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殊错觉》香露明虾球

13、第 13 章

　　一手张罗这次相亲的不是父亲，他才没那个閒心去管宋君年跟哪家千金吃饭了。他不关心过程，他只要一个令他满意的结果。这种事情当然是由姑父去办的。姑父了解宋君年的性格，便跳过问他意见这一步骤直接和相中的家族对话，把相亲地点定下来才告诉宋君年什麽时候该去哪裡用餐该去见什麽人。打电话通知他这件事的是父亲，之后好言相劝的是姑父。宋君年看穿了两个老头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的把戏，但时间地点都定好了，自己总不能耍脾气不去，省得得罪对方给家裡难堪。

　　对方是上海一个专营转口贸易的集团千金，看照片样子还过得去，但是真人就不一定了。宋君年的保留态度在四季酒店的龙景轩得到了肯定。这位陈定凌小姐一开口，宋君年就知道为什麽父亲和姑父会选这个女孩。那一口纯正的上海话勾起了宋君年的思乡之情，不过也只是一瞬间罢了。她除了口音，再也没有一处地方有上海女人的感觉，举止都是活脱脱的美式风格。

　　宋君年来过龙景轩很多次，正想尽一下“地主之谊”推荐几个菜，没想到陈小姐比他还熟悉这裡，菜单都不用看，挥挥手叫waiter过来，开口就是甜芥辣烧鳝、黄汤鸡丝羹、黑松露牛崧蔬菜包、龙带玉梨香等招牌菜。

　　“陈小姐好像很熟悉这裡。”宋君年翻看菜单，好奇地问。

　　“哦，我在四季酒店住了一年多了，这裡每一个角落我都熟悉。”陈小姐无所谓地说，夸张的表情被欧美妆容放大了好几倍。

　　在四季酒店一住就住这麽久可不是什麽好事情。宋君年微微抬眸看了看陈小姐的纯白色鳄鱼皮爱马仕，更觉不妙。陈小姐大概三十岁，正是玩够了该听家人的话找一个门当户对的丈夫的时候。因为是家裡人安排的相亲，她今晚穿的很是端庄，裙子过膝，衣袖过肘，还配著得体的翡翠胸针。但宋君年也算是个人精，什麽人是假装正经他可清楚极了。陈小姐稍微动作大点，便露出了手肘以上位置的纹身，再配合她的言行举止，那勉强的礼貌端正真是十分彆扭。宋君年宁愿两个人在劲歌热舞的酒吧裡聊聊，也不愿意看她在米其林餐厅里强装出一副不是自己真实样子的形象。

　　陈小姐对他的印象倒是不错。自然，性取向正常的女人很难抵挡宋君年的丰神俊朗。只是他不想再遇到一个像宋蘅那般坚持不懈的女人。

　　叶晋之发短信问他进展如何，宋君年一边应付著陈小姐，一边想该怎麽回复他。

　　“I won’t feel attracted by a woman using Chanel.No.5，especially she has lived in 4seasons for more than a year. ”

　　短信发出去，宋君年完全想象得出叶晋之正在狂笑不已。

　　这一顿饭陈小姐吃得兴致盎然，宋君年则食不知味。还好他已经想到一个完美的理由跟家裡推脱和陈小姐的进一步了解。虽说不能以貌取人，但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审美标准。标准有范围，范围里有不同等级，若一位女性的样貌处在宋君年的审美标准范围内，那麽即使她不属于最top的等级里，宋君年依然有可能和她发展下去。眼前这位陈小姐脸蛋圆圆，眼睛细长，鼻子圆矮，是西方人眼裡东方美人应有的模样，只是遗憾宋君年不喜那款。宋君年心中最美的女人永远是姑妈。姑妈笑起来圆月般的眉眼便弯弯似半月，左边脸还有一个浅浅的酒窝，甜美温柔至极。

　　Candy和Rita眉眼和他姑妈很相似，性格却是明显的不同；Fiona和Teresa倒是如姑妈那样温柔细腻，样子和气质就不太像了。奔波著、懒散著、也都36岁了，宋君年明白世界上没有完全一样的人。但是懂得道理，做不做得到却是另外一回事。

　　一个婀娜的身影一闪而过。大部分男人有个癖好，见到曲线优美的背影时总忍不住去猜测那女子的正面长什麽样。那身影著靛蓝色伞裙，腰肢挺拔纤细，两条腿白如嫩藕，细长匀称。一步一挪，宋君年先是被勾起了兴趣，心裡暗自感歎这女子若穿了旗袍，身姿必然更为美妙，待一两秒后神智恢复过来，才觉得那身影分外熟悉。

　　穿著靛蓝伞裙的女人走到窗前的大桌子，回过身来在一慈祥老者身边坐下。

　　是Gabriella。

　　宋君年忽低头无奈一笑，心裡自嘲自己也是个见到美女就挪不开眼的肤浅之徒。

　　陈小姐顺著他的眼光看过去，吓得宋君年连忙扯些在美国留学生活的话题转移她的注意力。甜品刚上来，宋君年便听到嘚嘚的脚步声由远及近。

　　“Hi，Ralph!”宋蘅提著黑色的Lady Dior包，言笑晏晏地走到他们桌前。

　　“Gabriella，what a coincidence!”宋君年站起身来，和她来了个贴面礼，霎时间就闻到了她的香水，如墨如药，浓厚而原始，中性却带著慾望。“Kiehl’s Original Musk”他不禁低语。
　　宋蘅的脸泛起粉色，“你不跟我介绍一下你的朋友吗？”

　　“是我不周到。Gabriella，这是Vivi·Chan陈定凌小姐，”宋君年道，“陈小姐，这是我朋友，Gabriella·Song。”

　　“How do you do”宋蘅迅速伸出手去，抢在陈小姐之前问好。

　　“Fine.Please to meet you.”陈小姐僵硬地握了握宋蘅的手，似乎对她有一种隐隐约约的敌意。

　　宋蘅毫不在意，转眼就从手袋裡拿出一张名片递给陈小姐。“我是之前负责Ralph家裡的公司在香港上市的律师之一，如果陈小姐在港时有什麽投资需要，我或许可以提供一些suggestions。”她好像霎时间就把这次见面变成了一个客户交流会。

　　“谢谢你的好意，有需要我一定会找你。”陈小姐收下了宋蘅的名片。

　　“我不打扰你们了，今天我外公生日，不方便离席太久。”宋蘅微微欠身，眼波含水地看了宋君年一眼，袅袅婷婷地离开。

　　这小插曲好像让陈小姐低沉了两三分钟，但随著甜品光盘，她的精神又回来了，继续东讲讲西讲讲。

　　宋君年感到裤腿被人用高跟鞋撩起来，陈小姐正目光灼灼地盯著他。他不动声色地把腿往后缩了一下，随后把话题引到香港未来的经济发展趋势上来。陈小姐大学读的专业就是金融，这个话题一下子引起她的话头。宋君年暗暗叫苦，随即话锋一转讲起医学上的事情来。很好，陈小姐对这个topic不感兴趣，一直很敷衍地点头了事。这正是宋君年想要的效果，不伤交情又能拉开距离。

　　最终陈小姐受不了他絮絮叨叨地讲医学这方面的事，给他斟了杯红酒，直截了当地说：“我最近一直头晕，不如请宋先生到我房间里帮我做个body check？”

　　“我专长在眼科，可能帮不了你。或许你可以找天到我工作的医院看看，我推荐几个医生给你。”宋君年波澜不惊地答道。

　　“那你尽一个gentleman的责任，护送我回房间，如何？”陈小姐继续用挑逗地眼神看著他。

　　“我朋友的外公今天生日，等下我想过去问候一下老人家，很抱歉。”

　　宋君年不想再在这个去不去她房间这个问题上纠缠下去，迅速埋了单，便送陈小姐到电梯口，礼貌地告别。他转身去按另一部电梯的往下键，待空无一人的电梯门打开，他突然想起自己刚才随口说的藉口，脚步一滞。

　　或许真的该去问候一下老人家。宋君年调整方向，往宋蘅那桌走去，不多时便听到一桌子的欢声笑语。桌上有老有小，小的才一岁左右，正被宋蘅抱在怀裡。每个人的声音都不大，但没有冷场的时候，都是你说一句我说一句，好像有说不完的话。宋蘅侧头和老人家说著什麽，惹得老人笑得见牙不见眼。没有人注意到他。

　　宋君年三分钟后才发现自己站了那麽久还没走上前去。他喜欢看眼前这一幕，心裡好像倒进了一盘温度适宜的洗澡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