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第 2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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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榭里的宫人都已被载济轰了出去，只留下他与宁九郎，依旧坐在琴案前，不过琴旁多了一个果盘，两杯茶。
是载济亲自为他们俩熬的茶汤。
“你尝尝，这是庆帝那个老东西为了收买我，找了齐国的老茶农炒的陆羽茶。”
齐国手法炒制的茶叶？宁九郎已十年不曾喝到过，他端起茶碗闻了闻，“茶叶是好茶叶，可是炒的过了火，您呀，被骗了，这还不如前门楼子那个大碗茶呢。”
“哎哎，你也爱喝那家大碗茶！”载济兴奋地坐直了身，“他家的茶叶不知道怎么冲的，不是好茶叶，可就是香，再配上他家的豌豆黄，哎哟我都流口水了。”
宁九郎嫌弃地看了他一眼：“豌豆黄还是南锣鼓巷那家好吃，据说是以前宫里的大厨偷偷泄了秘方出去，比宫里的还好吃呢。”
载济无所谓的耸了耸肩，“看来你是爱吃甜的，我还是喜欢吃咸口的，六必居的咸菜配着白粥还有西街口的卤煮最适合我，你说的那家啊，被侄子继承之后，味道变了。”他看了看宁九郎脚上，脚踝那里厚厚的一圈旧痂，三尺长的精钢铁链掩在白色长袍下，“你这链子……多少年了？”
“我来这庆国，已经十年了……”宁九郎轻轻拂过琴弦，他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十年前齐国有一喜一悲，您是齐国的王爷，可知晓？”
“自然知晓。”载济支着脑袋晃动着茶碗，“一喜是太子出生，一悲是国破家亡。”他叹了口气，“堂堂大齐半数之地成了庆国的附庸，要称庆帝陛下，我皇兄只是齐国国主，俯首称臣岁岁朝贡，”他越说越激动，手中的茶水都撒到了桌上，“皇兄签了那诏书后不久一病不起，前朝后宫只剩下我与襁褓中的大侄子……”
宁九郎打断他的话，问道：“陛下临终前，可有何交代？”
载济摇摇头：“只念了一首诗——死去元知万事空，但悲不见九州同。王师北定中原日，家祭无忘告乃翁。”
宁九郎苦笑一声，反复念着“九州同”三个字。载济有些欣慰，此人不过是一个琴师，在庆国十年，仍以“陛下”二字尊称皇兄，却听宁九郎又问道：“不知王爷名讳？”
“上载下济。”
“以国号为名，兼济天下。王爷您重任在肩，不知道陛下当年，有没有跟您提过一个叫琴言的人？”
“琴言？”载济想了想，略带震惊地看着面前风轻云淡斯斯文文的宁九郎，无法想象他是皇兄口中那个暗卫中第一人，“你？”
宁九郎点了点头，“对，我就是当年陛下身边暗卫，宁琴言。奉陛下密令，以琴师的身份，随进贡的队伍入庆国，等待合适的机会和命令，里应外合刺杀庆帝。只是我们来到庆国皇宫的第一日，庆帝就说齐国贡品好，给伶人琴师还有护送的队伍赏赐了宴席。谁知那里面就下了药，废了我们一身武艺。”他喝了一口早已冰凉的茶水，“护送的兵士被庆帝安置在城里生儿育女，我们伶人和琴师留在宫中，好些被庆帝借着由头杀了，只因我琴艺还算过得去，南北的曲子都弹得好，人也孤僻，虽然当初得罪了他，也不过是得了这一副镣铐。我说遗忘之罪，只是位卑未敢忘忧国，盼着有一日，陛下破了这庆城，我在城楼上为我主奏一首《贺君王》。”
“皇兄曾说过，琴言带队在庆国卧底，只是他当初交代的不够妥当，何必等命令，就应该直接说等待合适的机会刺杀庆帝，可谁知……”谁知道他们一来就被人下了药废了武功又遣散出宫，“你今日来，我还以为庆帝是要以你为例子，当说客，说齐人在庆国十年了，照样可以活的很好……”
宁九郎笑了，“我不是说客，与您一样，归国心切。只是我盼了十年，盼了您来……王爷怎么就来了？”
“我？哈哈哈……”载济突然大笑起来，“我是被叛徒出卖了啊！”
“叛徒？”
载济笑的眼泪都出来了才止住笑声，“你会弹琴，一定会弹《十面埋伏》，一定知道四面楚歌。”
宁九郎点了点头。
“庆帝那老东西就擅长攻心，我在老君山危机四伏，可也没到山穷水尽的地步啊！他学了汉高祖围项王，哄的老君山四周都是他庆国歌谣，军士斗志大受打击，我夜不能寐，火头兵送了茶来，谁知道里面下了蒙汗药，等我醒来，就被绑在这庆国皇宫。我的王帐除了火头兵就是我身边的裨将，也不知道是哪个下的手，要是让我知道，我一定将他千刀万剐，以解我心头之恨。”
宁九郎哼了一声，“他的确是最喜欢下作手段。”他见载济气愤难当，泼了凉茶重新添满，“王爷别生气了，我看见您啊，心里就有种预感，咱们一定能从这里离开回到故里，您信我，我这感觉呀，一向很准。”他伸出脚，“这链子，我也不必再戴了。”
载济伸出手接过他从脖子上摘下的钥匙开了锁，握着他的脚踝轻轻摸了摸上面的硬痂，“我信你。”
他的手掌粗糙，是长年握剑摸出来的老茧，宁九郎只觉得自己的心也刺啦啦的有些疼急忙缩回腿，假装端起茶碗，“咱们以茶代酒，预祝成功，等咱们一起回去，您一定请我去吃前门楼子的大碗茶和豌豆黄。”
“好，”载济没放过他眼中的窘迫，端起茶笑了笑，“若是我没走得了，你有机会回京城，请上荐福寺的钟楼为我弹下半阙《破阵》。”
“好，若您回去，请在钟楼为我敲十声钟响。”
晨钟暮鼓，其声可闻于天。
不论我在哪里，我都能听见你为我敲响的钟鸣。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第 2 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