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第六章 长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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亥时已过，天狼宫偏阁还亮着灯。
黎乾坐在桌边，正在给右臂换药，再过几日，便可恢复如初。
想来当初姜炔也只是放了狠话，并未真正想要他的这只手废掉。
至于他说的绝世好剑，黎乾也并未放在心上，其实他现在没有剑才好，这样才能说明姜炔是安全的。
他拉下广袖，起身吹灭蜡烛，忽然听到有步子从木板上轻轻踩过的声音。
有人。
黎乾站在原地听了一会儿，那步子的声音极其细微，若非他功力深厚，耳听八方，寻常人是听不清的。
这大晚上的，谁还回来天狼宫？而且这么鬼鬼祟祟。
只是那么轻微的一声，便再也没有听到，兴许走远了，兴许，就在附近。
黎乾来到正对主阁的窗边屏息凝神。
约莫过了半晌，脚步声又响起了。
走廊上都有侍卫把守，他们怎么没有一点声音？
黎乾顿时察觉不妙，推开窗户跳出去。
不出所料，走廊上的侍卫尽数倒地不起，脖子上都有一道血痕。
黎乾蹲下身去，拉下其中一人的衣襟，颈部的伤口两边较浅，中间极深。
是刀。
主阁已经熄了灯，黎乾跑过去，在门口听了一会儿，没有动静。
他侧着身子往前走了几步，盯着院子里，抬手轻轻掀开窗，回头看了一眼。
姜炔躺在床上，睡得很安稳。
黎乾长呼一口气，看来对方的目标暂时不是北瑯王。
以姜炔的武功，谁贸然进了他的屋子，他不可能感觉不到。
姜炔有一个习惯，夜里不喜欢门口有侍卫把守，所以到了晚上，他的主阁只有他一人。
刺客杀了有侍卫的地方，想来是以为有把守的地方比较重要，在黎乾熄灭蜡烛后就对侍卫下了杀手，却没想到他并没有休息。
对方肯定也是一个高手，不然怎会在他走到屋内窗边后就没了声音。
黎乾皱眉，既是杀了侍卫，那么有侍卫的地方兴许会让他现身。
天狼宫里没有什么奇珍异宝，姜炔也不喜这些，刺客的目标定不是这些凡俗之物。
有什么东西会值得他夜里涉险？
黎乾思索，突然心中一震。
书阁！
姜炔的书阁里有北部兵防图，目前是天狼宫最重要的东西。
黎乾又回头看了姜炔一眼，轻轻放下窗，攀上屋檐，跃至屋顶上，踩着砖瓦往书阁的地方而去。
他停在书阁屋顶上，蹲下身去，掀开瓦片往里看了一眼。
没有人。
黎乾怀疑那人躲在暗处，索性率先出击，从屋顶上跃下去，迅速踹开了房门。
不出所料的，一道黑影从书架边上闪身而过。
“什么人！”
黑影飞身从书案上越过，从后背抽出长刀，直逼黎乾面门。
黎乾侧身躲过，两手拧住对方的手腕，往前一扯，抬起膝盖撞向他的肋骨。
黑影知晓黎乾的招式，同样一手攀住他的肩膀，在空中翻了个跟斗。
黎乾迅速松手，每一招每一式都快如闪电，在空中带有模糊的影子。
黑影蒙着面，有些诧异地看着黎乾。
黎乾瞧准时机，从书案上拿起姜炔的砚台掷过去。
对方迅速闪过，砚台砸在门栏上，碎成了几块。
眼见自己渐渐处于下风，黑影出刀更加狠戾，直接腾空跃起，双手高举长刀直劈黎乾头顶。
黎乾手无寸铁，只能以身法躲过。
未曾想对方的刀法竟是如此狠绝，黎乾沉眸，也不再留余地，索性一脚踹在对方胸口上。
黑影倒地，黎乾扑过去，一把夺过他手中长刀，就势滚到一边。
黑影见大势已去，也不再恋战，破窗而出。
黎乾追出去，对方沿着屋顶飞腾，最后纵身一跃，消失在了黑夜里。
手中长刀很沉，黎乾提起来一看，只见刀刃上刻有诡异的符文，槽痕里甚至带着些许黑色，是染血之后流下来的。
刀柄缠着兽皮，以麻线绑得紧紧的。
追也追不上了，黎乾回到书案前，姜炔不可能把北部兵防图直接摆在上面。
他走到书架边，书架已被黑夜翻得乱七八糟。
黎乾细细看着封面，多是一些兵书，或是史册。
一时好奇，他从中随意挑选了一本名叫《民媚》的书，翻开来一看。
黎乾：“.…..”
原以为是什么民间鬼怪话本，没想到竟是些香艳杂史。
九皇子，姜炔，北瑯王，喜欢这些？
黎乾不得不重新审视他了。
将书架重新整理好，黎乾离开书阁，关上门。
那把长刀，他要带过去给姜炔看看。
阿楚带着人慌张地跑来：“快快快，有刺客！”
黎乾拉住他：“不用追了，已经跑了。”
阿楚上下打量他：“宫中侍卫换岗方才发现有刺客，黎公子可受伤？”
“没有。”黎乾道，“阿楚，劳烦你将被刺客杀害的侍卫抬到院中，我去找殿下。”
黎乾拎着长刀来到主阁，这么大的动静，没想到姜炔竟然还在睡。
他轻手轻脚地推开门：“殿下。”
姜炔没有动静。
他又往里走了些许，并没有点起蜡烛，摸黑走到姜炔的榻边，微微俯下身子：“殿下？”
姜炔动了动，似是有些不耐烦：“谁让你进来的？”
哟，还有起床气？要不是本公子，你还能睡觉？
黎乾低声说：“有刺客。”
姜炔睁开眼睛，在昏暗的光线下，他看到上方的黎乾眼里带着笑意：“哦。”
黎乾：“……”
哦？就哦？
王爷都是这么当的？府上进了刺客，身为王爷难道不应该冷静的指挥封锁周边所有道路吗？
就这？赖床？
殿下未免也太信任我了吧？
黎乾有些哭笑不得，未来的暴君，竟是小孩子心性。
事关北部兵防图，黎乾不得不点起蜡烛，屋子亮了起来。
姜炔抬起手臂捂住脸，闷着声音道：“何事？”
“有刺客去了书阁。”黎乾道，“属下没有追上。”
“既是没追上，又为何来禀告？”姜炔放下手，坐起身来，眉宇之间阴沉得像夏季暴雨。
黎乾险些一巴掌甩过去。
姜炔揉揉眉心，掀开被褥下床：“扶本王起来。”
哟呵，不仅有起床气，还有起床软这毛病？
黎乾后槽牙咬得死紧，拎着长刀走过去，另一只手伸出去，指节修长，骨节分明。
姜炔将手搭在他的掌心上握紧。
夜里寒气重，黎乾的手很冰，他感受到掌心里的手很温暖，不自觉的也合上了手指。
将事情的经过尽数告知姜炔后，原以为姜炔会愤怒得掀桌子，怪他有贼进来了都不知晓。
没想到他只是披上狐裘，声音很轻：“随我去书阁。”
黎乾跟在他身后，盯着他披在肩上的黑发，一时摸不清楚他在想些什么。
踏入书阁中，姜炔瞥了一眼在门边碎得七零八落的玉制砚台，面无表情道：“你砸的？”
“啊。”黎乾摸摸鼻子，“我砸的。”
“扣月钱。”
这也要扣？这不应该是公家承担吗？
小气！
姜炔无视黎乾哀怨的眼神，在书阁里走了一圈：“那刺客还算懂规矩，翻了本王的东西还知道整理好。”
黎乾无力，这些都不是重点啊殿下！
你还不赶紧去看看北部兵防图还在不在啊！
见他一脸焦急，又无可奈何，姜炔问道：“你怎么了？”
“无事。”黎乾强颜欢笑，“殿下看看，可有缺失什么东西？”
姜炔道：“兵防图已不在天狼宫，他再来也寻不到什么。”
黎乾笑得脸都快抽筋了，你怎么不早说呢？北瑯王殿下，熬夜伤身体你知不知道！
姜炔挑眉：“你似乎很希望他再来？”
“不不不。”黎乾道，“属下只是怕他的目的是殿下，怕伤了殿下。”
“这不是有你在吗？”
黎乾一瞬间不知道该哭还是该笑。
阿楚站在门口躬身道：“黎公子，尸体已经摆好了。”
姜炔走出书阁，只见庭院里摆着七、八具尸体，他随意扫了一眼：“寻个地方，好生安葬，另外给其亲属一笔重金，就说是为我而死的。”
阿楚应了一声。
黎乾站在一边，脸上带了笑意，这北瑯王，还挺会做人。
他转过身，朝黎乾伸出手：“给我。”
将长刀递过去，黎乾道：“此刀并非中原锻造，刀柄处的兽皮，是狼皮，只有漠北的狼才有如此坚硬的皮毛。”
“嗯。”姜炔将刀横着举在胸前，目光从刀刃的凹槽上掠过，声音变得低沉下来，“属实是漠北，胆子挺大，摸到天狼宫来了。”
“殿下的意思是？”
姜炔将刀扔给他：“本王曾随军北上，漠北一带蛮族众多，部落之间早已想要联手攻入中原。这把刀是漠北克苏族的兵器。”
克苏族，黎乾有记忆。
这个部落是漠北所有部落中规模最大，也是最凶残的一个部落，克苏族的大王，默尔孜王率领的铁骑堪比战场上的绞肉机，是姜炔收复漠北最大的绊脚石。
不过如今北方战事停歇，竟会有眼线孤身闯天狼宫，胆子着实是太大了。
姜炔食指微屈，抵在下颌上：“不过是一张图，默尔孜真是蠢，他以为中原兵防当真原封不动吗？”
黎乾没有回话，他既不是权臣，也不是皇子，他没有身份去和姜炔讨论事关江山社稷的事，只默默在一旁听着。
姜炔回过头，见他拎着刀，似乎什么也没听进去，上前伸出手。
黎乾大惊，以为姜炔要训斥他不听主子说话，那只修长有力的手却只轻轻的在他的肩上拍了拍：“回去睡吧。”
他正想说些什么，姜炔往主阁走，头也不回地说道：“下次进本王的屋子，记得敲门。”
黎乾无奈地笑笑。
这一晚上发生的事情，最让北瑯王介怀的，居然是不敲门吵了他睡觉。
折腾一夜，也无心回去歇息，黎乾将长刀拿回屋中，暂时充当他的兵器。
待天明之时，皇宫传来消息，此次除夕，昭和帝要出宫，与民同乐。
距离除夕，还有五日。
作者有话说
第6章 第六章 长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