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强求成欢》黎姜末

17、第 17 章

　　“你今天很早下班吗？”黎琛将苏瑾城的表情尽收眼底，但他最终还是选择把它忽略掉。他将脑袋靠在苏瑾城的肩头上，腻腻歪歪地问，“以前都没有见你做过饭呢。”
　　灶台上盘盘碟碟放了四五个，两个青菜三个肉，煤气炉上还炖着一锅鸡汤。黎琛的视线落在那盘卖相极佳的红烧狮子头上，突然想起高中那会儿苏瑾城在厨房看他做红烧狮子头，蒸热气熏得人整张脸都红扑扑的，像极了猴子的屁股。
　　他尤爱红烧狮子头，尤其是顾茉衿做的，简直是人间美味。
　　更小的时候他已经不记得了，但自他记事起，母亲只给他做过一顿饭，准确来说，是只做过一个菜，那就是红烧狮子头，味道是很好但不如顾茉衿做的外焦里嫩又清香味醇。
　　于是乎，红烧狮子头这道菜似乎成了他所有喜好食物里的白莲花，是一种刻在骨子里带着条件反射的味道。
　　他第一次跟顾茉衿学做菜，就是做的这道红烧狮子头。他站在厨房里面认真切肉调料的样子还被一旁围观的苏瑾城揶揄说像是一个地道的厨子。
　　“你看有我这么帅的厨子吗？”
　　苏瑾城白他一眼，道：“黎大爷真会往自己脸上贴金！”
　　黎琛沉浸于那种平凡的快乐，这十年来每每午夜梦魇，他总能想起当年在那一个小家里度过的那大半个学期平淡的幸福时光。
　　“这盘狮子头看起来很不错。”黎琛双手不安分地揉着他的细腰，“就是为什么要放葱花？你不是不喜欢吃吗？”
　　“之前跟一个老师傅学的。”苏瑾城道，“葱花可以去腥，而且我没那么挑食。”
　　黎琛静默了，半晌，他才道：“你现在会很多事情，不像以前，像是个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太子爷！”
　　苏瑾城自嘲般笑着摇摇头，道：“这不是为了能够活下去嘛！这……”他顿了顿，“走到那一步的时候，如果还想要活下去，什么活儿你都会做的。”
　　黎琛看着锅里噼里啪啦跳动着的油花，像极了他们两个人各自兵荒马乱的十年，没有人愿意施以援手，只能各自在悬崖边拼命挣扎。他们的灵魂狂热而躁动，可躯体却早已经遍体鳞伤。
　　当年还没来得及安葬苏昀舟夫妇他就被黎闫的人给逮了回去，老管家早就不知所踪，他跪在黎闫面前千求万拜才让他答应安葬了苏昀舟和顾茉衿，唯一的条件就是他以后都不能再踏足安平县。
　　“不过你得答应我一个条件！”黎闫坐在真皮沙发上用真主的眼神趾高气昂地审判他，“以后你都不能再去那个地方，那个人的任何事情都跟你无关，如果你——敢去，我就让人撅了他们的墓。”
　　他从来不信黎闫这种人，可唯独“狠”字，黎闫说到做到。他如果敢去，黎闫就敢把苏瑾城的祖宗十八代的坟都给刨出来。
　　大学毕业之前他一直被黎闫各种监视、控制，活得像一只傀儡。这两年，他在外头发展了一些自己的人脉和势力，黎闫派来暗中监视他的那些人也被他打散了不少，也有一些人被他发展成自己的势力和人脉。靠天靠地不如靠朋友，这句话总归是没错的，这些年来很多自己没办法亲力亲为的事情大都要借力于朋友，倒是多多少少逃离了黎闫对他的监视网。
　　后来他才知道，苏瑾城的外婆也死了，是听到女儿和女婿惨死的消息之后突发心脏病晕过去了，一起聊天的一个老太太帮着送到医院的时候人已经过去了。顾茉衿是独生女，家里也没有其他宗室的兄弟姐妹，听说后来是一个远房舅舅帮着埋了的。
　　上了大学之后他结交了文祁和贺冰这两个死党，这些都是黎闫不知道的，也结识了很多人，大多都是些可靠的利益关系网。
　　这几年都是文祁在打理苏瑾城父母的坟头，也拜托过贺冰去寻过苏瑾城外婆的墓，用人民币开路查找了苏昀舟和顾茉衿的人际关系网，很多疑点至今都没有揭开，甚至动用了很多地方的关系，以为能够挖出关于苏瑾城的一星半点，最终却发现都是徒劳无功。
　　这几年黑暗势力日渐猖獗，走私贩毒的案件层出不穷，公安警察和这些犯罪分子斗智斗勇，他虽然没有亲身经历这些事情，但也抢救过多位在缉毒过程中身受重伤的人民英雄。
　　当年拼死都要走医生这条道路，一来是放松黎闫对他的警惕和监视，二来他也实在不是很愿意再走上黎闫的道路。
　　他怀疑黎闫，怀疑黎闫与走私贩毒案件有所牵涉。虽然目前没有证据，但直觉告诉他，黎闫的公司绝非只是表面这么简单，当年母亲的死或许也跟这些事情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但黎闫太过精明，心狠手辣，做事情几乎滴水不漏，要想拿到他的证据实在是难上加难。
　　黎琛查黎闫，儿子查老子，简直就是太岁头上动土，老虎头上拔毛。以他现在的能力，还尚不足以和黎闫这只老狐狸抗衡，他现在最重要的就是需要更多的羽毛来丰满自己的羽翼。
　　至于苏瑾城，他身上有太多的疑点。黎琛的心中有很多猜测，但无论哪一种猜测，都需要用时间用证据来验证。
　　至少，他要清楚苏瑾城是什么身份，才能够更好地站在他的身边，挡在他的身前，保护他。
　　“欸！”苏瑾城侧过头嫌弃地瞟他一眼，“你不帮忙就走开点儿，碍手碍脚的，热死了！”
　　“我给你扇风！”黎琛双手摊平给苏瑾城卖力地扇着风，眼睛笑得眯成一条缝，往日的高冷和疏远通通被藏起来，现在看起来更像是一个智力发育不太完全的小孩子。
　　“傻死了！”苏瑾城无奈地笑起来，“像二哈似的。”
　　傻就傻吧，二哈就二哈吧，反正只在你面前这样！左右都不丢脸。
　　“阿城！”黎琛盯着他那张精致的脸，道，“你今天怎么想着要给我做饭啊？是惦记着我们昨天晚上的约定吗？其实你不用这么上心的还专门做饭，以后做饭这些事情都不用你做，你只要负责吃，负责睡，负责待在家里就够了。”
　　苏瑾城一把推开他，冷言道：“我是猪吗？我是你养的宠物吗？我只是陪你吃饭，不是要被锁在这么没有烟火气的笼子里。”
　　黎琛才后知后觉自己说错了话，立马双手合十一脸虔诚，道：“阿城！我错了我错了！以后不会了！”
　　苏瑾城白了他一眼，转过身一边继续炒菜，一边说道：“而且这顿饭不是为你做的，是给小莹做的，不要往自己脸上贴金了。”
　　黎琛一张委屈狗狗脸，道：“好好好！行行行！给小莹做的。可你明明就是做三个人的份！”
　　“这是顺带！你可以不吃！”
　　“吃！”黎琛立马正经起来，“苏大爷第一次给我做饭荣幸之至，我怎么能够不赏脸呢？”
　　苏瑾城举起锅铲作势要打他，“你这张嘴怎么一点儿都不会变呢？我是不是给你俩笑脸了？”
　　黎琛看着往下滴油的锅铲，马上认怂：“我错了错了！我走！这就走！”
　　苏瑾城眼看着人走出去才又开始炒菜，结果没过一会儿又觉得身后有一双眼睛在盯着自己。他确认般地转过头去，果然，黎琛就站在厨房门口那个地方笑眯眯贱兮兮地看着自己。
　　“你是不是多少有点儿毛病？”
　　黎琛摊摊手耸耸肩故作无奈，道：“阿城！你多少再给我个笑脸呗！”
　　见苏瑾城没回他，他又开始问道：“你很早就下班了吗？我记得你之前都是七点半才下班的。”
　　“你又知道了！”苏瑾城的语气里带着讥讽，顿了顿又说，“下午没去上班，请假了！我去家里带了一些小莹的衣服过来，而且小莹很讨厌生人，我担心她，所以来陪陪她，顺便看看阿姨和她相处得怎么样。”
　　“小莹讨厌生人？那你昨天晚上怎么没说？”
　　苏瑾城将炒好的菜盛到盘子里，脸色平静，道：“这有什么好说的！这是她必须要面对的，跟你说了有什么用，你能有什么办法？这生人处久了不就成熟人了？我相信她可以的。”
　　“哦：那她们相处得怎么样？还有那位阿姨还可以吗？”
　　“目前来看都还不错！就是找不到大人不在的时候是怎么样了。”
　　黎琛知道苏瑾城在担心什么，于是道：“你放心吧，我找的人保证靠谱。”
　　苏瑾城应了一声，“对了，你昨天给我的那个钥匙你拿回去吧。”
　　“咦！”黎琛不解地皱了皱眉头，“我拿给你的东西从来就没有再收回来的道理，钥匙你拿着，以后这里也是你的家。而且如果就像今天一样你在我不在的时候回来了，你怎么进去？”
　　“你是不是傻？”苏瑾城约摸着鸡汤也炖的差不多了，便顺手关了火，道，“小莹整天都在这里，而且这钥匙我用不着。”
　　苏瑾城知道钥匙拿在手上终归有用处，可他就是恨不得立马把它塞回去。他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在别扭什么，就总觉得拿了黎琛这房子的钥匙，就像他说的，以后这就是他的家。
　　可这里明明就不是他的家，他原本就已经没有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