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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5、第55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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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国司卫上士长孙季,破提为禁卫军总管。
端木邕突然起旨废皇后李娥娇,朝中大哗,太后极怒,跪在白虎殿不肯起身,直至昏倒。
醒来后,便见端木邕守在床前,太后痛哭,斥他不孝无义。
端木邕一句话不说,呈了一封折子给太后看。太后看罢,已是大惊,脸色惧变。
端木邕轻道:“当年朕有固疾,坐上位却不以成事,终日唯诺而行。。。。。。她身为皇后,阴德不治,内职不听,对那人言听计从,朕全当行事所逼。。。。。。然而香薰之事关乎朕的性命,虽妇德不必才敏绝异,但若她稍存心耳,行动静有法,又何已至此。”
太后心颤,连手也抖个不停,万万想不到,那个端庄娴淑的皇后,竟伤皇上致深。
端木邕叹道:“母后训斥之言,句句是为朕着想,先帝亲旨,又是父皇的遗命,朕如今大逆不道,对不起父兄不说,又是明不正言不顺,朕哪有不明白之理。。。。。。然朝中耳目,心怀否策不计其数。宫中若再有不诡之言行,即使不是她所为,朕又如何还能信她。古有云,天子与后,犹日之与月,阴之与阳,相须而后成者也,我与她,为那人一己之利所御,如今闲隙已是根深缔固,再难缝和,又如何能外内和顺,行盛德之功!”端木邕拜道:“孩儿不孝,令母后伤心。。。。。。望母后成全!”
太后闭着眼,嘴角直颤,手中的折子落在地上,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
李娥娇被废,端木邕又立诞下一女不久的阿史那门乐为皇后。
宫中即行封后之仪,刘坚见了礼,随众臣出了宫,已是暮色垂垂。
他挥退了抬骄,立在长安街上,即不肯回府,又不想去找乐子,抬步向孙思遨家的方向走了几步,却又驻足不动。
文忠跟在他身后,低眉无语。
到底还是,无处可去。
刘坚自嘲地笑一笑,想起端木邕身穿红衣,与阿史那门乐并坐于高位之上,肃穆端庄,受群臣跪拜,那一刻,他与他二人,竟是那般遥不可及。
早知如此,当初不如从了他。
心里更加晦涩,从了他又算什么,难到他会不立门乐做皇后?
苦笑,便想起还欠高昭玄一顿酒,围猎之后,那人实在忙,竟然一直没有喝成。抬脚就走,却被一人阻了路。
刘坚定晴,孙思遨冷冷盯着他,这天还不见冷,刘坚却忍不住一颤。憋出一张笑脸道:“孙思遨,你怎么在这儿,真巧!”
哪里是巧,明明是知道他今日心中必然惶惑,又要以酒解闷,便来这里候着他。看着他出来,看着他呆呆立在街上,茫然无措之状。心里跟着一痛,便将随常躲他的事抛到九宵云外。
伸手抓住他的手腕,对文忠道:“你先回去,对夫人说刘坚到我那里去了。。。。。。”
不待刘坚允许,文忠已低头道:“是。”
到底谁才是主子。。。。。。
刘坚敢怒不敢言,乖乖跟着孙思遨走,两人一前一后,也不说话,孙思遨穿一件朴实无华的素青长衫,翩袖随着步子轻扬,认识了他这么多年,总觉得此人形貌似乎从来没有变过,还是那么清减,还是那么不如俗流,川流不息的人群之中,一眼便可得见。
刘坚想起那一夜,孙思遨拉着他的衣袖黯然神伤地轻唤他,又红脸低声回答他:“我要跟你平北齐、定江南。”
他一个连宫廷医师都不肯做的世外闲人,心里怎会怀着这样的志向,就算真有,却待他离开之后躲在屋中低泣不止。
心里又忍不住痛,与眼望端木邕行大婚之礼的痛截然不同。是明知他一心与之而无以回报,明知他心里有苦却无法相帮的心痛。
刘坚啊刘坚,你何得何能,让这么一个无牵无挂的人担心,明明老在躲着你,今日却还守在宫外等。。。。。。
走的却不是去孙思遨家的路,竟是直去素琴微歌。
刘坚大大一惊,直到进了院子才回过神,盯着出来相迎的柳细发呆,柳细却学着刘坚说道:“孙大圣,你仙风道骨前来,令我歌舞坊蓬荜生辉,果然还是刘大人有面子。。。。。。”
孙思遨淡笑:“想听你的笛子,就来了!”
柳细一纳,看孙思遨眉眼淡随,仿佛说得跟真的一样,再侧头去观刘坚,那人面色更加平和。柳细微拜轻笑道:“孙大圣想听,柳细受宠若惊,自当相陪!”
设宴在后院厢房,摆了上好的吃食酒水,三人围坐,柳细也不多说,取了笛子来,略一沉思,便直吹起来。
清音悦耳,一管玉笛横吹,柳细星目朗眉,在厢房里明亮的烛火之下灼灼生光,先吹一曲木兰辞,曲初平和祥静,慢慢起势,如连绵丘壑,延展而出,脆音微闻金戈铁马,却又淡含思家儿女情怀,是以随性大方的和蔼温暖,又有一点点思潮奔腾澎湃。
刘坚靠着椅子斜目望他,双目焦灼在他的笛上,看得极为深沉,又似乎完全没有进入眼中。
孙思遨端酒浅抿一口,自上元节饮酒大醉,他更是自制,向来不敢多饮。身边刘坚却不虑,一口灌下一杯。
柳细笛音高绝,又吹得入神,慢慢就步入自我冥神的境界之中,一曲终了,却仿佛忘了坐在房里那二人,自站在窗口远望明月高悬,夜色撩人,便又握着笛子再吹,这一首却是略带江南婉约风韵的西洲曲,与第一首之味恰好相反。
曲中暗含情诉,宛转之极,又韵味实足,幽幽然摇曳无穷。刘坚心中一醉,望着柳细的侧影,便不再是眼前这个风姿绰约的纤巧之人,那张俊丽开阔的容颜慢慢变得沉眉肃目、却又掩不住轻盈淡随的风采,笛也不似笛,竟成了箫。
端木邕长身玉立,箫音入耳,是述与他一人的一腔脉脉柔情。
刘坚怔目,一瞬不动,捏在手中的杯子越来越紧,直到孙思遨的手碰到他,才回过神,再端目一看,哪里还有端木邕,依然是柳细一人站在那里。
极窘,又特别是在孙思遨面前,刘坚急忙将杯中酒灌下,微微喘口气。
孙思遨看他的模样,便知是入魔了,却被那极想掩饰的样子弄得微痛,心里在想,到底是不该来,如今他又怎么还能在自己面前显露真性情。
更觉得苦,也一口喝下一杯。
柳细也似入了魔,音色悠扬温婉到极致,偏是看也不看他人一眼,双目含光,凝窗微动,是一尊入画的绝色之人。西洲曲终了,他静默地站了半晌,口中缓缓道:“海水梦悠悠,君愁我亦愁。南风知我意,吹梦到西洲。”
刘坚淡笑,不知今夜柳细又着了什么道,与他相识多年,从来都是直来直往的性子,今日一看,竟有这么番光景。
柳细此人,顶着素琴微歌坊主之位,当年是刘坚一手扶持的人,如今又成了皇上的暗庄,心性何等坚韧,也只有此时此地,遇到刘坚与孙思遨,才敢放下外壳展露心事,虽然什么也没说,刘坚二人却已看在眼中。
到底是来解忧,还是来被倾述的?
笛音再起,刘坚已不知是什么曲子了,听者只觉路漫漫其修远,不见归去唯以茫然,天地之间唯我一人,黯然独立、神伤不止。
今夜,柳细是变着法要让刘坚难受来的。
刘坚欲哭无泪,在孙思遨那里也不敢造次,听了一曲又一曲,明明是真音实味,好笛好曲,偏偏听得越来越难受,酒是一杯一杯灌下去。终于被孙思遨挡住,盯着他道:“再喝就要过了。。。。。。”
果然是知道他要买醉,还是来阻止他的。
刘坚冷笑:“孙思遨,你不会又奉了皇上的旨来盯着我。。。。。。”
孙思遨微微一顿,刘坚又道:“既是如此,又何必带我来这里,到你家里喝壶好茶也是一晚上。。。。。。”
孙思遨望着他,慢慢轻道:“是想你今日心情不好。。。。。。才来这里,不是皇上要我盯着。”
刘坚呵呵一笑:“你多虑,若是我为着皇上娶妻来自悲,他整个后宫那么多人,我还不要哭死!”
说得再直白不过,孙思遨与柳细皆一愣,笛音一滞,俩人齐齐看向他。
刘坚淡笑:“我与皇上,也不必在你二人面前遮掩。。。。。。我一个外臣,与他再好,也是外臣,况且家中还有妻儿老小。我心里将这些都看得明白,用不着替我担心。。。。。。再则,尽人臣之道,自是正本。”他说罢站起来,望向柳细。那如画之人握着玉笛,愣神地盯着他。
刘坚轻叹道:“柳细,人生在世,个个未必都是我与皇上这样。。。。。。你想要什么、想做什么,若是可为,奈何不可为之。做这么些悲天怜人的样子,实在不似你。。。。。。”
衣袖一翩,自往外走去。边走边说:“孙思遨,今夜多谢,回去了吧!”
刘坚独自一人走出素琴微歌,他走得急快,边走边想着第一次带端木邕来素琴微歌听曲子,出了门来,也是在这条道上,端木邕对他说:“再也不要怕了,好不好。”
他回答的是一个“好”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