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干嘛还理我》莫弃染

6、第六章

　　火车快到站的时候，顾息就接到了顾耀扬的电话。
　　“快到了吧…我跟你哥已经到车站了…”顿了一下，又说，“你妈本来也想来来着…不过你也知道，你侄子还小…”
　　“嗯。我知道。”
　　“你哥就在出站口等你。”
　　“好。”
　　然后双方都没有说结束语便挂了电话。
　　顾息看着窗外。
　　快进站了，两边不再是田地山川，低矮的土堆和矮小的楼房，已经渐渐汇集到一处的铁轨。
　　到家了。
　　顾息不禁自嘲一笑。
　　是，到家了。
　　顾息手上动作没有停下。
　　算起来，顾息已经在外面住了七年多。
　　七年多，陪伴他更多的，并不是那间贴着蓝白壁纸的房，家里的那张床，他睡的时间加起来不到一年。
　　也挺多了，好歹有七分之一。
　　自从顾自的儿子出生，顾息的房间里便填满了小孩子的东西。那个房间只是他们借给自己暂居的空间。除了那张床，没有什么是属于自己的。甚至那张床都不是。
　　所以他现在似乎更习惯于宿舍里狭窄的空间，那是属于自己的，没有人可以侵犯。
　　哦，如果没有室友的话。
　　其实现在，并没有什么是真正属于顾息的。
　　除了他自己。

　　车到站的时候已经十点多。
　　顾息出了出站口便看到了顾自。
　　“行李给我吧。”顾自走过来，脸上堆着笑。
　　顾息也扬着嘴角，“不用。我自己拿就行。”
　　“行…怪累的吧。待会可以在车上歇会儿。”
　　顾息依旧笑着，不怎么开口说话。
　　“顾家的小二子特别内向，平时也不好跟人说话。”“可是人家学习好啊。学习好的孩子，都不太爱说话。”…
　　叽叽喳喳。
　　所以顾息一直不喜欢那些所谓的大人。
　　闭目塞听还多嘴多舌。习惯性的用自己脑海里的世界描绘身边的人和事。靠着一个比一个大的嗓门彰显虚假的博学。
　　不巧，柳霞也是其中一个。
　　顾息坐在车上，看着窗外，不时的跟坐在副驾驶的顾耀扬说着话。
　　一般顾耀扬在，顾自都不怎么说话。
　　这就是他们这一代老父亲的威严。
　　顾息倒是不至于这么怕顾耀扬。
　　因为他们相处的时间甚至连顾息生命的十分之一都没有。
　　从顾息懂事开始，顾耀扬就开始东奔西跑，一年中在家的时间也就过年时的一个多月。
　　所以两个人的相处，更多的显得客气。
　　陌生人之间的客气。
　　尽管两个人都一样能让彼此间的相处更亲近些。
　　“放多久的假啊。”
　　“课题组给了两周的假。”
　　“两周，怎么这么短。那就是不能在家过十五了？”
　　“其实我们现在也相当于工作了。假就少了。”
　　假少不假，但不至于这么少。
　　顾息只是不愿意待而已。
　　后来没说几句，顾息便靠在车窗上睡着了。

　　到家后，顾息便把自己的箱子放在屋子里，又瞥了一眼窗台上的车，没说话，径直走到客厅里。
　　“天也不早了。收拾收拾睡觉吧。”
　　“好。”顾息便打开箱子，拿出自己的洗漱用品，进了洗手间。
　　洗手池边大大小小的东西放了好多。却都不是他的。
　　每次都是这样，顾息要带着自己在宿舍用的全套东西回来。整个家里他能直接用的都在他的行李箱里。
　　七年，早已把他的痕迹洗的干干净净。
　　更何况，这栋房子，他们八年前才搬进来。
　　顾息边刷牙边打着呆。
　　手机，响了。
　　是祁程。
　　顾息的嘴角不自觉微微上扬。
　　他快速的漱了个口，拿着手机进了卧室。
　　“喂？”
　　“我算着时间你该到了。”
　　“嗯。刚洗漱完。”
　　顾息靠在床头，等着祁程说话。
　　听筒里不是的传来咔啦咔啦的声音，祁程似乎正在桌子前玩着笔。
　　顾息笑了，“不是你打电话过来吗。怎么不说话。”
　　“不敢说。”
　　“嗯？”
　　祁程也笑了，“没什么。你什么时候回来？”
　　“初五吧…你没回家吗？”
　　祁程放下手中的笔，爬上宿舍的床，“嗯…你猜我现在在哪里？”
　　顾息先是一愣，“我觉得，下回我要把的钥匙换个地方放。不然老有贼正大光明进门。”
　　“我是帮你看门。”
　　顾息挑眉，“那你自己的门的。”
　　“我背过来了。应该丢不了。”
　　“我桌子右下角的柜子里有一盒威化…”顾息低头顿了一下，“是我爸托人带的，应该蛮好吃的。你尝尝，喜欢就拿走。”
　　祁程在床上翻了了身，“我来你这里这么多次，你藏着好东西也不告诉我。”
　　“我不是忘了嘛。”
　　祁程笑笑，不再接这个话题，捻捻顾息枕巾的边，“你说你回去，也不把床铺收了，这不是等着受潮呢么。”
　　“这不是等你去呢嘛。”
　　接着两个人便都沉默了。
　　“你坐了一天的车，应该也累了。早点休息吧。”
　　“好。”
　　两个人却都不想挂电话。
　　这时，祁程又开口了，“我今天读到一个故事。”
　　“嗯。”
　　“两个人明明心里都有对方，但一个得了重病，便总是把另一个往外推。可是很多话，他们没有说出来，彼此心里却都知道。这个被推出去的，后来性子都变了…最后，他们连最后一面都没有见到。”
　　“何苦呢。”
　　“是啊，何苦呢。好像说不破就能不伤心似的。连最后一面都没见着。这不是更扎心吗。”祁程顿了下，“顾息。等你回来了，有些话。我想跟你说。”
　　“为什么现在不说。”
　　“不敢。”
　　顾息没有说话。
　　祁程拿起顾息放在床边的一个本书，顺手翻了一下，“等你回来，我就敢了。”
　　顾息沉默了很久，久到祁程以为顾息不会再回答，对面传来轻轻的一声，“好。”

　　一般顾耀扬回来，就整天不着家的出去玩牌。
　　柳霞就每天抱怨着。抱怨顾耀扬总往外跑。孩子在的时候，抱怨顾媛不看孩子，顾媛有时候会带孩子回娘家看看，柳霞就又抱怨她不会帮忙干家务。
　　顾息嫌烦，就躲在卧室里，挂着耳机看视频。
　　没多久，顾媛回来了。
　　“小自呢。”
　　“停车呢。”顾媛把顾景逸放下，顾景逸就跑来找顾息。
　　顾媛看着他，“一一你慢点跑。”
　　顾息的耳机被顾景逸扯着线拽下来。
　　“嗯？回来了。”
　　“嗯…叔叔我想看大飞机。”
　　“哦…你等一下，我给你找。”
　　这时，楼下传来一阵嘈杂。
　　顾息原本不想管，可是柳霞和顾媛在阳台往下看了一阵子，顾媛便穿上外套下去了。
　　顾息走过去，“怎么了？”
　　“你哥，像是跟人起冲突了。具体也看不清，你嫂下去看看，怕你哥脾气太大，出什么事。”
　　顾息皱皱眉，从阳台的窗户往下看一眼，就看着一群人围着顾自，地上还坐着个人，看上去有点年纪了。
　　顾息寻思着，大概是真的有事了，犹豫了一下，还是下了楼。
　　刚出楼道，就听着人吵吵嚷嚷的，顾息也没说话。
　　就听着顾自带着酒醉的气息，冲着地上的人说，“你别给我装啊，我不就轻轻碰了你一下吗。别碰瓷啊，我告诉你。再说，要不是你打我，我也不至于不小心推你。”
　　“快别说了，”顾媛一直在劝他，“你少说两句。”
　　“我少说什么，我又没错。”
　　旁边有个壮年走过来，看上去是老人的儿子。他先走过去轻声问，“怎么了？有事没事？”然后又看着顾自，“报警了没。先报警。怎么还能这样的。”
　　顾息还想说什么，被顾媛推了一把，就闭上了嘴。
　　顾耀扬不知道什么时候进了院子，看着这仗势，问清了缘由，又走到地上人旁边，“老哥哥，能起来吗。”
　　地上的老人立马哼唧起来，“哎呦，我起不来了。你说你儿子怎么回事啊，我一把老骨头了，哪里经得起他这么推啊。”
　　“是是是。咱们先去医院，到时候有什么事我们都担着，昂。”
　　旁边的人都在小声嚼舌根，“你说这小伙子，真是的，一下就把大爷推地上了，大爷打了个滚就摔地上了。”
　　“你看到了吗。”顾息的语气听不出一丝感情。
　　“什么？”
　　“你说大爷被推的事。你看到了吗。”
　　“我…那他就是那么摔的啊。”
　　“话可不是随便你想怎么说就怎么说的。”
　　对方不吭声了。
　　顾息也不吭声了。
　　他不觉得他想管这件事。
　　顾自是什么样的人。他了解。
　　小学一年级的时候，顾自为了让顾息闭嘴，可是生生的掐着顾息的脖子，至今顾息还记得当时脖子刺痛的感觉。
　　所以顾自做出什么他也不奇怪。
　　可是，顾息就是不愿意周围的人随随便便就给别人扣帽子，不管是谁。
　　哪怕这个人头上本来就有一顶帽子。
　　顾息看了刚刚说话的人一眼，径自上楼回家了。
　　没过多久，大家都回来了。
　　又过了一会儿，警察来了。
　　顾息拖着顾景逸进了自己的卧室。
　　听着外面瑟瑟索索的声音。心里默默的叹了口气。
　　随后笑了笑。我竟然还会因为这些人叹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