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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8、第 38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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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林白染第一时间以市场价将券卖出,盘面上没有特别大的阻力,顺利得让他吃惊。只是他持有量不小,这是重仓,于是花了点功夫卖完。除了他之外,没有其他主力卖盘,分时图平静得毫无波澜,几乎像是假的,在他卖完之后居然又往上拉;但他选择相信桂欣。
马迈先在Q上弹出,打电话来再三询问原因,又问林白染信源——他寄予厚望的重仓债卖了,今年就再也没法期待carry了,奖金想也别想;更别说他们还有一把违约边缘的持仓,危如累卵。马迈对今年正收益的全部希望都寄托在这个债,林白染要卖,他拦不住,但他要知道信源。
“艹,你他妈有病啊。”马迈听完,怒不可遏,“那女的做股票的,她懂个屁。”
林白染沉默;他知道,但他选择相信桂欣。
“神他妈……”马迈在电话那头骂了一连串脏话,最后以一声国骂挂了电话。
“和谁打电话呢?”何一珩站在酒柜旁边,在吧台上滤咖啡;他听到林白染手机里火气颇大的争吵,好像丝毫没被影响到,慢悠悠把滤纸提起来,放在骨瓷碟上。
“一个合伙人。”林白染言简意赅,走过来,从吧台上端走自己那杯。
何一珩的咖啡瘾不小,林白染过去喝咖啡是功能性的,觉得嚼一片咖啡因片剂也一样;两个人在一起时间长了,他也有点不自觉地成瘾了,学了些风味轮知识,开始能分辨一些主要咖啡豆品种的风味,甚至能说得出自己喜欢的产地和庄园。何一珩在酒柜侧方做了一个伸缩抽屉,用来放咖啡豆,说是“早晚要把咖啡因产品整理进菜单”。
“怎么了?”何一珩啜一口自己杯子里的,热带水果的香气与微微的酸味做了平衡,带一点巧克力味道,薄而清爽,适合夏天。他不是真的打算弄明白林白染的工作,悠闲地信口一问。
“卖了一个个债,马迈打电话来问为什么。”林白染捧着杯子,浅尝一口,白雾氲花了他的眼镜。
“你们不是关系挺好吗,怎么了,有争执?”何一珩把餐桌上的纸袋子拆开,递了可颂给林白染;然后坐下来,翘上二郎腿,享受阳光和他的早晨。
“再好的关系也有矛盾。”林白染不太想多解释,轻轻揭过。
中午何一珩说约了一位记者,又更正说是一位记者约了他——鱼乐扩张快,又是网红店,引起了一些本地媒体的关注;有人辗转找到他,说有“重要事情”要和他谈。林白染问他是否需要陪同,何一珩自如地摆摆手,“小case,你在家处理自己的事吧,我去就行。”
滞留家中,林白染打开电脑,开始搜索和这个个债上下游有关的新闻;他倒不是需要盯盘来证明自己的判断,但焦虑情绪总归需要排遣——这可能是他自己的公司在今年最重大的决策,没有确定的信源,道听途说地跟从一个没有债券背景的女人,要说完全不忐忑是不可能的。
挂着□□,各个群闪烁,一个五人小群里,有人问林白染,“哥,听说你卖了永安?是有什么消息吗?”
纸包不住火,林白染不想说这个,但他不知道马迈说了多少。略一犹豫,给马迈打电话,想让他对信源保密,但没拨通。
林白染有些心烦意乱,他的直觉一贯准,总觉得有哪里不太干净利落——跟着满悠混过江湖,见过传奇大哥们的起落,林白染有非同一般的风险管理意识。他打开书房的窗子通风,点了根烟,靠窗想了会儿,忽然见到书桌上手机屏幕闪烁,下意识拿起来,划开屏幕。
——不是他的手机。
何一珩有两个手机,其中一个是在香港办的卡,主要为了查阅境外新闻,以及上社交媒体,和海外的朋友联络。久而久之这就成了偏私人联络的手机,没什么即时性要求,出门办公事一般懒得带。
没有密码,林白染手指一滑就打开了微信——自从海外同学也陆陆续续用起了微信作为通讯工具,何一珩就在这个手机上也装了一个;为了方便登录,又注册了一个微信小号。林白染有他这个号,但他俩都知道对方查收私人号不太及时,虽然互有对方小号,但并不太用小号联络。急事电话,不太急的日常联络放在工作号上。
屏幕上弹出一行字,“怎么样,喜欢吗?我品味还不错吧?”配上一个女孩微笑的emoji表情。
林白染好像被人扎了一下,有轻微的刺痛感。他抬眼见这行字上方何一珩发给对方的图,拍的是他厨房里新添置的各种马卡龙色的小厨电,还发了一个大拇指。
视线再往上,看到对方ID“橘色长毛猫”,结尾有一个蜜桃表情。
林白染如遭电击,烫手一般放下了手机。
跟何一珩聊天的这个人,头像是一对男女在一家网红咖啡店的漫画打卡墙前面的合影;女孩非常年轻,妆很漂亮,透着优渥和精致;比着剪刀手,笑得可爱。
男的是何一珩;不需要点击放大,林白染也能第一时间认出来。
屏幕又亮起,林白染皱了皱眉,仍然不自控地看了一眼,因为新消息被折叠,只能看到前半段。“(吐舌)能看到新头像吗?你可别……”
林白染拿起手机,盯着屏幕,直到信息提示消失。他的手指收紧,又放下。
惊疑不定之中,马迈给回了电话。林白染加深呼吸,镇定着收回心神,问马迈告诉了谁,说了什么。马迈说局限于小群里几个人,没有过多透露;说完又停顿了会儿,电话里看不清对方的表情。马迈试探性的低声道,“怎么了?”
“没事,别再传播了。”林白染心烦意乱,觉不出电话那头的心虚异样,放下电话。
盘后□□群忽然闪个不停,林白染从阳台抽烟回来,点开一个圈他的提示,见一溜人排队发磕头表情,“太准了,求林老板下次带飞”。
他心跳骤然快了,打开交易软件——该死,程序偏要在这个时候等待响应;强关重启,第一时间在自选屏幕内键入NEWS,跳转相关新闻界面,热度第一行的标题左侧带着hot标记,“突发!资产无偿划转至国/资/委,永安违约暴雷!”
林白染坐倒在椅子上,血液似乎离开了指尖,麻木得感知不到键盘。他张开嘴,停在口型上,仿佛缺水的鱼,发不出声音。
那串磕头求带飞的表情里插入了一个大哭的脸,后面接着一排字,“伤亡惨重。”
他逃顶了。
林白染浑身的血乍冷乍沸。他逃顶了,多犹豫一天就陪葬了,金额这么大,再无翻身可能,但他没有任何劫后余生的喜悦。强烈的不安笼罩在林白染头上,他想要给桂欣打个电话,从业多年的敏感度却让他不想留下任何解释不清楚的、涉嫌内幕的通话记录;他坐下来,心跳鼓噪,爆裂地捶在胸口,口干舌燥。
电话响了,是马迈。林白染看了一眼,按了拒接;又有其他合伙人打过来,林白染索性关了手机。
何一珩的那台手机显示屏也亮了,这次跳出的信息提示来自“老妈”,就几个字,“又见面了?妈妈很欣慰!”
林白染闭上眼,将这台手机背面朝上,扣在桌上。
时钟滴答,晚饭点何一珩没回来,也没联系林白染——虽然工作号关机了,但真有急事需要对方答复,何一珩知道拨小号;林白染心里事情多,吃不下晚饭,从冰箱里拿出一堆东西,最终只喝了瓶苏打水,把剩下的又放回去。盛夏酷热,而他心里冰凉空落,在三伏天觉得手脚冷而骨头重,只看着门口。
何一珩未必能帮他分担什么,但人习惯了陪伴,总会对陪伴有所依赖。孤独最锤炼人,和别人在一起久了,就没有那么勇敢了。林白染抽完外衣口袋里最后一支烟,看着时钟走过八点。
他重新把工作用的手机打开。过去三四个小时,应该会有大量未接来电,没关系,他关机就是为了不接、不看、不作了解。打开微信,一串乱七八糟的提示当中,何一珩五分钟前发来一条,“有急事,今晚不回来。”
林白染再次关机,把手机扔到沙发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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