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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9、049 重生的代价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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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风萧瑟,夜凉如水。
折腾了一天,众人乏累得很,都早早歇下了。
自从知道了秦川的下落,吴子舟便没有再出现,想是已经找到了人,正忙着安抚劝慰。
洛清欢却不敢深睡。之前让他们陷入诛心魇的石头怪化成了齑粉,可它的元神逃了。若它趁大家放松戒备时偷袭,怕又要多费一番功夫。
于是三个人自动将许流年摒除在外,商量每人值守一个时辰,万一那石头怪的元神出来捣乱,也好互相通告,协力将它就地消灭。
已到丑时,仍然万籁俱寂。
卿影与洛清欢交接完毕,刚卧倒在床上便沉沉睡去。洛清欢无聊得紧,在茶桌前坐了一会儿,困得眼睛都要打架,便起了身,在房间内溜达。
今夜它到底会不会出现?它若不主动出现,怕是难寻它的踪迹,等他们一走,驸马府恐怕又要遭殃。
正琢磨着,突然听见隔壁传来细微的声音,在这静谧的夜里,微小却清晰,似乎是门的开合声。
洛清欢来不及细听,立刻猫了出去。
隔壁是许流年的房间。他白天为了救人费了不少血,只怕现在睡得正沉。那妖邪好巧不巧进了他房间,大事不妙了。
她凝神聚气,先敲了敲门,没人应声,便迅速推开房门,同时捏了个诀,将桌上蜡烛燃了起来。
没有妖邪的气息。连床都是空的。
许流年去哪儿了?!
她立刻退出房间,提起一股灵力,沿一栋栋楼阁台榭快速探去。
如果刚才是许流年出去了,那他一定没走远。
探到王府角落的膳堂时,突然听到里面叮叮咣咣的声音,一道白影气势汹汹地滚了过来。之所以说“滚”,因它虚软软一团,分不清头尾,像一个膨胀开的面团不辨方向地乱撞,都没有发觉洛清欢就等在前面“守株待兔”。
洛清欢手腕一挽一抖,惊鸿鞭破空袭去,“面团”立刻裂成了几块,在地上挣扎翻滚,霎时便烟消云散了。
……这么简单?!
看来是有人先将它伤了,以致于它慌不择路,直接撞到她手里。
伤它的人,可能性最大的就是许流年了。
她匆匆朝膳堂赶了过去。
许流年手持流采剑倚在膳堂门框,见她过来,似乎并不意外,淡淡道:“可以回去安心睡一觉了。”
洛清欢细细打量着他,问道:“你有没有受伤?下次再有这种事,可以叫上我们,不然我们会担心的。”
许流年下意识向后退了退,被洛清欢一把拽住衣袖。
“我又不吃你,退什么。走吧,回去好好睡一觉,早上可以多睡会儿,我们不去打扰你。”
回去的路上,许流年似乎刻意要与她保持距离,非要一个人慢腾腾走在后面。洛清欢觉得不对劲,天都快亮了,他不困吗,早点回去歇下不好吗?
难不成是受了伤,正忍着呢?果真如此,倒像他的风格。
经过一座两步宽的小桥时,她假借捡起掉在地上的簪子,想落到他后面,好发现些端倪。
许流年到了桥头立刻驻足,不再往前半步。
她都气笑了,师兄要想防人,果然钻不了空子。
但是戒备本身就有问题。仔细看去,他额头亮晶晶的,在月光照映下格外显眼。
深秋夜里,凉气袭骨,从膳房慢吞吞走到这儿,少说也有一刻钟了,怎么还会有这么多汗。
“师兄,是不是哪里不舒服?”她疾走几步,要去扶他。
许流年摆摆手:“无妨,有点累,睡一觉就好。”
洛清欢嗯了一声,低头沉吟片刻,抬手捏了个诀。一阵风起,她借风飞离地面,顺路牵起许流年的手,往客居方向凌空而去。
许流年有些讶异,低声问道:“凌虚术,你从哪里学来的?”
“并没有学,只是想着,若能飞起来,总比跑的要稳妥,没想到真的飞起来了。”洛清欢解释道。见他似乎站不太稳,便一手握着许流年的胳膊,另一只手揽住了他的腰。
许流年弯了弯唇角,“悟性高是好事,只是习得初期要控制力道,现在就太快了,容易内息不稳。”
洛清欢应了一声,却不但不减速,反而更快了,拦住他腰的手也更紧了。
他在发抖。就自己所知,他不恐高,不惧寒凉,而且这么亲密的接触,他丝毫没有抗议,那么只有一个原因可以解释——累到极限。
二人御风而行,到了客房门外,洛清欢捏了捏掌心沾染的湿冷,嘱咐道:“师兄,如果哪里不舒服,一定叫我们。之后还有很多事要做,总要保重身体的。”
许流年点点头,转身回房,顺手关了门。
洛清欢回去的时候,烛火跳跃,蜡泪叠叠,卿影仍然睡得稳稳当当。一时间竟有一种温馨暖意弥散开来。
终于可以安心睡一觉了。
刚要卸下发簪,突然一股淡淡的腥气传来,她立刻警惕起来,四下打量,见卿影呼吸均匀,并无异状,屋内也没有能藏得下什么的角落。
再仔细闻时,那股血腥气又消失了。难不成是产生错觉了?
她暗暗松了口气,抬手继续解发带时突然顿住。
那股血腥气又出现了。
她后知后觉地抬起手,掌心赫然一片殷红。
愣了片刻,当意识到了血迹的源头时,她急急拉开门冲了出去。
敲门声响起,衬得凌晨的夜更加静谧。
“师兄,”她站在门外,用灵力传音道,“你是不是受伤了?需要我帮忙的话,你就应一声。”
“不必。”低沉的声音传出,尾音被压得极低。
“好,那我进去了。”
不及屋里人再拒绝,洛清欢推门时微用力道,门竟然掉了下来。
她只愣了一愣便弃之脑后,直奔屏风后面而去。
许流年趴在床上,深一口浅一口地喘着气,冷汗早已透了中衣。
浅色中衣上,一道道血痕纵横交错,有浓有淡,已经洇染开来,将雪白的衣服浸得几乎没了空白。
“这是……谁伤的你?!”洛清欢心揪成了一团,颤抖的双手不知该放在哪里。
“我……我怎么能帮你?”
许流年费力地呼吸着,虚虚摇头。
她抬手为他倾注灵力,却听到低低的抽气声,许流年伤口的血似乎流得更多了。
她唬得忙收住手,不知道该做些什么。
“没事,过会儿……就好。”一句话碎成几段,从他紧咬的牙关里挤出。
一盏茶工夫过去,似乎疼得没那么狠了,呼吸也匀了许多,许流年才慢慢起身,坐了起来。
星河黯淡,面色苍白如雪,发丝凌乱,梨花谢落晚风。
接过她递来的帕子,他擦了擦额头,未等擦完,一杯水又递到眼前。他没忍住,笑了一下。
“不必担心,”他啜了一口水,“一时半刻死不了。”
杯子是湿热的,水竟然也是温的,几口下去,五脏熨帖了起来,他长长舒了口气。
“如果你喜欢一个人,你也怕她死。”她将帕子收回来,帕子一角绣的淡墨菡萏一闪,被折了进去。
许流年被自己的口水呛了一下,咳了几声,脸颊憋出一抹红晕。
“师兄,到底发生了什么?”
她的目光太过专注,让许流年避无可避。
“今天是不是十九?”他问。
洛清欢想了一下,点了点头。
“每月十九夜里总会这样,不知为什么,也许是复生的代价吧。”他无奈一笑。
洛清欢心里震撼,好几个疑问同时冒了出来。要说复生的代价,自己怎么没有?
那有没有办法解除?
突然想起那日凌晨,出现在竹林里的那个人,遍体伤痕,苍白虚弱,直视自己的眼睛笑了笑--
自己便恍如在幻境里走了一遭,那一幕逐渐模糊起来,竟辨不清是真是假。
如今看来,当时那人,分明就是许流年,当时那事,分明就是真实的。
只是似乎那时候的伤痕,并不似现在这样细密深重,想是症状加重了?
等回了浮玉山,先去藏书阁里好好找一找,看那些关于奇术异法的古籍里,有没有关于修士复生的记载。
“知道每月如此,还半夜一个人跑出去,万一遇到危险怎么办?”她忍不住责备道,眉头凝成了一团。
径自撩起他的衣袖,查看了一下他胳膊上的伤痕,一道道的纵横交错,像是鞭伤,又像剑痕。
许流年叹了口气,道:“疼是疼了些,却觉得这一刻的灵力也最充沛,不用就浪费了。”
“如果老老实实卧在床上,会怎么样?”
“卧不住,”他摇摇头,“若不做点什么,如进了熔炉,烈火焚烧一般,比消耗灵力更难熬。”
洛清欢张张嘴,最终也没说出话来,眼底却红了。
“没有办法吗?”低沉的语调带了鼻音。
“也没什么,一个月也只有这么…一段时间而已,而且很快就会恢复。”他看了一眼梨木小几上的琉璃沙漏,浅笑着安抚她,“寅时过半,差不多了,你看--”
他再将自己的衣袖掀起来,伤痕的猩红正在渐渐变浅,翻裂的伤口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
约莫半刻钟工夫,皮肤光洁如初,已经见不到一丝痕迹,连衣衫上斑驳的血迹都消失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