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第三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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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姐，莫夫子已经回府了。”
“嗯。”巯蝶轻应了声，随后又抬眼望了望莲井，低低地笑了一声。
“小姐，你笑什么？”莲井有些奇怪。怎么？难道说她说错话了？
“没什么。”莲井催人休息的就这么一句，她从不说“小姐，夜深了，该休息了。”她只说“小姐，莫夫子已经回府了。”这句话没别的意思，就纯粹是她用来告诉她休息的时间到了。快两年了，也不见她变过。
“好了，我休息了。你也下去吧！”她起身朝她道。
莲井应声退了出去。
熄了灯，巯蝶和衣坐在床榻上，不想入睡。
五年的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若把它放在历史面前自然是短暂得可怜，但倘若把它放在人生中呢？一生又有几个五年？
莫离到府里已有五年了，他能在严府再呆五年吗？
她已经十五了，等行了及芨大礼，便可以嫁人了。娘亲私下里跟她说，已有好几家城里的大户人家来上门提亲了，只是爹爹还没答应。莲井总替她担心，说若是老爷就此将她许了人可该如何是好？莫不是就如此这般地嫁了一个素未谋面的陌生人？！
莲井这么说的时候，她总不做声。因为莲井不懂，若她爹爹当真就此将她许了人，她还能如何？生在官家豪门，一切，难道还由得了自己么？
轻轻地对自己叹息。她虽也早已想过这身不由己的苦处，但如今心系他人，这份苦只让人觉得更浓了。
偶尔无人的时候，她也想如果莫离亦有心于她，如果莫离愿与她共结连理，那么她是否会有勇气拂逆了爹爹？是否就敢反抗这加在自己身上的枷索？
只是……只是……
……莫离……
至今都不知道他是否喜欢她。他仿佛对她如同一般人，亲切有礼，却总让人难以靠近。然而他仿佛对她又不同一般人，他允许她唤他莫离，而不要求她称他为夫子；他偶尔对她笑的时候，总让笑意流进他的眼睛里……她知他有些冷漠。当他对着她爹爹温文淡雅的笑着的时候，他的眼睛总是清澈而冰冷的。但他对她笑的时候，他的眼睛总是和他的笑容是一样温暖与柔和的。所以，即使她不知道他是否喜欢她，她是不是也可以期盼他会喜欢她？
巯蝶一个人在床上默不作声的想着，平日里总是不装任何色彩的眼睛在黑暗是显得分外明亮，一闪一闪的，让人想到旷野里无摭无拦的夜空中闪亮的星。她轻声的笑，是莫离总在偶然间见到的那种轻柔的，灿若芙蓉的笑。那一刻，她的脸上有十五岁的少女应有的天真烂漫。
也许，她该试试的。
梳了妆，着好衣，用完早膳，才不过辰时刚过一刻。莫离授课的时间是辰时三刻，距现在还有两刻钟。巯蝶并不急着赶去书房，她总是在最准确的时间点进入书房，因为她不喜欢等待。确切的说，是她不喜欢等待莫离出现时的那种焦急、惶恐与不安。
她不等人也不让人等待，这种习惯是在两年前开始出现、养成的。那一次莫离因为他朋友的事匆忙出门，他身边没有小厮，所以并没有人来告诉她莫离有事出去了。她在书房等了足足一个上午，直到莲井从门卫那里问到他有事出去后回来。她等在书房想着他曾说来严府是迫于无奈，想着他衣食住行都有能力解决后是否打算不告而别，心就突然间慌了起来。一整个上午她在慌恐与茫然无措中度过，直到莲井回来，整个人才软了下来。现在想来仍是心有余悸。
自那以后，她便不再提前去书房了。而莫离……也没再让人等过。
两刻钟很快就过去。时间在人们不经意的时候，总是走的特别匆忙。在莲井提醒她的时候，巯蝶放下了拿在手中却没怎么动过的刺绣。这样的刺绣其实在她的房里有很多，香囊、钱袋、汗巾、手绢……有些是她的，有些，本是为莫离准备的，但她一直没有送过。严府里送他这些小东西的人不在少数，怕是不少她一个，她又何必去凑这样的热闹？
莲井在她身后跟着，不说话，她也便没开口。莲井是自小就在她身边的。她在府里只一个人，没兄弟姐妹，莲井于她也就是姐姐了。
走近了书房，门是开着的，莫离就坐在书房正央的书桌前。五年的时间仿佛都不能迫他改变什么，他依然是那样云淡风轻。
巯蝶走进去的时候莫离抬起头来，朝她点头。
“莫离。”她只叫了声，算是回礼。近年来她已不再如他们初次见面那样拂身了，因为莫离说不必如此，她也就真省了去。
小步朝她自己的书桌走过去，并坐下，莲井跟了过来站到了她身后，没有离开。那扇开着的门没人去关它，就任它那么开着了。不过是，让人看的……
“今天要问些什么呢？”莫离拢了拢衣服朝她问道。
巯蝶低头，继尔朝他笑道：“问什么都可以么？”
莫离见她不似往常般直接发问，自就有些留意，道：“自然。只要是我能答的，你什么都能问的。”
“只要能答的上来的都成吗？”巯蝶又问道。
“怎么？我曾欺骗过你吗？”莫离笑道。
巯蝶不禁轻笑。当真是“事不关己，关己则乱”啊！如若是平常，她岂会如此问话？罢了。
“莫离……家在何地？”她问。
他沉默，很久。
巯蝶静静地坐着，等着他的回答，只是很久都没有听他开口。于是开始想他说的“只要是我能答的，你什么都能问的。”，开始想莫不是这也是他不能答的，所以他不回答，开始想原来她也就是这样了，不过是个连他家在哪里都不能知……
“就在这扬州。”
莫离的声音就这么清晰的飘进她耳朵里，不受阻挠，打断了她的思绪。于是就笑了。仿佛刚才那轻微的压抑就烟消云散了。“是么？原来莫离的家就在这扬州么？”
“是啊，就在这扬州。”莫离不紧不慢地说着，用着肯定的语气。
“在扬州的何处呢？以前都没遇见过莫离？”
“呵呵，扬州可不只有你看到的扬州，还有你不知道的地方多着呢！你该多出去走走。”他不可否致道。
“多出去走走吗？”脸上的笑意就那么渐渐淡淡去，直至消失。低下头去望了自己的双脚，巯蝶有些冷冷地道：“这样的双脚，能走多远的路呢？一个弄还是一条街？”
“小姐……”莲井有些不知所措，不是好好的吗，怎么才说了两句就这样了呢？“小姐，您的脚很好的呢！是莲井见过的最美的……”
“够了，莲井。”她低低地唤了声，止住了莲井。“再美又有什么用呢？也不过是个残废的。”残废呵……她宁可就着了那么双天足让人扯笑，也不要这样一双折了她的畸形双脚。莫说中用，对她来说它连中看也是扯不上的。可笑的是，莲井与娘亲总用“美”来安慰她对这双脚的悲伤。
“巯蝶，”莫离皱了眉，他不知道原来她对她缠足一事是这样看待的，他虽想到她至今仍在意她的双脚，却没料到此事竟已隐隐成了她的心病。“巯蝶，我知缠足对女子来说太过残忍与不公。只是事已至此，你不必如此在意你的双脚，只要你有心，它并不能阻碍你什么。身体发肤，受之父母，我以为一个人只要掌握住属于自己的东西就可以了。”莫离静静地道。
作者有话说
第3章 第三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