小姐和她的贴身丫环莲井。算是除了西院外,最冷清的院子了。
黑夜里,北院只有一座阁楼亮着灯,有些孤冷的味道。莫离知道那是巯蝶的阁楼。
从什么时候起,每次回来,向了北院的方向一抬眼,总能望见那点亮光?是什么时候开始亮着的呢?莫离不知道。
只是他会习惯朝那个方向侧身,好像就是在偶然间发现了那点亮光开始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