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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第五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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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看着秦疏柚,慢慢道:“之前你已经违背世康王爷的命令,谎称江不愿的死讯。我知道你对他始终下不了手,与其让你为难,还不如由我来出手。”
秦疏柚淡淡道:“这是我和他之间的事,与你无关。”
姜凉苦笑道:“是,是与我无关。是我自作多情。”
秦殊柚走到那堆临时拼凑的坟堆前,望见坟包上竖起一座小小的木碑。
碑上歪歪扭扭刻着三个字“不曾来”。
秦殊柚眉头拧在一起,随手拽住一个即将离开的瘸腿乞丐,质问道:“这块碑上的字是谁刻的?”
老乞丐一脸莫名其妙:“是我,公子,有什么问题吗?”
“谁准你这样刻的?”
老乞丐拍拍身上的土,回答道:“没有谁,就是这坟里的人。我之前特地问了那位公子的名讳,他道,他叫“不曾来”,希望我在他碑上就刻这三个字。”
秦殊柚转身,盯着那三个字,觉得越看越刺目。他看着看着,过了半晌,终于挥剑,将那三个字一劈两半。
……
老乞丐跟着那群乞丐队伍,又回到荒庙里。
他在之前的干草堆上侧躺下,深深叹了一口气。
他的一个同伴悄悄碰了碰他的胳膊肘,冲他挤眉弄眼:“喂,老李,把那个好东西给我看看呗?”
老乞丐斜着眼看他,不耐烦道:“我哪有什么好东西?”
他的同伴说:“你不用藏着掖着了,我早就看见了,就在你的袖口里,那里面不是藏着一块玉吗?”
老乞丐捂住他的嘴,朝庙外面瞥了瞥,压低声音道:“你小声点,别让外面那群人听到。这玉其实是我偷藏的,是咱们埋的那位公子的遗物,他本来是说过让我给他一起埋了的,不过,我看这块玉挺值钱的,就不太舍得了。”
“只是少了块玉而已,应该不碍事的吧。”他心虚着说。
“嗯”。他的同伴低声劝道:“能有什么事?咱们帮了他这么多,也该取点报酬的。”
……
夜半时分,雾霭四起,空气中沉浮着一层划不开的雾气。远处有不知名的虫鸣在肆意喧嚣,宣誓他们在黑夜中的主权。除此以外,一切都沉寂,极静,静到让人麻痹。
一只泥手一层层扒开头顶罩的土,将自己从坟包中解救出来。
那人轻轻叹息一声,右手泥糊糊地摸至胸前,从里面掏出一幅皱巴巴的画卷。
他慢慢看了看,苦笑开始在他脸上渐渐放大。
他自言自语道:“没想到还是没死成,不知是不是天意在捉弄我。”
他沿路走下后山,怀里揣着画,慢慢向夜色迷蒙处走去。
黎明悄然而至,给天色蒙上一层白色的轻纱,最初这层纱尚且时隐时现,不多一会,几乎是令人措手不及的,裸露般的融入骨髓了。
京都大梵城内,早市云集,商贩往来如梭,到处都充斥着一股吆喝和叫卖的声音,不知疲惫地撼动着人们的耳朵。
长街角的一个包子铺前,站着一个油脸的小贩,由于正对着蒸笼的烟雾,脸上脖子上挂了一串密密的汗水。
一个农家的妇女从荷包里取出几个铜板放在桌上,道:“卞大叔,来三个包子。”
“好嘞,这就给你包起来。”那个小贩吆喝着,脸上洋溢着快活的热情。
他边用油纸包包子,边随意问道:“听说陈根那小子最近升官了?”
妇女笑开了花,点头道:“对呀,说起来我这个二小子还真是真人不露相。他平日里做事笨手笨脚的,真没想到还能进宫做内廷侍卫。”
卞大叔呲着一口黄牙笑道:“那你现在可是有福享了,陈根这么争气,赶明儿个能让陈家过上好日子。”
妇女接过包子:“真是这样当然好了,不过,他们这些在宫里当官的,成天都要看别人眼色过日子,一个不慎,指不定就惹怒皇上了呢。”
她说着叹了口气,正要走开,眼角往左边一瞥,嗓音尖叫起来。
“哎,卞大叔,是不是有个人在那里偷包子,快捉住他,别让他跑了。”
卞大叔凌厉的小眼睛顺着妇女指的方向扫了扫,果然见有一个头发散乱的乞丐鬼鬼祟祟正要逃走。他掌风一扫,迅速地握住那人的胳膊,将他拽到自己和妇女的面前。
妇女眼尖,看到他背过去的手里正捏着一个皱巴巴的包子。
她转头对卞大叔道:“我说的没错吧,他拿了包子没有付钱。”
街上一群好看热闹的见有好戏可看,都兴冲冲地围上来,对那个脏污的乞丐指指点点。
卞大叔松开他,暗自打量了他一番,才对他道:“这事你想怎么解决?”
那人低声说:“我确实拿了你的包子,不过,我身上现在没钱,我本来是想下午有了钱再回来还给你。”
卞大叔一听,就觉得好笑:“你今天如果偷成功了,那就说明没人看到你偷东西。既然没人知道,你还不溜之大吉,还能再回来把钱给我?”
那人格外冷静,依然执着道:“不管你相不相信,我都会那么做。”
卞大叔盯着他,道:“既然你能保证下午会还回来,那为何不能等有钱了再拿钱来买?”
江不愿淡淡道:“因为我现在很饿。”
卞大叔道:“我也不是不讲道理的人,况且只是一个包子而已,也值不了多少钱。”
他驱散聚集在包子铺看热闹的人:“都散了吧,没什么值的看的。”
等人群离开了,他问江不愿道:“我看你的气质,本来应该是个读书人吧?既然你识字,又没有别的地方可去,那么愿不愿意平时替我管管帐,卖卖包子?”
妇女在一旁附和道:“对啊,年轻人,我看你与其在京城漂泊,还不如答应卞大叔的建议,好歹日子可以糊口。”
江不愿点点头,应道:“好。”
卞大叔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范奚”。
……
范奚走到后院的水井前挑水,挑了五桶,才堪堪将厨房里的水缸填满。
他用手巾擦掉额上的汗,又去鸡圈里把两只母鸡昨天下的两个鸡蛋拾到屋里。
卞大叔在厨房深处嚷了一声:“阿奚,饭做好了,过来帮我把菜端到院子里。”
“嗯,好。”范奚应道,从厨房里端了两盘菜和一碟包子出来,在小桌上摆好。
卞大叔笑着对他道:“我知道你喜欢吃豆腐,今天早上刚去彭阿婶家里打了几块。”
他又道:“不过我炒出的菜味道都不怎么样,肯定是比不过酒楼里的那些大厨的。”
范奚尝了一口,淡淡道:“不难吃。”
卞大叔笑道:“我真的摸不透你是在夸我还是损我。”
范奚望了他一眼,道:“没损你,你做的包子好吃。”
卞大叔顿时觉得心里平衡了。
提到包子,他一个人就可以扯出长篇大论。
他说:“我做包子的手艺是跟我师傅学的,我师傅当时在整个京城都很有名。不过,他什么都好,就是有一个毛病,喜欢赌钱,成天的赌,赌到最后,把家产都给败光了。”
他问范奚:“阿奚,有没有兴趣和我学做包子。我一直都是孤家寡人一个,没有孩子。既然你来了,我就认你做个干儿子,把手艺传给你怎么样?”
范奚皱了皱眉头,显得有点为难。他道:“卞大叔,认你当干爹我没有什么意见,不过,我的味觉很差,手艺也差,不是能做包子的料。”
卞大叔叹了口气:“得了,我也不为难你了。确实,如果真的把包子铺传给你,我怕没几年我们“百姓家”包子铺的名号就坏在你手里了。”
范奚吃了两个包子,抬头看看天色,道:“晚上可能会下雨,我要去把今天的衣服洗了。”
卞大叔站在桌子前收拾碗筷,他道:“这么着急干什么,哪天洗都一样。”
范奚道:“早上我已经把它们泡在水里了,如果再放几天,可能会泡烂。”
卞大叔点头:“那好,我先去后山砍些柴回来,你洗好衣服顺记得把几只鸡赶回鸡圈。”
“嗯。”范奚点头。
卞大叔正要走出去,又回头问他:“阿奚,你的右腿没事吧?我屋子里头的小橱子里还有伤冻膏,你记得按时涂涂。”
“好。”范奚在井边应了一声。
等他把湿衣服挂在竹竿上晾好,天色已经隐隐透出暗色。在渐蓝渐灰的空隙中,躲着几朵幽幽的乌云,在几米之内徘徊不定,颇有一种风雨欲来之势。
范奚正要去赶鸡回圈,前门突然传来一阵仓促的敲门声,并伴有几声喊叫“卞大叔”的声音。
他只得到了前厅去开门。
门外站着一个黑脸壮士的小伙子,身上穿着御前侍卫特有的官服,腰间别了一把锋利的剑。
陈根好奇地看着他,道:“你是何人?”
范奚淡淡解释:“我在这里借宿。”
“哦”。陈根点点头,探头向里面张望:“卞大叔人呢?我找他有急事。”
范奚道:“他去后山砍柴了。”
陈根说:“我家大人想吃包子,能不能麻烦你一趟,去把卞大叔找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