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慢性浪漫》有夜

37、Chapter 36

　　休息了一日，脸上的痕迹就淡得差不多了，而温行止一来学校，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找何栖说话。
　　昨夜想了半宿，他觉得自己不能守株待兔，毕竟何栖的心思他猜不透，而且何栖根本不喜欢他，万一等着等着，何栖和他渐行渐远怎么办？

　　何栖看见温行止走过来，又想起邱泓昨天说的“温行止不想让你知道”，心里憋着气，赶紧起身，走出了教室。

　　温行止的脚步顿了顿，一颗心像是被重重锤击了一下，让他有些晃神，木偶似的回到座位上坐下。

　　一整天何栖都对温行止避而不见，只要一发现温行止有找他的意图，就立刻走出温行止的视线，或者和别人说话让温行止插不进嘴。
　　不过这个别人除了高源也没谁了。
　　两人这么明显地闹别扭，高源不是瞎子，怎么可能看不出来，不过何栖找他说话，他不接话也不太好，可看着温行止那副想要认错的表情，虽然不知道他们俩之间怎么了，但是不管怎样，温行止都主动过来低头了，而何栖甚至不给对方说话的机会，是不是太过分了？
　　反正高源夹在中间，快一米九的大男人，为难地快要哭了。

　　于是温行止决定到了晚上，等回家之后，和何栖线上聊聊天，低声下气服软几句，只求何栖不要不理他就行。所以一晚上他都神思不属，净想着该怎么给何栖发消息了。

　　晚上温行止回到家，出乎意料地发现父亲又过来了，还给他买了糕点，本来心情低落的他顿时开心了起来，睡觉前给何栖发消息的时候也有把握了许多，脸上带着笑，在被窝里看着微亮的屏幕打字：“哥哥，最近有什么不会的题目吗？”

　　“不麻烦你了，我可以问高源。”

　　“明天中午可以一起吃饭吗？”

　　这句话像石沉大海一般，没了回音，温行止又给他发：“这周末你是回自己家，还是来我家？”

　　“我最近吃到了一个很好吃的菜，周末如果你来我家，我学了做给你吃好吗？”

　　温行止的手有些颤抖，眼眶里又冒出了泪花，“哥哥，理理我好不好？不要这样，温温很害怕……”

　　可是，一直都没有回音。

　　连续一个星期，何栖都没有再和温行止说过话。要是仔细算的话，有几次温行止都厚着脸皮，不管不顾地主动和何栖说话，但何栖却次次假装没听到。

　　温行止不知道何栖为什么不愿意理他，思来想去只想到一个原因——他成绩下降了。

　　习惯了何栖在自己身边，温行止现在一刻看不到何栖，就觉得心里发慌，做什么事都专心不下来，满脑子都是何栖的音容笑貌，何栖待他的好，待他的体贴。
　　可偏偏他坐在何栖的前面，也不方便回头去看。

　　心思起起伏伏，在犹豫痛苦和失落后悔之间来回反复，所以这周的几次小测验温行止都考得一塌糊涂，几乎每天都要被各科老师叫去办公室谈话。

　　夜里温行止也睡不着，握着手机看他和何栖的聊天记录，等何栖回他消息，却从没有等到过。

　　秋色渐浓，这天跑完步，温行止和何栖一起拉伸的时候，温行止一副迟疑为难的神色，最后从书包里拿出一个笔记本递给了邱泓——他有些不好意思，因为他又要麻烦邱泓了。
　　温行止很感谢邱泓，每晚跑步的时候，邱泓都会和温行止说一些何栖在寝室里的趣事，特别是这周，这些事就成了他的解药，稍稍缓解了他对何栖的相思之情和难过。

　　邱泓接过来看了看，问：“这是什么？”
　　温行止说：“一些笔记，帮我给何栖吧。”

　　邱泓不知道两人闹别扭了，觉得有些奇怪：“你怎么不自己给他？”

　　“没有什么和他接触的机会。”

　　“你们俩不是同桌吗？”

　　“换位置了，我想找他一起吃饭都没有机会，给他发消息他也不回我。”温行止说这话的语气就像是在说“今早刷牙了”一样，看来是已经习惯了。

　　“真没礼貌。”邱泓说，“他怎么了？”

　　“没有……”温行止皱皱眉头，“是我考得太差了。”

　　“啊？”邱泓大吃了一惊，“这什么狗屁原因？”

　　“……我也不知道，”温行止说，“他说我给不了他学习上的帮助，可是何栖不是这样的人啊！他交朋友怎么可能只看对他有没有好处，还是只对我这样？因为他不喜欢我？讨厌我，所以我对他没有帮助他就……”温行止说不下去了。

　　邱泓有些懂了，他轻轻地说：“你是不是觉得一个人的成绩从第一下降到一百六，不值得大惊小怪？”

　　“这有什么奇怪的，大家的成绩不是也这样，经常浮动吗？”

　　‘别人是只有七十分的实力，考八十，考六十都很正常，你考满分是因为卷子只有一百分，考个八十就不正常了好吗？’邱泓心里虽然这么想，但嘴上却说：“反正何栖肯定觉得奇怪，没人愿意背负上另一个人的未来，你懂吗？”

　　温行止一听就明白了，原来何栖是觉得他成绩下降是因为自己影响了他，所以才对他避而不见，那是不是多多少少证明，何栖是在意他的，在意他的成绩，只是没有直白地表达出来？
　　温行止赶紧否认：“我没有这种想法，我考多少是我自己愿意的，和他没有关系。”

　　“怎么可能和他没有关系，你虽然不这么想，但是别人都会把你没考好的原因归结到他身上，你这样做，就是给他压力，给他负担，要是我，我也想离你远远的。不过我倒是好奇，你怎么知道何栖能考多少分？”

　　‘这还不容易吗？因为我了解他，了解他哪些题会做，哪些题不会做，会的题目他会用哪种方法解题，哪些地方容易算错。’温行止苦笑了下，说：“他怎么看出来的？”

　　“傻子才看不出来，司马昭之心，”邱泓说，“你就不能把你的心思收一收？别摆在明面上，让何栖怕你。”

　　温行止恬不知耻地说：“教我。”

　　我又不是恋爱大师，能教你什么？邱泓无语地说：“……滚。”

　　晚上回到寝室，何栖刚好在，邱泓走过去，把笔记本放在何栖的桌子上，说：“行止给你的。”

　　何栖把本子放到一旁，犹豫着低声开口：“他最近怎么样？”

　　邱泓假装认真思考了一番后，夸张地说：“不太好，这几天他好像都没怎么吃饭。”

　　何栖皱着眉，转头看向邱泓，说：“不吃饭？”

　　邱泓假装没听见何栖说话，继续说：“好像晚上也没睡好，黑眼圈很重。”
　　邱泓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好奇地问，“你不是他同桌吗？看不见？”装得那叫一个像。

　　“我瞎了。”何栖站起来，从柜子里拿出睡衣，“我去洗澡了。”

　　睡前何栖把温行止的笔记本拿上了床，看着上面漂亮整齐的字迹，全是他容易混淆出错的地方，很有针对性，温行止是在用这种方式表达，他对他的学习是有帮助的吗？
　　温行止果然还是不明白他的意思，这个傻乎乎的小孩。

　　不要把你的时间都浪费在我身上呀，温行止，我有负罪感的，我会觉得欠你很多。
　　我更希望你能考个好大学，希望你优秀而自立，不要总是依附在别人身上，靠别人的喜欢和爱汲取养分。

　　何栖把笔记本压到枕头下，准备睡觉，可翻来覆去就是睡不着，他满脑子都是温行止委屈可怜的模样，那双垂眼没有表情时都显得无辜，更何况红了眼眶，含了泪水呢？叫人怎么忍心欺负狠了他。
　　像是纯澈平静的湖泊被风吹起了涟漪，温行止眼里的水光荡漾着就快溢出来，却在何栖的心里掀起了惊涛骇浪，为他擦泪的手如何按捺得住。

　　温行止对他的依赖他是最清楚的，可他偏偏把温行止推开了。
　　不仅推开了温行止，更过分的是，每当温行止再三斟酌后，终于下定决心往前迈了小小一步时，他就向后跑了几十米。
　　惹得温行止再也不敢往前了，在原地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仓皇无措，使尽浑身解数。
　　这些，何栖是知道的，从温行止的眼神里就看得一清二楚，明白着呢。
　　这傻小孩，真是单纯得可爱。

　　可他就能一直待在温行止身边，一直对温行止好吗？
　　温行止又能一直喜欢他，对他不离不弃吗？

　　毕竟这世上没有什么是靠得住的。
　　无论是他何栖，还是温行止，都一样。

　　和温行止的聊天界面还停留在温行止发的“哥哥，理理我好不好？不要这样，温温很害怕……”

　　算了，还是当下比较重要，等温行止不喜欢他的那天，他再放手好了，何栖叹了口气，给温行止发：“睡了吗？”

　　“还没，哥哥怎么也没睡？”

　　果然……知道温行止真的没睡，何栖也难受得很，和温行止的成绩相比，好像他的身体和健康才更重要。
　　他用一种兴师问罪的口吻和温行止连发了四条消息：
　　“在山上不是说，要每天喊我起床吗？
　　“怎么？
　　“忘了？
　　“还是我这几天迟到你瞎了没看见？”

　　“对不起，明天一定喊哥哥起床。”

　　“别和我说对不起，跟你说了多少遍了，不长记性。”

　　这句话里三分数落，七分无奈……哪怕只是冰冷的汉字，却好像听到了何栖的声音，熟悉的语气，温行止无声笑了。
　　他的何栖哥哥回来了！

　　夜深人静，何栖突然觉得自己的心跳得好快好快，这一个星期没有和温行止说话，他也觉得少了些什么，久久不能习惯，其实他早就消气了，只是还憋着一口气，这口气告诉他，不能和温行止说话，多晾他一会儿。

　　除此之外，何栖还想试探一下温行止对他有多少决心和耐心，对他的底线在哪儿。
　　好让他知道，能不能相信温行止，把自己的一颗心托付给他。
　　可最后，他还是没忍住……
　　不过，这一个星期，温行止对他不依不饶，至少在一个星期的冷漠中，温行止是不会放手的。
　　真好。
　　作为交换，何栖觉得，自己也可以给温行止一周的执念了。

　　那时何栖还不知道温行止对他的执念是有多深，所以他任性而敏感，随心所欲，胡作非为，难道不是因为内心深处隐隐约约认定了，温行止绝不会离开他？
　　温行止会接受他的一切。
　　所以才敢这么肆无忌惮在温行止面前任性妄为。

　　他在不知不觉中逼得温行止在他面前毫无尊严和底气，只知道卑微和听话。

　　不然，就会失去生命中最重要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