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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6、第56章 ...

  •   是年,斛律尚被高仁纲诱而杀之,齐国重臣皆垂胸痛心之极。高仁纲废斛律皇后,只以为心腹大患一除,从此高枕无忧。
      新春一过,端木邕采纳韦孝宽之议,集结大军十几万,自封元帅御驾亲征,兵分六路,攻打北齐。
      端木邕主军六万,分前后各三军,三军总管越王端木盛、赵王端木招、郑公达志武等先入北齐国境,气势之利,当如破竹,一路东进至楚河汉界、三秦咽喉之地河阴。
      端木邕一入齐境,便传令军中诸人不得伐树践稼,犯者即斩!齐国百姓很是受纳。
      传令官行旨下达,一路驿兵四处传开,十几万大军军纪严明,谨守本份,更得民心。
      站在河阴西面城楼之上,抬眼西望,是空寂黯淡的烟雾沉沉,仿佛一切都看得不太分明。参军于思敬立在端木邕一侧,见帝颜沉肃,也不敢多言。
      好半天,端木邕才道:“其余各路现下如何?”
      于思敬道:“常山公李奚的二万兵马已入陈、汝之地,南面晋国边垂之兵自不敢妄动;第三路梁公侯莫陈厉率兵二万守于弘农;申公李景三万水兵已过谓河,由黄河往东而来;齐王现下的二万兵马守在黎阳。。。。。。”
      于思敬说至此,默默顿住,不敢再说。
      端木邕眉目微蹙,清冷的声音传出来:“随公现在何处?”
      于思敬默默一叹,终不敢隐瞒,声音却低了下去:“刘坚的三万兵马,本驻守轵关,日前得报,他只留了几千兵封了关口,汇兵出了轵邑,现下。。。。。。现下不知是往太行陉而去,还是。。。。。。”
      端木邕冷冷一笑:“这个刘坚,把军命有所不受倒是学得通透。朕防着他还真是对了,他三万兵马只守一个轵关陉,果然是怎么也耐不住。。。。。。”
      于思敬不敢言,端木邕又道:“再查。。。。。。你先替朕记着,若是他此番任意而为铸成大错,军法是跑不掉的!”
      明明还未到天暖之时,于思敬的后背却微微有些湿,他心知随公与皇上交好,手握三万兵马单守轵关,本就牛鼎烹鸡。皇上有意纵他,却又说出这种话。到底该当何为,自己岂敢轻易定论。只恨刘坚做了这么多年的官,上阵也不是一次二次,偏偏性子总是不改,当年受罚自该承教,他却还是这么个行径,实在气人。

      刘坚一脚踩进一滩烂泥之中,下面竟是暗荡,半截靴梆没了进去,他哀嚎一声,使力提起脚来,看着满脚泥污草垢,啧啧真叹。
      在路边的草面石块上努力噌了几下,再跺一跺脚,又继续迈进。
      后面高头大马上的孙思遨直望着他的举动,又看着他走了老长一段路,终是不忍,跳下去拉住他:“别走了,上马吧。。。。。。”
      刘坚看孙思遨一眼,再回头去看婉延绵长的军队,天气阴寒,又下了几日的雨,兵士们都走得不顺利。他也不理孙思遨,扭头深一脚浅一脚的继续往前步行,孙思遨呆站一刻,无奈苦笑,牵着马跟在他后面走。
      这人脾性向来豁达,偏偏这一回气了这么久,孙思遨已看了他几日的脸色,却还是不得原谅。
      原来端木邕未允孙思遨随军行医,孙思遨便与照邻游山而去。这边刘坚领兵刚一入潼关,孙思遨就被带到他面前来,说是他与照邻暗潜入营,偷偷混在兵士里。
      刘坚极愕,望着孙思遨一张白晰的颜面,想着此人早年随意的性子无端又钻了出来,竟是说不出话来。
      孙思遨不肯走,刘坚拗不过,又想着他向来自律,这一次竟然逆了圣意,跑来随他攻齐,他醉酒之日的誓词,如今恍惚成真。。。。。。心中气闷,一番晦涩难安说不清道不明,不忍再撵他走,却也不想理会他。
      孙思遨牵着马,跟在后面也是徒步而行,刘坚实在不耐,叫文忠传元贵。
      不一时,元贵驾马远远奔来,还没靠近,从马上跃下,几步走至刘坚身前拜道:“属下参见大将军!”
      “元贵,领孙方技驾马随你前行。”刘坚慢道。
      元贵领命,请了孙思遨跟他骑马离开。
      刘坚甩了孙思遨这条尾巴,顿觉轻松不已,走路都轻快了几分,跟在身边的文忠无言望着他,微微叹气摇头。
      入夜,大军终于扎营,这几日紧赶慢赶,军士都累得不轻,孙思遨与众军医忙了一夜,安顿好一干受寒士兵,又弄了些擦洗皮外伤的汤汁分发下去。想起刘坚白天走路已是微跛,寻着他的帐营而去。
      孙思遨刚到,文忠正掀帘而出,与他碰个正着。文忠见礼道:“孙方技。”
      孙思遨问他:“刘大人在里面?”
      文忠点头,于是连通传也免了,直接闯了进去。
      刘坚靠着烛光看地图,元贵、王元诸将围着他,袍甲未解。
      王元轻道:“属下以为,我们应当北上往河阳切断黄河水路,如今南下去攻盟津,申公水兵不至,实难成事。”
      孙思遨不知还在议事,愣在那里,退也不是进也不是。
      元贵指着地图上一处道:“申公的水兵沿弘农北上,至多是过了峡州制域。。。。。。”
      刘坚指着图笑道:“我猜皇上必遣梁公北上断齐军并、冀等州援军,齐王由黎阳往西南方与河阴大军汇合,切断河阳之道的功夫,未必只有我军可行。盟津是河渡必争之所,申公水师必然攻之。此为洛阳一臂,必得重兵屯守。然若我等只守不动,变数太多。所谓兵之用者,其状不定见也。他们有黄河阻隔,必不虑路兵,一心防着申公,现在恐怕还在商议如何阻我军水师之行,在河口处布天罗地网,又自以为雾重湿寒,得了天时地利,我军这一招倏而往,忽而来。。。。。。”
      元贵也笑道:“打他个措手不及,他们后门不严,后援难至,这还不是手到擒来!”
      又一人道:“要攻盟津,若绕开河道而至,则不成突袭之势。但若是取巧渡河,齐兵眼皮底下,除非他们都瞎了眼。现下没有船,这黄河天险,怎么过?”
      刘坚指着图上一处地方,道:“不防,我们就从这里过去。。。。。。”
      孙思遨上前一步,低头道:“见过几位将军。。。。。。”
      众人一齐回头来看,望见孙思遨,竟不知他何时进来的,都连忙回身见礼,一来孙思遨医名远播,圣手了得;二来他们也略知他与皇上、刘坚关系非比寻常,个个都十分客气。
      刘坚知道他在门边站了半晌,看他一眼,对那几人道:“我军一路行来,除了在轵关略受阻挠,到如今也算畅行无阻,大军恐怕稍有懈怠之心。传令下去,所有兵将在此好好休养生息,不得喧哗生事,等斥侯回报虚实,再选前锋起拔,这一次,可就是一场硬仗。”
      众将领命退下,孙思遨背着药袋半天不动,刘坚侧身坐在椅子上,瞧了他两眼,忍不住道:“愣着干什么,这么晚来,找我何事?”
      孙思遨默默走近他,就着火光将刘坚上下打量,叹道:“这么重的衣服穿了一整天,你也不闲累,先脱下来吧。”
      刘坚站起来解了衣袍,孙思遨顺手抱到一旁放好。又想起什么,走到门外对侍卫道:“打些热水来大将军洗漱。”
      这才坐在刘坚对面,放好医袋,抬起他的腿来解缚脱靴。刘坚愣住,想抽脚回来,却被孙思遨拽紧。
      孙思遨也不看他,脱了靴,果然看见脚底湿红一片,又因靴子进了水,那湿红也变得污浊。
      小心易易脱了他的足衣,脚忍不住一抖,是磨出了血泡又走破了,粘连在足衣上扯得十分刺痛。
      孙思遨瞄他一眼,动作轻了些,嘴上淡道:“大将军以身作责,同士兵同甘共苦,其行可鉴启于表率,实令孙某肃然起敬。。。。。。现下也别破了硬气,再好好忍一忍吧。”
      说得挖苦,刘坚心里却微微一暖,抬头看孙思遨面色泛白,必是赶了一天路又累了一晚上,却还想着自己的脚伤,再也不敢生他气,淡笑道:“孙大圣是为讥讽我而来?”
      孙思遨不答。
      热水端上来,孙思遨给他拧了帕抹了脸,又另拿了一块布给他擦脚,将脚面抹了,再避开血泡抹脚底。刘坚只呆看着孙思遨的动作,再想缩脚又不敢,话也都统统憋在喉咙里,不及出口。
      孙思遨低眉摆弄着他的脚,是为医之专又是这千里迢迢的辛劳。
      看着他每一个动作那般谨慎小心,刘坚不忍躲,却受不得即来之则安之,心里默默缠夹起一股酸涩难忍。
      孙思遨抹了药,抬头对刘坚道:“先晾着,明日也不要走动了!”
      刘坚认真点头,孙思遨看他的模样,再一定神,扬起嘴角笑了起来,便是想着刘坚总算也有老实的样子。
      刘坚见他笑了,心里一松,也跟着笑,轻道:“后面就是战事,我也顾不到你,自己可要多加小心!”
      孙思遨道:“大将军冲锋现阵,我等躲在后面安枕无忧,到底谁要多加小心,你这话不是反了吗?况且我身边还有贺连,你何需多虑。。。。。。”
      刘坚又点头,孙思遨站起来擦擦手:“早些休息。。。。。。”,端了水盆出了门去。
      刘坚看他离开,回头盯着自己一双放在椅子上的脚看,看了老半天,靠在椅子上闭目叹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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