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路的灯》回收废品

7、绮纨之岁

　　青春期的人就是这样，在看不见底的题海中，任何一个人的悲哀或是喜乐都会成为他们的谈资，无论是否真实，只要能让他们暂时从学习的压力中释放，他们就会紧抓不放。
　　夏凛攥紧了拳，转过身去，看着正在讨论这件事的三个女生。
　　“赵濡恩生日那天我也去了，他没有做你们说的那些事，有些事，在不知道真相之前，还请不要以讹传讹，混淆视听。”
　　那三个女生见他突然转过身来，都是一愣，一时间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没有说话。
　　夏凛呼出一口气，尽力让自己保持冷静，“抱歉，不是故意要偷听你们的谈话，只是你们谈论的内容与我的朋友有关，我不希望听到任何有关于他的胡言乱语。”
　　说完，他不等三人回答，转身大步走了。
　　三人站在原地，看着离开的夏凛，一头雾水。
　　夏凛回到教室，距离上课还有两三分钟，他拿出手机，开机一看，上面有一个赵濡恩的未接来电，时间显示是昨晚，看样子应该是他离开酒吧的时候打的，估计他落下的手机也是这么被赵濡恩找到的。
　　夏凛又翻了翻，甚至还特意去翻了一下短信以及各种社交软件，除了一堆未读的新消息，没有新的好友添加请求。
　　他翻手熄了屏，将手机扔进桌子里，抓了一下头发，脑子里乱成一团。
　　身边的同桌见他这样，识趣地没去找他谈论有关于赵濡恩的事。
　　星期一就这样乱糟糟地过去了，夏凛一连几天上课都有些恍惚，总会下意识地往后看，但是角落里的那个位置至始至终都没有人。
　　三中作为老牌名校，周末补课是没有商量的，只有星期天下午有半天时间可以放松。
　　夏凛翘了学校给优秀学生设办的补习班，连家都没回，背着重重的书包找到了赵濡恩家。
　　因为这件事，赵濡恩常年在外工作的爸妈都回来了，往日里只有祖孙俩的屋子多了几分人气。
　　夏凛敲开门，赵父见是他，有些惊讶，“小凛？你怎么来了？你不是要在学校补课的吗？”
　　一边说着，赵父一边把门开的更大，让他进来。
　　正坐在沙发上发愣的赵母听见声音，抬起头看向来人，眼睛里还有几缕红血丝。
　　她神情有些恍惚，却还遵循着生意人的本能，站起身来张罗，“小凛来了啊，来，快过来坐。”
　　夏凛走过去坐下，见赵母还想给他倒茶，连忙说：“阿姨，不用麻烦了，我就是过来看看。”
　　赵父也走了过来，“是啊，看你把孩子吓的。”
　　赵母这时候也回了神，有些羞愧地笑了笑，“我这不是太久没看见小凛了吗……”
　　夏凛礼貌地笑笑，看了眼屋内，“奶奶呢？还在店里吗？”
　　赵父赵母两人常年在外跑生意，家里有一栋三层楼的老房子，改装了一下，做了家庭旅馆，一般都是老太太在店里守店，赵濡恩有时候也会过去帮忙看着点，平时这个时间，老太太一般都是在店里，也不知道现在怎么样了。
　　提起这个，赵父脸色有些低沉，“没有，那件事发生之后，店就关了，老太太天天都去警察局守着，说什么也不肯回来。”
　　夏凛一愣，“就在警察局干守着吗？”
　　赵母偏开头，抹了把眼泪，“嗯，说是要等她孙子出来，给他孙子去去晦气……你说说，老太太总是这么惯着他做什么？也怪我们，没时间在家带着他，不然怎么会有今天的事……”
　　赵父也低了头，紧紧地握着双手。
　　这几乎是每个家长的通病，总会在事情发生后设想如果自己没有怎么样，小孩是不是就不会变成他们不希望看到的那样，可事情真相是，他们也曾预料到这些事的发生，只是以为几率很小，不会那么倒霉，刚巧就落到自己头上。
　　夏凛看了眼夫妇二人，“叔叔阿姨，赵濡恩生日那天我也去了，我可以去替他作证，他真的什么都没做，就只是喝了酒而已，真的，只有喝酒聊天而已……”
　　所以，他并没有你们想的那么无可救药，所以，身为父母，你们能不能多给他一些信任，让他即使被全世界质疑，也还拥有一个可以避风的港湾，不至于迷失在外。
　　赵父缓缓地摇了摇头，双手撑在膝盖上，捂住了脸，“没用的，那天跟他在一起的人都去了，警察说他们是同行的，都有嫌疑，只是那几个人身上没有查出毒品，检查也没有异样，所以就让他们回去了，可是他们的证词都没有用，国家在这一块管的严，不是简单几句话就可以洗脱嫌疑的，还要等调查……”
　　赵母也拍了拍他的肩，苦笑道：“小凛啊，你有这份心，阿姨就很感激了，只是你那天也去了，要是再去给小恩作证，不仅没什么用，还会把你自己牵扯进去……算了吧，咱现在就安静等着调查结果好了。”
　　夏凛沉默了。
　　他只想着能不能做点什么帮帮赵濡恩，没想到自己根本出不了力，就连学校里的风言风语也无法阻止。
　　那天……那天要不是江湾突然出现带他离开，是不是他也会成为舆论中心的一员？
　　这个念头才一冒出，夏凛就狠狠地打了个寒颤。
　　他无法想象，就算自己是无辜的，可是回到学校后，要怎么面对和承担来自身旁同学的恶意揣测？怎么忍受自己曾经所取得的一切荣誉被人质疑？
　　流言蜚语的可怕之处，就在于它能轻易摧垮一个人的自尊心。
　　夏凛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从赵家走出来的，直到被街上刺耳的车鸣声一惊，他才恍然回神，发现自己已经不自觉地走到了赵濡恩家的宾馆门前。
　　往常每次他经过这里，守店的那个老太太总会笑着跟他打招呼，有时候还会给他一些吃的，可是这一切现在都没了，那个老太太如今无望地守在冰冷的警察局里，等着她此生最后的牵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