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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7、端倪 ...

  •   当夜,若晨看着同一油灯下,苏拂挑灯夜读,他的义妹陶俣借着微弱的光缝制衣物。老人家早早歇息去了,留着他们在独处醉翁之意不在酒。嗯,还得加上无所事事兼妨碍十足的她。
      他读的是......《武略》?
      她和他无话不谈,唯独从不涉及学问。她对自己的真实身份闭得牢,其实,他也有事情瞒着的,两人心知肚明。
      不知为何,她瞄上了正对面的陶俣。
      陶俣正穿针引线,小脸得面色慢慢变了,最后手一颤,指尖冒出血珠儿。陶俣低头含住指尖,然后搭着脑袋接着活儿,好像不敢抬头直视。
      “时暮!”苏拂有些责怪。
      “接着吧接着。我先去睡了。”她起身连打几个哈欠。

      房间很小,窗外有棵茂盛的树。
      “锦儿?”回应她的是叶子簌簌的响声。
      换了衣服,双眼一合,却翻来覆去的,床咯吱胳肢作响。
      好闷好热。
      在宫里有冰块,缀莲扑扇,至少耳边不会嗡嗡作响。
      “床要散架了。”
      墙壁上苏拂的影子晃动,他用灯的火点燃了艾草。“可以烧到天亮。”
      然后,她问了句:“陶姑娘呢?”
      “时暮,”他没有回答,反而问,“你是不是喜欢陶俣?”
      “......装什么傻,人家爱慕的是你。” 吓了一跳,她几乎要跳起。
      “她是我妹妹。”吹灭灯前,他一字一顿地强调。
      大约半夜了,丝丝寒气由小窗飘入。艾草的味道实在不好闻,被熏醒的若晨朦朦胧胧地开口:“祝英台睡得着吗?”没头没脑的一句叫她想笑,深更半夜的问谁呢?漆黑中一片寂静,唯有她和身畔的呼吸声。
      少顷,耳边断断续续几个字:“梁山伯......傻子。”
      恍然大悟,这样简单的问题折磨个啥,睡觉睡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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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朝东窗户射入的阳光晒得床很舒服。
      “殿下,有可疑的人来了!”
      翻来翻去赖床的若晨睁开眼睛,撑着身子靠上窗,“怎么回事?”
      窗外,一个娇小的身子紧贴墙,低声道:“郎中的打扮,但那个人好像发现我了。”
      外间的确有陌生的声音。“铁梅呢?”
      “前辈按照您的吩咐正办事。”

      “早上好!啊~”若晨揉着眼,厅中一位年轻人给老太太把着脉。
      “是钟大夫。”苏拂解释。
      看样子是普通的医者,眼神比较好罢了。她坐好,观察了一会心想。
      “老人家,一样,多多注意腿。”钟大夫结束了诊治,笑眯眯道。
      苏拂给他倒了一杯茶,“大夫麻烦你了,总是照顾我们。”
      他接了却放到一边,检查起苏拂的健康。
      “身体安康,很注意嘛。小俣在厨房吧?哎吃了粥我再走可以不?”
      “不用跟我们客气,俣妹见你来了多下了米。”苏拂又说,“大夫给我的朋友顺便瞧瞧。时暮,钟大夫医术精湛。”
      “你,叫时暮?”他赞道,“取了个好名字——‘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趁若晨微愣,握住她手腕的手微微一挪,按上脉搏,不过须弥,合上眼,平静地说:“无事,没有什么状况。”
      她皮笑肉不笑:“谢了。”
      钟大夫走后,若晨问:“你什么时候动身?赴任的期限快到期了。”
      苏拂的脸上立刻升起了薄雾般的表情。
      若晨知道,是名叫“惆怅”的情怀。
      “昨天我就猜,你还是眷恋这里的。”
      “......”
      她柔声劝道:“担忧,则更多。既然放心不下,反正打算一去不回了,何不干脆说个明白?”
      时暮的瞳仁是棕玉的金色,漂亮得罕见。
      现在却产生了更美丽的东西。
      那份关心正看着他,正看着他。
      这时候他的心被其中温情缠绕。
      “生我者父母,知我者时暮。” 他如此认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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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苏拂想重申自己对峰乡现状的焦虑,仅此而已。
      句句真挚灼热,若晨听得都点头称是,但对面那位故意外出且刻意迟归的老者,貌似洗耳恭听,其实乃左耳进右耳出。
      果然,老村长劈头就问:“听说你父亲的故吏找过你麻烦了?”
      拿这说事她一点都不意外,一芝麻大小的地方没有秘密。
      “私人的事罢了。”
      “听说现在他们见到你都绕路走。”
      “或许,做了亏心事。”
      “阿拂,过去的就过去吧。”老村长抚着稀疏的山羊须。
      只要清白,他们永远安全!若晨暗自腹诽。苏拂本就暗沉的面色瞬间乌云密布,她确定了自己的猜测:“证据还在吗?”
      一个摇头,她实话实说:“十年了,能有几多把握?况且在贵阳时你并没行动。”老村长边叹边劝:“好孩子,你受的不是不苦,但他们照顾了你们这些年,恩怨两清。”
      “莫爷爷,”他喃喃,“恨我父亲吗?”
      老村长苦笑了良久才说:“失去了老伴儿子女儿,只剩下孙子儿媳,不恨是骗人的。”
      “那当年掘开堤坝的,您以为是谁?”苏拂怒极反笑。

      “正是你父亲......”
      “漏了人,”苏拂冷笑,“除了家父,拜托您说项的人也有份。”
      待反应过来,老村长的脸色同胡须一样白。
      “竟然厚着脸皮踏入您的家,他们无耻至极。”若晨也感慨。事情应该就是那么回事了——
      “逼家父自尽后,毁灭到手的证据,成功洗脱自身的罪孽。谁叫死人不会说话!”他语气愈加放缓,平日沉寂的红眸渐渐聚集了更深、更暗的东西。
      “当时情况恶劣,‘夫人幼子打击过大病逝’不易起疑,若非钟大夫出手相救,我们母子当真冤死。后来难以下手,盗取无获,便使我们受恩与人,要挟交出罪证。包括我的当官,想从中捞到好处。如果不是我把父亲所藏遗信销毁,怎么可能活到现在!”说到这里,他字字锵锵有力,愤怒难掩,“他们逃脱罪责,一切皆推向我阿父,苟且偷生并处处侮辱遗孀孤子,教我如何咽得下这口气!他们的目的达到了,现在状告他们好比登天,但让我忘记这些,除非我死!”

      她目光生了根,无法移开。
      银发皎洁似月光,红宝石一般的血瞳,还有端正的鼻梁、姣好的唇形,构成了动人的美丽。这个人是谁?朴实无华的陶器,蜕变成了奢华精致的名贵的瓷! 不不,不久前也曾见过!这个人是苏拂没错。
      拟态——只有这一个答案。
      愤怒使人丑陋,每每激动到一个程度,他拟态的面具扭曲,暴露出真面目,就像风吹走了面纱,正如此刻。
      可是,阿拂为什么......

      “村长,告辞!”苏拂不给挽留的机会,直接拉了若晨离开。
      “吓着你了?”
      “我也算见惯世面了,唉,你藏得真深,先前完全没透露过。”
      若晨眼神戏谑,其实在细细地观察他容貌的变化。
      “因为原本日后再说,不小心被激怒了。”他冷静下来,清丽脱俗的美貌跟着趋于平和,待回到家,又完全变回平凡的脸。
      真的,和她一样,居然还有第二个人。
      手脚发凉,头脑却兴奋异常,若晨无法形容自己的感受。
      “阿拂,你小时候发生过大事吗?比如落水、生病......”
      “......”他顿了顿,“五岁的时候生了场大病。怎么突然问。”
      “你五岁时,我刚刚出生,呵呵......”她语无伦次,太心急了,“知道为什么我对业平郡感兴趣吗?六年前,在人贩子的船上,有人跟我说起家乡的惨状,他没能逃出魔掌就死了。也算是,替他回来看看。”
      苏拂专注地在听,她大大松了口气,此乃真实故事亲身经历。
      “船上大概四五十个孩子,挤在底舱,根本分不了昼夜;我被关进去时,你的同乡,受肝病的折磨不成人形,有人尽力照顾,但他竭尽全力回忆了几次故乡,就......去了。那些无良的人贩子,吝啬医药,为掩人耳目,一个麻袋了事。”
      日丽中天,她却散发出一股寒气,明明是六月的热风,却是深秋的肃杀生生扑向他。“或许王犯了错误,但侮辱一国的象征......”——那时的肃穆严峻重现!
      “六年匆匆而过,只不过一切历历在目。我永远记得,好几次甲板人声鼎沸喧闹吵杂直通底舱,上面即使清净了,下面的声音同样湮没。”
      “不见天日的那段时间我想了很多。阿拂,你的心思我猜,‘比起四处苦寻耳朵去做头脑的嘴巴更能达到目的’,没错的。”

      若晨的注视一刻不离,他眉头并无舒展的迹象。
      【烦着?不,大概也非苦恼,也许、是一定相反,他的手会有小动作。】
      她催促自己证明脑海突然冒出的熟悉。
      眼神随意地一瞥,他的指甲磨着指纹。
      为什么?让她数数第几次困惑了。【因为他会是来自遥远的记忆? 】

      千转百回的心思,其实只是落叶的时间。
      “发水后闹饥荒,卖孩子就像卖菜一样,一个孩子只卖三斤白面。那些跑来‘发财’的牙婆觉得无本生意最好,趁大人没注意拐带漂亮的娃。我自然不曾上当受骗,可是烦不胜烦......你这眼神,不相信?以前我也算可爱呢。”
      “哈哈,可爱!”若晨笑得稍稍夸张。
      “真假。”
      “无所谓啦!”
      反正已确定,为保护自己而改变外貌,意志制造的人皮面具,名为拟态。

      若晨幼时,简直是刘辉的翻版,堵住怀疑的流言;长大了天马行空,披上面纱行走天涯,太相似是个麻烦。如今母亲的发父亲的眼,十全十美,逐如她的理想。
      直到去了缥家才得知,除了那群仙人操控自如,就只有像她这一类的人。
      她很清楚,她是穿越时空的人。
      苏拂亦然。
      “天王盖地虎。”
      对面的苏拂瞪目结舌,仿佛一记闷雷震耳欲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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