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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6、Chapter 35 ...

  •   温行止拖着疲惫的身躯和糟糕的身体回到家,打开门,发现客厅是亮堂堂的。

      ‘难道家里进了贼?’温行止有些害怕,握紧了钥匙,放慢动作,尽量不发出一点声响,轻手轻脚地走进去,发现他父亲坐在客厅里。

      “爸。”

      温康平转过头来看着温行止,看到他脚上还穿着运动鞋,说:“把鞋换了。”

      温行止想到下午班主任说的话,眉头轻轻蹙起,弯腰脱下了鞋,然后拿起拖把,把刚刚自己踩脏的地方拖干净,收拾好这一切,才走到父亲身边喊了句“爸”,说完就转身朝自己房间走去。

      “坐。”温康平淡淡地说。

      温行止不情不愿地坐了下来。

      “何栖呢,你上次不是说,他要过来住吗?”

      “他觉得不太方便,就没过来。”

      “你们班主任今天打电话给我了,问你是不是仗着成绩好就不把考试当回事了,是不是太骄傲了!你就不能让我们省点心?”

      “……”温行止抿了抿唇,眼眶顿时就红了。

      从小到大,爸爸根本就没有关心过他,也不知道他成绩怎样,何谈什么省心?

      也许在别的父母看来,不好好学习就是不让他们省心,但在温行止的父母看来,因为温行止的事情打扰到他们了,才是不让他们省心。

      温行止想起白天,何栖对他说出的那些刻薄的话,何栖冷笑着问他:“好笑不好笑?”
      也许,他活着就是笑话吧……
      从没有人喜欢过他,也从来没有人把他放在心上过。

      温行止站起来,通红的双眼瞪得很大,他颤抖着声音问:“爸,我是你亲生的吗?”

      他话音刚落,温康平就站起来给了他一耳光。

      温行止抬起头,脸上两条纵泪滑下,通红的指印衬着他雪白的皮肤更显苍白。

      多年积累的怨气在这一刻爆发出来了,温行止再也无法忍受,也不想忍受,内心的想法就像喷涌的泉水一刻不停地从他嘴里冒出来:“反正你们的心思全在温锐身上,我是死是活跟你们有什么关系?中考的时候连顺便给我做个饭都不愿意,我的同学他们都有人来接,我甚至没有钱,只有我朋友带着我去吃了顿热的,我才不至于饿着肚子去考试。甚至,甚至中考比平时考差了那么多,你们都没有发现,你们凭什么来管我?”

      温行止一向温驯听话,是众人眼中的好学生好孩子,在人前都没有大声说过话,温康平何时见过温行止这般指责他们,听见这话,气不打一处来,又给了温行止一耳光——
      “凭什么?凭我们生了你养了你。你妹妹身体不好,我们多照顾她不是应该的吗?你没钱不会说吗?这些年是缺了你了还是少了你了,让你受了这么多委屈?”

      “……那你去照顾她啊!来管我干什么!”温行止嘶声道。

      “要不是你们班主任给我打电话,你以为我愿意管你,越大越不听话。”

      温行止眼泪啪嗒啪嗒往下掉,如果说之前他对父母还抱有一点期待,现在已是心灰意冷,半句话也不想跟自己的父亲说,转身想走。

      可温康平火气已经被温行止几句话点着了,叫住了温行止,把他摔在了沙发上,继续数落他,可温行止一颗心凉得透彻,坐在沙发上低着头一动不动。

      他好想何栖呀……
      真的好想好想,要是现在能见何栖一面就好了。

      温康平对温行止的数落一直持续了一个小时,无非是他们为人父母养育温行止多年来含辛茹苦,要温行止多体谅他们,再者就是温行止你已经大了,要学会独立了,别让父母操心。

      温行止觉得这些话新鲜,也许是他从小就听话,从来没有叛逆期,从不和父母对着干,而且遇到了委屈、受了欺负也不敢和父母讲,希望能借此得到父母的喜爱,所以父母也从未对他发过脾气,说过重话。
      原来,被父母指责是这样一种感觉呀。

      活到快成年才第一次体会到这种感受,也真是可笑。

      但温行止木头一样的无动于衷只让温康平觉得一拳头打在了棉花上,怒气不减反增,甚至于动起手来。

      不知道何栖在做什么呢?
      是不是已经睡着了……

      等温康平的气消了,温行止才得以回了房间,他简单地洗了个澡,一个人躺在床上,睁眼看着天花板。

      脸上火辣辣的疼,身上被打的地方也不太舒服。

      可想想何栖,身上就不那么疼了,遇见何栖的这一个月来,只要待在何栖身边,就是快乐的。

      无论如何,就算父母不关心他,他还有何栖呢。

      温行止摸黑从抽屉里的最里层拿出一个笔记本,从里面抽出几张照片,是他偷偷拍下的几张何栖的照片,又偷偷去洗了藏在这里。
      他怕何栖发现,不敢多拍,这还是何栖第一次在他家睡觉时他拍下的。

      借着月色抚摸照片上何栖的轮廓,温行止心中是浓浓的甜蜜。

      他以前总觉得成绩好没什么用,因为成绩好父母也不会夸奖他,但是现在好像有点意义了,他成绩好,何栖就愿意和他待在一起。
      只要下次考好,就有底气去和老师讲,安排座位时把他们俩放一块儿,就能继续陪在何栖身边了。

      温行止抚摸着自己的脸,这么显眼的痕迹,明天肯定是没法去学校了,不知道何栖没有见到他,会不会关心他呢……

      第二天,温行止没有来学校,何栖觉得奇怪,一整个上午,目光总是有意无意扫过温行止的空座位,担忧中还带点生气:不来上课怎么也不和我说一声,是故意让我担心吗?

      中午午休的时候,何栖想了又想,最后还是询问了邱泓:“那个,温行止今天怎么没来?”

      “他今天没来?”邱泓一头雾水,“我怎么知道,他明显和你更亲密好吗?见色忘友的家伙。”

      邱泓嘴上虽然这么说,但过了一会儿,等何栖去上课了,走到走廊上给温行止打了个电话。

      “行止,听说你今天没来学校?”

      “嗯,你听谁说的?”

      “何栖呀。”

      “哦……”

      隔着电话都能听到温行止浓浓的鼻音,邱泓问了句:“怎么,生病了吗?”

      “没有。”温行止顿了顿,“昨天和我爸吵了一架。”

      “不就是吵架吗?至于不来上课?”

      “我……他动手打了我。”

      “什么!”邱泓有些生气。

      “没事,你千万别和何栖讲,我不想让他知道。”

      “跟他讲,我才不跟他讲呢,对我态度那么差。”

      “……你们相处不愉快吗?”

      得知温行止没事,邱泓开始贫嘴,“别,他有洁癖,我两天洗一次衣服,他竟然觉得我太邋遢了,所以看我哪哪都不爽。”

      电话那头的温行止轻声笑了起来。

      “你别难过了,我能看出来,何栖是关心你的,只是脸皮薄,不好意思那么直白地关心你。”

      “嗯,谢谢你,我昨晚没怎么睡,现在有点困,先挂了。”
      “午安。”
      “午安。”

      何栖走到一半发现自己忘带昨天的卷子了,于是调转往回,刚走到六楼,就听到邱泓说什么“邋遢”“何栖脸皮薄”、“白痴”什么的。

      难道这小子在背后对别人说我坏话?

      何栖皱着眉头走上前去,邱泓刚好挂断电话,何栖视线扫到屏幕上的“温行止”三个字,眉头皱得更深了。

      “你跟温行止说我什么了?”

      邱泓吓了一跳,抚着胸口说:“说你好话呢!”

      “我听见你说我白痴来着。”

      邱泓想了想,他刚刚哪有这么说过,摆摆手说:“你听错了。”

      “温行止怎么没来学校?”

      邱泓秉承和温行止的诺言,说:“他不想让你知道,想知道你自己去问。”

      “……”何栖没有说话,走进宿舍拿了卷子就走了。

      邱泓看着何栖的背影,叹了口气,故作深沉地说:“孽缘啊……”

      “如果我也能碰见,这样的人,喜欢我……”

      ‘有什么事不能和我说,却能和邱泓说’,何栖坐在空荡荡的教室里,看着温行止的同样空空的座位。
      开学第一天见到温行止的时候,温行止的桌子上有一半的位置都摆满了书,现在受他的影响,桌子上干干净净,只摆了一个水杯。

      ‘温行止,我怎么觉得你什么事都愿意和邱泓讲,却不愿意与我分享半分呢?不来学校了,和我说一声不行吗?让我这么稀里糊涂地为你担心,如果你谁也没告诉也就罢了,可你偏偏告诉了邱泓,还让他别告诉我,既然你都这么说了,我又何必再去问你,自讨没趣呢?’

      何栖无力地趴在桌子上,看着窗户外面,心中无比酸涩,一只鸟飞到窗台前,圆溜溜的眼睛滴溜溜盯着何栖,何栖抬起手,鸟儿立刻展开翅膀,扑腾两下飞走了。
      ‘温行止,只要你给我发个消息,无论发什么,我都会立刻去找你,去陪着你……’

      可温行止一直没有给他发消息。
      温行止在家里躺了一天,也犟着不愿意联系何栖。
      两人就这么僵持着,将这一点点缝隙撕成了巨大的沟壑。

      晚上温康平回到家,看到温行止还躺着床上,咳嗽两声,推了推温行止的胳膊,生硬地说:“吃过没?”

      “没。”温行止有些困倦地睁开眼睛,揉了揉。

      “起来吃饭吧。”

      温行止揉了揉眼睛,又看了眼手机,只有邱泓发的消息,让他别忘了吃饭。
      温行止把手机塞进枕头下面,洗了把脸走出卧室,看见桌上的餐盒,看上去是从外面带回来的。

      温行止坐了下来,打开盖子,温康平从客厅走过来,拍了拍温行止的肩膀,在他旁边坐下,说:“你一个人住在这里,是不是有点孤单了?”

      “还好。”温行止低头吃饭。

      “不然我和何栖的爸爸说一声,让他住过来,你们俩一起——”

      温行止听见这话,心里猛地一跳,立刻抬起头来说:“不要。”
      他绝不会不经过何栖的允许做任何会让何栖不开心的事,更不会做何栖已经明确拒绝过的事情。

      温康平没料到温行止会这么果断地抵触,讪讪笑了笑,说:“你妹妹明年就要中考了,你妈妈也走不开……”

      “我一个人可以的,这么多年已经习惯了。”温行止尽力给了父亲一个笑容,像过去一样,乖巧,懂事,不让父母担心。

      温康平叹了口气,紧接着又不痛不痒地嘘寒问暖了几句,拍了拍温行止的肩膀就回自己房间了。

      这菜里的鸡肉又冷又柴,一层厚重的半固体油脂裹在表面上,一点儿也不好吃,可温行止鼻子一酸,眼泪就不由自主地落了下来,全掉进了碗里,和油腻的鸡肉混合在一起。

      他的记忆太贫瘠了,几乎是一片荒漠,所以他努力地想,也想不出上一次父亲这么关心他是什么时候。
      他一直把所有的事情做到最好,不让父母操心,可也许正是因为他将什么事都做到最好,所以父母从来没有把他放在心上。

      其实这边的房子离爸爸工作的地方比较远,所以爸爸很少来这边。是不是昨天吵了一次架,所以爸爸才回来照顾他的,这么晚了还给他带了饭菜,还那么关心地问他饿不饿,学习上有没有什么压力,缺不缺钱用。

      他之前,是不是弄错了方式,才导致父母对他不闻不问。

      迟到而稀缺的爱,让温行止觉得幸运,觉得感动,更让温行止觉得惶恐,害怕哪一天这爱就从手里流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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