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第五章 无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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兴许是已近年关，北方战事也稍作停歇，皇帝松了一口气，设宴为这一年来的肃杀之气冲冲喜。
入住天狼宫后，黎乾整日除了吃，就是睡。
他的右臂在奇药下已拆了绷带，除了不能提重物，日常生活倒是没有什么不便之处。
姜炔将他安排在了偏阁，就在正阁对面，可随时听候命令。
这日，天色放晴，黎乾伸着懒腰，坐在檐下的长廊横杆处，抬头望天。
整座天狼宫呈环形，站在中间，连天空都是圆的。
阿楚走来：“黎公子，殿下让您去一趟成衣阁。”
“知道了。”
黎乾本就懒得动弹，靠着柱子发了会儿呆，才往成衣阁走去。
所有皇亲国戚的衣裳都出自成衣阁，也不知姜炔要做甚，他一直摸不清姜炔的脑海里都在想些什么。
难道要他来为他挑衣服？
这么一想着，黎乾来了精神，步子都轻快了许多。
不出所料的，姜炔已侯在了门外：“去。”
黎乾点点头，走进去一看，每一件衣裳都出自名绣，一针一线精湛不已。
他走来走去，突然瞥见一件绿纱青衣，拿下来跑出去：“殿下，这件。”
一旁的阿楚捂住嘴，耳朵憋得通红。
姜炔原本背对着他，听到他的声音后转过身一看，眉头紧紧皱在一起。
黎乾看着他的表情，哦，那就是不喜欢了。
又走回去挑了一件鹅黄束腰裙：“殿下，这件呢？”
姜炔额角青筋爆起：“黎乾，你好大的胆子。”
黎乾哈哈大笑，他故意选了两件女子的衣裙，眼看姜炔就要发火，连忙将衣裙藏在身后：“开个玩笑，殿下莫要生气。”
姜炔索性抬脚进了成衣阁：“跟我来。”
黎乾跟上去：“殿下，属下不会选衣裳。殿下丰神俊朗，随便穿一件也是英俊不凡的。”
姜炔冷哼：“你觉得本王会亲自来挑选？”
黎乾愣住了。
“影卫皆身着暗红雄鹰服。”姜炔道，“本王偏要你与别人不同。”
只见他招招手，一旁的裁缝拿着卷尺走过来。
“天狼乃本王星宿，你既是本王的影卫，就该身着狼纹。”
那裁缝上前：“黎公子，劳请张开双手，奴才为您量量身量尺寸。”
黎乾顿时有些不自在了：“殿下，我就穿着这身，挺好的。”
姜炔看过来，眼里带着不容反抗的威严，黎乾闭嘴不说话了，任由裁缝为他量尺寸。
换了不同的衣裳，难道不是更加显眼吗？
黎乾不明所以。
“你太瘦了。”姜炔看向他的腰，“你这腰，本王一脚便踹折了。”
黎乾：“……”
您可真会说话。
待裁缝记录好后，姜炔道：“父皇设宴荷清亭，你与我同去。”
“啊？”黎乾大惊。
皇帝设宴，只有皇子重臣才能去，他一介小小影卫，怎能在那宴上抛头露面？
属实有些不妥。
姜炔看得出他有些不愿意，又道：“你只需在我身旁即可。”
黎乾内心咆哮，他社恐啊啊啊啊啊！
面上却是平静：“属下遵命。”
荷清亭建在皇宫正中央的惊秋湖上，以供夏日赏荷。
湖对岸正是枭音阁后的那一片梅林，隔岸赏梅，也不失为一番乐趣。
姜炔抵达荷清亭时，众皇子已入座。
黎乾跟在姜炔后，一言不发。
“儿臣见过父皇，母后。”
昭和帝端坐上位，虽是两鬓斑白，却是精神矍铄。他抱着小皇子正在逗他，听到姜炔的声音只摆摆手：“快快入座吧。”
惠宁皇后雍容华贵，青葱玉指剥着葡萄放近身前案上的琉璃碗中，正想说些什么，抬眼看向姜炔，却瞥见他身后的黎乾。
“北瑯王身边，何时多了个新面孔？”
姜炔道：“他是我的影卫，黎乾。”
此言一出，原本歌舞升平的荷清亭须臾之间变得诡异。
平德王姜翊犹如火烧了屁股：“大胆！影卫入宴，视为刺客，九弟你这是做甚？”
昭和帝喝道：“翊儿。”
姜翊不依不挠：“父皇！”
太子姜岚冷眼看过来：“闭嘴。”
姜翊愤愤不平，握着拳头重新坐下去。
黎乾心中冷笑，这平德王可谓是无时无刻都在等着揪姜炔的小辫子。
昭和帝放下姜焱，看向黎乾：“你就是北瑯王挑中的影卫？”
黎乾上前拱手道：“黎乾参见陛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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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翊又开始作妖了：“见了天子为何不跪？”
姜炔显然已经不想听见姜翊的声音，不耐道：“影卫只跪主子。”
“你！”
昭和帝称帝多年，已是心平气和：“好了好了，你九弟也没有说错。”
“父皇！可是九弟带着影卫，您不觉得不妥吗？”
姜岚拿起酒樽送到唇边，只淡淡说了一句：“兴许是二弟曾心怀不轨，所以断定九弟的影卫，是要对父皇行刺吧？”
这真是一针见血，黎乾当场就想拍手称快。
太子沉稳，低调，行事果决，此言一出，姜翊的脸色霎时憋成了茄子。
昭和帝不满道：“朕设宴不是听你们斗嘴的。黎乾是炔儿的影卫，朕亲自拟的旨，影卫追随主子，也当入朝觐见。今日朕难得清闲，黎乾来得正是时候。”
无人再提此事，众人继续该吃吃，该喝喝。
黎乾站在一边，吹着寒风，右臂有些泛疼。
姜炔只稍微侧头，便看见他右拳握着，微微颤抖。
“母后，儿臣偶感风寒，今日手脚有些冷。”姜炔道，“母后可带了袖炉？”
惠宁皇后有些惊讶：“怎的现在才说？快过来。”
姜炔起身接过袖炉：“多谢母后。”
他向黎乾走来，趁无人注意，将袖炉塞进黎乾手中。
右手传来暖意，黎乾垂着袖子，也无人看得见。
姜炔盘腿坐下，时不时地符合皇帝两句。
黎乾看着他的发顶，早知道，他就把那本小说从头看到尾了。
姜炔待他这般，他实在是不能将他与“暴君”这个身份结合在一起。
究竟发生了何事？让他前前后后判若两人。
夜色渐浓，皇帝似乎疲倦了，摆摆手，让奏琴的献舞的都退下。
姜翊瞧准时机，又将矛头指向了姜炔：“父皇，九弟挑选影卫当日，儿臣也在，黎乾的剑法可谓是出神入化。今日难得一聚，不如让黎乾在大家面前露一手，也好让父皇知道黎乾是有能力保护九弟的，父皇也可放心。”
姜炔握紧酒樽：“他的手还有伤，不易用剑。”
“可是九弟当日是亲自上台与他过招的呢。”
姜岚斜睨他一眼：“二弟果然是无聊了，喜欢剑法，寻个师傅就成，非要在父皇和母后面前耍什么？”
昭和帝顿时来了兴趣：“哦？炔儿亲自上台的？快快，让朕也开开眼界。”
姜炔本想替黎乾拒绝，只见黎乾弯下腰将袖炉放回他的手中，径直站了出去：“好，黎乾献丑了。”
姜炔低声唤道：“回来。”
黎乾知晓他顾及自己的伤势还未痊愈，轻声道：“殿下放心。”
他其实是不愿意的，但是姜翊咄咄逼人。他已是姜炔的影卫，就该为他挡下所有锋芒。
不就是秀一下剑法吗？这有何难？
枭音阁的影卫有了追随之人，皇帝便会御赐宝剑，皆是出自有名的铸剑师之手。
黎乾尚且还未有属于自己的剑，皇帝示意亭外的侍卫奉上一把，黎乾接过来。
他左手握剑，随意在空中一挥，剑鸣铮铮，姜翊下意识地就往后倒。
姜岚嘲讽地笑了一声，姜翊佯装整理衣裳，坐直身子。
剑在黎乾的手中宛如游龙，身姿翩若惊鸿，小皇子姜焱激动得直拍手。
亭内空间尚小，黎乾挥动剑时，剑气堪堪从众人脸上掠过，惊起一片呼声。
姜炔盯着他，嘴角带着一丝笑意。
这个黎乾啊，明摆着在逗众人玩儿。
他的剑法不是这般矫揉造作的，该是与那一日那般利落锋利，现在这般夸张的姿势，全是为了糊弄罢了。
剑锋从空中斜斜划过，黎乾一脚踏在栏杆上，飞身跃出亭子，眼看就要落入水中。
姜焱扒着栏杆：“要掉了！”
黎乾旋身，脚在水面上踏了几步，重新落回亭中。
他轻功了得，踏过水面时竟连涟漪都眨眼即逝。
最终以剑负身后的姿势结束，昭和帝拍手赞叹：“黎公子好剑法！”
黎乾微微颔首，将剑归还，又重新走回姜炔身边。
姜翊又被打击到了，他没想到黎乾竟然真的当众来了一套剑法。
影卫从来不屑于此等作秀之事，北瑯王选中的人，与他一样都是个怪人。
皇帝开心了，就要赏：“剑客应当配好剑，黎公子，喜欢什么样的剑啊？朕赏给你。”
姜翊还是不甘心：“黎乾，还不赶快谢谢父皇？若不是今天让你出剑，这御赐的宝剑，不知道还要多久才能轮到你呢。”
黎乾也不恼他的讥讽，只淡然道：“剑随心走，心中无剑，有剑也可视为无剑。”
换句话说就是你不懂就别哔哔。
姜翊算是被气哽了，打开扇子快速扇着风。
就在昭和帝再次询问黎乾要什么样式的剑时，姜炔起身，拱手道：“儿臣替黎乾谢过父皇赏赐，既是儿臣亲自选的人，他的剑，我亲自为他寻来。”
亭中一时寂静无声，姜岚脸上笑意更甚，听闻此言，便赞赏地点头。
只有他听得出来，黎乾对于姜炔来说，和其余影卫不同。
惠宁皇后温声细语道：“世人都道我儿性情冷酷，从不念及他人。今日看来，可谓是谗言非语啊。”
“皇后说的是。”昭和帝道：“既是如此，便由炔儿亲自为黎乾寻一把绝世好剑吧。”
黎乾随着姜炔一起拱手作揖：“谢皇上。”
宴会结束后，黎乾跟着姜炔回天狼宫，一路上，姜炔都没有说话，只是在进房之前，说了一句：“本王言出必行。”
黎乾失笑，他以为自己不会信吧？
“好，黎乾候着。”
夜里寒意入骨，黎乾准备休息时，阿楚带人送来两具炭炉。
黎乾打开房门看向对面的主阁，轻笑一声。
都道北瑯王暴戾随性，其实他的心思缜密着呢。
作者有话说
第5章 第五章 无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