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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大失人望 ...

  •   “唉,苏拂那小子不认帐怎么办?”
      “他忘恩负义,咱们把他阿爹抖出来,叫他吃不了兜着走。”
      “算算时间,应该快回到来了。”
      “反正进出只有一条路,地方也小,他一会来马上就知道了,还怕他插上翅膀飞了?”
      苏拂高中,自然好好报答他们这些恩人;落榜,按照当初讲定的,起码连本带那三分利,债偿。

      峰乡是一块被群山环绕、相对平坦的高地,也算得上山清水秀,如果一个小村庄坐落在这里,道路崎岖,倒也很容易造就世外桃源。
      若晨心情好了些,但在闻风而至的乡亲将他们层层围住,黑压压一片后,打消了自己的想法。因为这里恐怕连种桃树的余地都缺乏。耳畔各种叽里呱啦喧闹,她居然能听见“踩到我的田了”!
      唉,好吵,头又晕了。
      老铁在旁边不着痕迹地替她挡住拥挤过来的人群。
      目标人物苏拂更是在被接二连三的问题轰炸。
      真热情。
      眼看就被困在这寸步难行,突然,不知谁叫道:“陶家妹子来了!”苏拂向那看去,引颈相望恨不得朝苏拂扑过去的乡亲纷纷让路,若晨看见,一个少女,手中握了把镰刀,似乎从田地赶来,紧紧盯着苏拂,缓缓走过来。苏拂亦略带激动:“俣妹。”
      这下,若晨头也不晕了。哎哎,有奸|情啊。
      “嘭!”镰刀重重落地,苏拂拥住紧抱着他的少女,“俣妹。”
      “拂哥哥,你终于回来了!”“俣妹”几乎是泣不成声。
      乡亲们感慨“陶俣这些年不容易啊”“一个人下田又要照顾苏家老嫂子”一类的,又松动了路出来。陶俣在父老乡亲的赞美中红透了耳根,赶紧挪开几步,捡起镰刀,眼神却没从苏拂那移开,俏丽的脸上一片少女的羞涩。
      男主角苏拂,面色如常,目光向身侧瞄去。
      被忽略的若晨他们这才被顾上。
      “拂哥哥的客人吗?”陶俣好奇地问。
      若晨只当是在看电视剧,然而如今却没有了看戏的悠哉。为什么?
      “苏公子,俺老累了,想找个地方休息啊。”老铁扯开嗓子喊。
      他们才得以牵着马车,一行人浩浩荡荡去到苏拂的家。
      若晨一直瞥着那只缠着苏拂的手。

      生生被晾在一边,若晨倚着门,前来道喜的人堵得水泄不通,也不怕把这小小的茅屋挤塌。什么恭喜贺喜、祖宗保佑、这孩子自幼聪明伶俐等等,老太太拉着儿子的手老泪纵横,大概一句也没听进去。苏拂也是眼眶湿润,“阿母。”
      从未见过他这一面,她目不转睛,直至老铁悄悄靠近轻唤。
      “锦儿潜进来了。”
      “哦。”又将注意力放到对面,她甚至没注意到老铁对此若有所思。
      凑热闹的其中一个建议道:“得好好庆祝!”相应热烈。
      接着邻里们就会自带鸡鸭鱼肉跟酒来祝贺。
      这个情景熟,很熟悉,貌似在一篇初中的古言课文里见过。对了,《范进中举》!奇怪,最近总是想起上辈子的事。眼见热情的乡亲们就要行动。若晨皱眉,阿拂,收拾残局得凭你的本事了。
      “今天不醉不归!”
      “刘老六,你是被老婆赶出来的吧?”
      然而正主儿一言不发,感到不对劲,大伙见到那暗沉的面色,忐忑。
      有人一拳捶他的背,半笑道:“阿拂你不会还介意以前的事吧?那时我们有眼无珠瞎说的!只上了三年学能考取举人确实是奇迹!现在你出息了我们赔罪、赔罪!”
      “不必了!”苏拂闭上眼睛。
      “拂无能,这一次的国试已经——作废!”
      “拂辜负了大家的期待,但拂已尽力......”
      鸦雀无声。他把原因尽数道出。
      接下来就耐人寻味了,干笑、安慰都带着尴尬,不同于苏拂州试榜首时的质疑,这回他们自个拼命往人家那儿贴,生怕落了,让苏拂根本没机会澄清。
      一样快,这次静悄悄地,潮水般退去。
      老太太叹气,陶俣跺着脚气恼:“脸变得真快!”
      “毕竟跟他们无关。阿母、俣妹,时暮——”他不见哪怕一丁点的不满,似乎没当一回事,“还有老铁,是他们送我回来的,时暮是贵阳的友人。”
      若晨被忽视得彻底,同样的若无其事地微笑:“伯母、陶姑娘。”
      也恐怕只有她察觉到了他深深收敛起的嘲讽。
      “我受到他很多照顾。今次上王城不虚此行,长了见识认识了不少人。”
      “唉!”老太太当作是劝慰,陶俣偷偷抹泪。
      若晨内心奇异的雀跃——他的真心,只有她知道。

      其实她是有意隐藏自己,功力刚好,毕竟不是当时的中心。
      闲杂人等一清光,门也关了,她很自然地往老旧的长凳一坐,老太太和陶俣莫名的紧张。
      “我很随意的。”她笑道,又起身复扶了老太太一同坐,“伯母,我注意到啦,您的腿......”
      “这位时少爷好随和。”陶俣松了口气,“拂哥哥怎么认识的?”
      “哦,你又知道?”
      时暮现在并不是富贵的衣着。
      “反正觉得我们家太不相衬了。”
      没有错——但是他们相处时,他从未有过这种感觉。

      时间过得很快,西天橘色的云霞一片灿烂。陶俣在将茶具洗了好几遍后,方忆起应该准备晚餐了,外间他们聊得起劲没有注意到。偷偷瞄瞄若晨,心想越看越漂亮。咦,那个老人是谁。去割稻了?田里的稻!车夫?天啊,真的是位少爷!陶俣于是没有迟疑,拿出了最隆重的款待。

      ————————————那是腌猪肉跟咸鱼的分割线——————————

      啊,咸鱼、腌猪肉,这份味道她都忘了!
      王宫里肯定没有;经常做客,但贵阳百姓生活水平比较高,在宴客桌上无缘一见;也没必要放着好菜珍馐刻意去叫咸菜。
      因此若晨不仅没嫌弃,还吃得津津有味满脸怀念。
      苏拂心想:这副表情......风味纯正?
      老铁:不会吧!那一路上挖野菜又是打包的,原来殿下如此好打发!嗯,可能还因为苏拂。
      担心不合时暮少爷胃口的陶俣和老太太:......
      若晨给老太太夹菜、给苏拂夹菜、给老铁夹菜,给陶俣夹菜。“陶姑娘,你怎么跟他们一样发呆啊。”
      “哦、哦。”陶俣双颊一抹红。
      宾客两相欢之时,急促的拍门声不合时宜又粗暴。
      “砰砰砰!”
      哦,这间茅屋屋顶的稻草都震落了吧!
      “是他们!”老太太一下子非常紧张。
      “谁?”若晨问。
      “债主。”回答得很平静,苏拂拉开门。
      外面的没注意,差点摔倒,踉跄着稳住平衡。

      “几位叔伯来了。”苏拂神色冷淡,侧身,三个中年男人也没有应一声鱼贯而入,径直去到老太太跟前。
      “夫人,苏拂如今出息了。”
      “是啊,想必大人在天之灵欣慰。”
      “我们来迟了。”
      一人一句,说得情真意切,逼得老太太苦笑:“天意弄人,拂儿,唉!”
      “先把事情打听清楚才晚来了吧。”与她无关,若晨偏偏插了一句。
      “你哪来的?”三人中独眼龙男人叉腰上下打量。
      她抢在苏拂前头说:“我是时暮,阿拂的朋友。”
      “朋友?看样子也是个穷鬼!”
      其他两个人也是哈哈大笑。
      他们心眼不好眼也瞎了吗?
      “去去,没你的事!让开!”
      她就是替苏拂挡着,早商量好了。苏拂“呵呵”地,轻轻笑出声。“十年前开始,苏家欠着你们是吧?周济的米粮和衣物被席及生活用品,阿拂的旅费也‘仁慈’地赊了银子,我说的对不对?”独眼龙男人环胸神色倨傲:“没错!得感谢我们,让这一家老小活到现在!苏大人作古多年,他的就算数,我们为难你们孤儿寡母也不好意思。可是欠了怎么些年,传出去难听不死了?为了你们着想,还是长痛不如短痛,本金加上三分利息......”
      “假如实在困难呢?”她冷冷得问。
      “哼,这样嘛,”另外一个男人意味深长地说,“还一个方法,就是——告诉我们苏大人的遗言——”
      “做梦都别想!”老太太抖着唇愤恨地拒绝。
      剩下的那个男人耸肩:“夫人误会,关心罢了。否则今个就砸锅卖铁!”
      她抿着唇上扬了讥讽的弧度。“五十两银子而已,亏你们跟狗似的咬着怕跑了。”语气轻蔑。“啪!”“银票,去任何钱庄都能兑换。可是最近的镇上没有钱庄,就跑一趟。听阿拂讲,你们强、调、过、喜、欢、银、票。”
      当然是愕然,事情的发展出乎他们的意料,五十两对于这个一贫如洗的家庭而言是天文数字,本可以挟此逼出苏父最后透露的秘密。
      如今一切泡汤,他们更是没了继续搔挠的理由。

      “哼哼,再嚣张最后照样灰溜溜!”
      赶走了一群不速之客,若晨继续中断的晚餐,专心吃饭的模样与刚才由始至终没有仰头、却给人一种俯视的感觉判若两人。
      “菜快没了!”她不得不提醒眼睁得老大的众人。
      哪里还吃得下!若晨脸变得轻车熟路,没有任何突兀跟生硬,却忘了观众的不适应。
      “时少爷......”
      “陶姑娘,叫我时暮就行了。”
      陶俣怎么敢呢?“有一件事,只有两间房间,阿母和我一直同一间,您能否屈尊与拂哥哥同睡?”
      老铁内心狂喊不行不行殿下是女孩子!
      “陶姑娘为何唤伯母母亲?呵,随便问问。”她心思完全在另一件事上,老铁咳嗽才添了句,“那我的车夫呢?”
      还是那句,陶俣不敢不回答:“阿母收我当干女儿。”
      甚至紧绷着的老太太这会笑道:“阿俣是个孝顺的。”
      “这么讲,阿拂同陶姑娘兄妹情深了。”
      殿下啊完全变味了!老铁内心呐喊。
      “老铁,我带你去邻居投宿。”苏拂有所觉察,主动解决问题。
      “行得通吗?”
      “时暮,我这些口才还是有的。”

      事已至此,若晨完全没有害臊。除了睡在外边的她差点翻下床有惊无险,以及苏拂竟然一夜无梦。

      ———————————一夜风平浪静的分割线————————————

      第二日,若晨自告奋勇帮忙处理刚割下的稻,并且有模有样,一定程度上拉近了距离。
      第三日,苏拂领路把峰乡走一走看一看。
      听完苏拂介绍,她对这样一个小地方挤了近两千人觉得不可思议。一直引人注目,但两人满不在乎就是了。
      满目的拥挤和贫困,但苏拂仿佛是作告别,看的比若晨认真许多倍。
      “先生!先生!”几个孩童远远看见他们就一起跑了过来。
      “大郎、狗剩、招弟、阿东、翠花,都是我的学生。长高了不少!”苏拂颇为高兴,一一拍拍孩子们的头。“你兼任私塾先生?”若晨很感兴趣,教书的苏拂是怎样的?“是义塾。”
      “先生,我阿爹不让我来找你,可是可是......”招弟支吾着。
      “哎哎,就是校舍被占了!”
      苏拂皱眉:“狗剩,谁?”
      大郎说:“栓柱他爷爷。”
      “村长?”他无言,叹气,“我知道了,你们去玩吧。”
      “先生,”翠花拉住他的袖子,“栓柱求过他爷爷,被打得很厉害,就是前天晚上的事。我二娘讲,先生也管不了,现在有谁听先生的话。我们不让去看栓柱,先生有办法的!栓柱好可怜......”
      孩子们挂着鼻涕一步三回头。
      苏拂望着建在高处的一所石屋,心情沉重。
      “校舍朝阳又坚固,难怪强制霸占。”
      “孩子们读书的地方自然是最好的房子。当初讲好了,一得知我落榜就搬进去,看来我真的是大失人望。”他自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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