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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7、第 37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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洗完澡,林白染坐在床上回微信;酒醒得差不多,他和何一珩约了十一点打电话,就在刚才,何一珩给他发了条背景嘈杂的语音,说,推到11:30。
桂欣的礼物是一盒解酒药,应该就是路边便利店买的,但包装了一下。拆开来盒子上是日语,很有冲击力的配色;贴了一张中文标签。确实是不值钱的东西,没人会拒绝,也确实体贴。如果桂欣送了林白染收不起的礼物,昂贵的价签会马上吓退人,而且会让处在下位的男人的警醒。但桂欣不;这份礼物应景而体贴,收来没有任何负罪感。
林白染看了看包装外的说明,最终没有拆开。酒已经醒了,没必要了,而且,他心里隐隐约约不大乐意吃这个,有种出轨般鬼魅复杂的感受。
烦恼有之——他想说清楚这件事,于是微信上敲了桂欣,“桂总?” 对方似是在忙,迟迟没有回复。林白染琢磨着时间晚了,要说开也最好挑个好时机,当面说郑重一些,于是作罢。
但隐隐的快感也有——林白染对满悠一直有点崇拜在里面。满悠生猛,大胆,近乎狂放,不在乎细节,从白手起家到身家几亿,只用了两年时间;尽管后来倒下,林白染也始终高看他一眼,知道这是自己做不到的事,挣不到的钱。他知道自己的边界,也逐渐和自己和解,在边界之内踏实缓行,但不代表他不向往惊涛骇浪。
一个曾经让满悠神魂颠倒过的女人,携带着周身光环,却这样熨帖的、不动声色的主动靠近他,几乎像一枚奖章。哪个男人能不心动?
何况林白染喜欢姐姐。成熟女人对他有难以形容的吸引力;他承认自己被恭维了,非常舒适,这种快慰超过了道德上的负罪感——他喝多了,没主动,并且无事发生。他不需要过于负罪。
脑子清楚的时候,林白染有足够的理性提醒自己,这种舒适是有毒的。
11:30没到,客房服务先到了,打开门,服务员送来蛋糕,“一位姓姜的小姐给您订的,送到前台了,给您送过来。”
是姜鑫。何一珩怕自己订蛋糕送到房里显得奇怪,叮嘱姜鑫去办;姜鑫按自己的喜好选了个花纹复杂的拉糖蛋糕,很好看,但没法吃。林白染笑笑,在微信上谢谢姜鑫。
“老板,能不能让何老板赶紧放我们下班?SOS.”姜鑫发过来一个可怜巴巴的表情。
“好。”林白染简短地承诺,然后拨了何一珩的电话。
接通电话之后,何一珩的疾言厉色立马有了缓和,低声跟他说稍等,然后和几个骨干班子说先下班,明天早上不用来了,明天中午请大家吃饭,到时候再议。
门店里店员是两班倒,上晚班的每天有50块补贴;除了店员,这家注册公司没几个员工,加班时段基本吃饭打车都是何一珩报销。大家一哄而散,剩下何一珩对着电话低声喃喃,“sorry,白天太忙了,生日快乐啊。”
林白染能想象得出何一珩的脸,光晕和油渍抹花的视线慢慢在想象里聚焦,变得清晰,他的五官有让人停驻的魅力。“谢谢,一珩。”
“有给你的礼物,晚点给你。”何一珩闭上眼,忙了一天,笑得心无旁骛。
林白染心里一紧。
回到深圳那天,何一珩坚持来机场接他,说是看店看得无聊了,想出来松和一下。两人走到停车场,林白染才发现何小公子换车了。
“心里太多事了,好烦,就换了辆车。”何一珩耸肩,拍了拍车门;一辆纯电动轿跑,车身喷了银漆,车前灯的设计像某种野兽从黑暗里凝视的眼睛,非常炫酷。“有什么评价吗?”
“嗯……”林白染算是明白坚持来接他的意义何在了,这是还没开过瘾呢。“你……终于回到了我对富二代的刻板印象里了。”
“嘿嘿。”何一珩乐了,“上车。”
何一珩嚼着泡泡糖开车,泡泡破了,黏在嘴皮上,腾不开手,尴尬地抿嘴,舔嘴唇。林白染装作看不见。
晚餐订在一家寿司店。林白染掀开门帘看了一眼那排座位,知道是吃fine dining,犯愁。
“怎么了?有问题吗?”何一珩刚才在车里吻他,嘴唇上还有泡泡糖的香甜。
“有,我饿了,觉得看着厨师一贯一贯地捏,好难熬。”
“那怎么办?这家好难排队的,订晚餐提前两周。”何一珩觉得有点扫兴,不乐意,但也觉得7点开餐然后等厨师一点一点现做,实在有点折磨人。
“对面商场里先随便吃点,垫一下。”林白染拍了拍他手背。
吃了碗清淡无味的乌冬面,稍微打个底,让这顿饭变得值得了很多。林白染四成饱坐在寿司店里,礼貌地对厨师表示赞赏,并且对狼吞虎咽咬到舌头的何一珩投去调侃的眼神。
“不怪我,现杀的蓝鳍金枪鱼太鲜了,脂肪香味太绝了。”何一珩吃得有点感动;吃了太久客单100的果腹美食,沉浸于找标准化休闲餐的公式,快忘了极致味觉是什么样的。他是食不厌精脍不厌细的人,读书期间唯一维持着小富二代形象的事情就是每两周带女朋友去吃客单一两百刀的fine dining,把大农村周边吃了个遍,还开车去城市带里觅食;即使一度经济紧张到拆东墙补西墙的打工,也没有终止。
吃到第八贯,何一珩才恢复了一些正经形貌,礼貌地感谢厨师,低声和林白染交谈,问他债券违约的事情。
事情非常头大,跟外行一时半会也讲不清楚;林白染挑容易理解的部分讲了讲,没怎么渲染自己的焦虑。何一珩细嚼慢咽,吃着碗里的海胆炒饭,听得似懂非懂。
“所以结论呢?”
“拖着。”林白染放下勺,客气地朝轮流给每个人递上静冈甜瓜作为饭后甜点的厨师致谢,转回头来,“讲理没用的,这种企业就这样了;信用债还有点风险偏好差异可讲,垃圾债是与虎谋皮,有时候就这样,你看中了收益,别人看中你本金。”
他拿出手机,给何一珩看一个交易软件界面,“你看,前天冲进去抄底这个债的人,以为自己买到了5折价,结果今天违约了,直接清零。”
“这个比股票刺激。”何一珩炒过股,有基本认知。
“嗯,说没就没了,比A股刺激。”林白染提到A股,心里淡淡有点波澜——他想起桂欣。
桂欣在他那句“桂总”之后再也没有回复过他;林白染说不上遗憾,但有些奇怪。这超出了林白染对女人的认知,陷入爱河又表明心意的女人患得患失,也许会欲言又止,输入十句、发出去一句,但不可能连着好几天音信全无,没有用任何方式联系他;倘若林白染没有误解那晚她的意思——想来也不会误解,桂欣拿得起放得下的程度,像个男人。
她经历过满悠,成熟之后,几乎变成满悠。林白染心里想。
饭后两人沿着阳光海岸外围散步。何一珩近些日子也疲,机场里一照面,林白染就注意到他眼睛下面乌了两团,头发也有阵没打理了;何一珩低声讲这两家店遇到的困难,说得自己有点头疼。
“人气是玄学。”林白染知道以自己和何一珩对行业理解的专业度相差之大,他提什么建议都是徒劳,很可能会增加何一珩的沮丧;于是点了支烟,声音安神,“任何品牌在连锁化的过程中都会遇到个别门店业绩不理想,如果是伤筋动骨的管理问题,就停下来死磕;如果不是,就迈过去。”
“……”何一珩停下来看着他,过了一阵,摇摇头,叹了口气,“谈何容易。”
深圳的“家”对林白染来说熟悉又陌生,他不在期间,何一珩又买了些风格极为小清新的厨具,餐桌上架着台摄影机。林白染来不及问,被何一珩推到玄关旁边亲吻;吻完却也没后续,何一珩长出一口气,懒散地陷入沙发里,抬抬手指,“你先去洗澡吧,我累了。”
两人心照不宣,没有额外的期待。半是年纪,半是近些日子的疲惫;林白染裹着浴巾出来擦头发,听着浴室的水声,正想去床上休息,手机震动。是桂欣。
林白染心里一凛,按了接通键。
“白染,”桂欣飞快报了一串代码,“赶紧全部卖掉。”
“嗯?”林白染没反应过来。
“你们是这个债的持有人吧?全部卖掉。”
“你是说……”林白染还有点不明白,他和桂欣聊到过这个债,这是他现有持仓里评级最高的债项之一,发债主体虽然主业遇到了一些困难,但有现金流极好的资产可以保障兑付。“是不是搞错了?”
“没有。那几栋商业物业无偿划转给上级单位了,你抓紧。”桂欣似乎是犹豫了一下。
上级单位是地方国/资/委,林白染觉得心惊胆战;这事儿不能多问,问了就是内幕交易,他刚想说谢谢,桂欣已经挂了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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