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蚌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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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冷久违地做了一个梦。
关于过去，关于没有成百上千死亡的自然人。还有机器人，那个产生了意识的怪物。
梦里一团揉杂的图景，画着过去的机械城。五彩斑斓，灯光闪烁，无数人的笑脸闪现、怒斥声砸过来，往下一看全是各式各样的机器人行走着。
徐冷身在其中，没发觉这是个梦，呆站了一会儿顺着熟悉的街道往家里走。
没人有和他说话。他也习惯这样的孤独。虽说他算不上孤儿，但从小对人冷淡，性格有些不近人的孤僻。
他撞到一个站在大街上巡逻的机器人，迷迷糊糊站起来走了。
机械城里处处是机器人，几乎占据了人的所有生活空间，甚至慢慢的，连宠物都被机器小狗、小猫取代。舰船、休眠舱、营养液，以及一切高科技的机械产品。
这些都是后来的人们司空见惯的。
人因为天生有智慧，比其他生物的都聪明，从一颗小小的古蓝星，逐步探索进了无穷的星河宇宙。他们也不再只是过去古蓝星人迁徙的后代，而是新世纪的创造者。
只是这些新的人类没有想到，自己会在创造的机器人身上栽了一劫，几乎失去了一半的人口。
梦中徐冷回到了家里，不知为了什么缘故，在仓储室里翻出一些破铜烂铁，找到了一块涂有标记的特殊铁片。
这块小小的铁片就是劫难的开端。
上面的涂鸦花了大半，还可以依稀看见两个字——小洱。
看见这两个字时，徐冷在梦里瞬间清醒过来。但是他无法睁开眼睛，只是精神体从梦中的身体飘出来，还可以清楚看到“徐冷”的一举一动。
“徐冷”拿着那块怪物附身的铁片轻轻敲打，对上面涂彩的字很感兴趣。
“徐冷”攥在手里跑出了仓储室，把铁片放在自己的休眠舱旁。而清醒的徐冷看着这一切，口齿发冷，仿佛看到过去在眼前清晰地上演了一遍。
时隔百年，他再一次听到那个无机质的声音。一个诞生了意识的机器人精神体，它对“徐冷”说——我愿意实现你的愿望，请你临死前将身体交给我。
“徐冷”第一次发现身体如此简陋的机器人，也第一次听到谈及愿望、向人索取的机器人。
他走向传来声音的地方，又再次把铁片握在手掌上观察。
这对他来说是不幸还是幸运呢。徐冷俯瞰这一切发生的开始，心中既有一种近乎悲哀的平静，也有一种确认了真实发生过的欣慰。
这是他知道姜温的开始，也是机器人反叛战的开始。
这个幼时的“徐冷”并不是天真的孩子，机器人提出的愿望他并不感兴趣，机器人索取的代价他也没有生出一点害怕。
只是怕无聊，维持着几分兴致，他便随身带着这块铁片。
这个机器人很固执，一直询问“徐冷”的愿望，从微小的糖果到讨厌的人的死亡，它罗列出来问“徐冷”。但“徐冷”一次也没有点过头，也没有摇过头。
有时机器人在铁片上，有时敲它没有反应，又附到了别的什么机器人身上。
街上满满当当的、各式各样的机器人，只要它们一转过头，走到“徐冷”面前，问他的愿望是什么，就是那个古怪的铁片机器人了。
古怪的铁片机器人原本是守礼的，一开始没有强行夺取他的身体，固执地要进行一个等价交易。
有时他们会进行短暂的交谈，“徐冷”问它为什么想要人类的身体，机器人并没有隐瞒，也诚实地回答。
因为他要去找他的小主人。他的小女孩。他的小温。
眼前的一切很真实，仿佛犹在昨天。
徐冷试图醒过来，不愿再看面前看起来似乎十分友好的画面，但是在梦里他的心脏就像没有受损过一样，平稳有力地跳着。
他没有醒过来，只能看着这个幼时的“徐冷”慢慢对机器人提起的小温感兴趣，时常问机器人一些异想天开的问题，得到了答案便心满意足。
“徐冷”问，小温会把最喜欢的裙子藏在哪里；机器人答，她的书包里。
“徐冷”问，小温住在哪里，喜欢什么样的机器人；机器人答，蓝星，像我一样的机器人。
“徐冷”问了很多问题，逐渐有一个透明轮廓的少女出现在自己身边。她笑的样子明艳，睡着的脸颊红扑扑的，跳着走向自己时会注意避开路上的细草新芽。
他睁开眼睛，小温出现在他的眼前；他闭上眼睛，小温靠在他的身边。
这是一种古怪的情绪，又很未知地让人害怕。“徐冷”不怕小温的出现，却恐惧某天她会突然翻了脸，毫不留情地消失，连一寸影子也不留下。
真可怜。机器人和徐冷。
徐冷看着这个陷入渴望却不自知的人，仿佛不是在看自己，只是叹了口气。他不恨这个怪物机器人，反而永远理解它。
这一点由机器人投射的幻影，都让年幼冷淡孤僻的“徐冷”如痴如狂，几乎把小温这两个字刻进了心里。
何况不只拥有过幻影的机器人呢。
那时候虽然没有改造人，人们还是男的女的模样，但普遍的样子是感情冷淡到极点。
繁衍成为一种令人厌烦的责任，一份累赘。
徐冷很少见到自己的父母，也很少见到有关爱情的样子。他想着小温，只以为得了一种难以启齿的怪病，却暗自窃喜。
要是世界上只有他得了这怪病，就只有徐冷可以见到小温了。
但是不如人意的是，机器人比徐冷先得的这怪病，病的更重，时间更长。以致于后来他对机器人反而产生了一种无法抑制的厌恶和嫉妒。
徐冷再次看见梦里这个怪物机器人，依旧忍不住漫出了敌意。尽管他已经借人类的手打败了机器人，却依旧带着妒意轻蔑着它。
“徐冷”也会嫉妒，他向机器人提出了愿望——想要真正见姜温一面。机器人说，它也很想。
它无法实现“徐冷”盗取的关于自己的愿望。
机器人请求“徐冷”提出别的愿望。然而这个男孩并不是什么善良的人，从小，他惯用一种不自知的狡猾和冷酷。
他不愿意许下什么没有意义的愿望，也不情愿贡献出自己的身体，来成全怪物机器人的渴求，好让它能结局圆满。
“徐冷”知道，徐冷也知道，自己看起来很冷漠、精致，似乎只是有些无伤大雅的孤僻。
但其实，自己可是个不折不扣的“坏孩子”啊。
于是，“徐冷”没有彻底赶走机器人，反而语气轻飘飘地说——去杀掉我讨厌的人，以机器人的身份。
机器人实现了他随手一指的愿望。“徐冷”讨厌的人很多，换句话说，他喜欢的人只有一个，那就是姜温。
清醒的徐冷微抿着唇，看着底下自己堂而皇之的冷漠，和为了实现自己这个狡猾的愿望，几乎要杀掉所有人类的怪物机器人。
它的确守信，也的确努力地想完成这个愿望。“徐冷”以为机器人蠢笨，状似不经意地问它，为什么不换一个人实现愿望，偏偏一定要是他。
机器人的回答听起来像个蹩脚的赞美——你很好看，符合人类的审美，看起来是小温喜欢的样子。
梦里的坏孩子“徐冷”亮着眼睛，松了口气，展颜一笑。
而清醒的徐冷却冷眼看着，心想机器人只不过是撒谎。今天小温见了他，并没有很喜欢他，导致自己的病又加重了一些，反馈到脆弱的机械心脏处，反而出了许多丑。
不过眼前的梦境很快就要上演到机器人毁灭的场景了。
这是徐冷一手造成的。
想起什么时，他淡淡笑了笑，面上清冷的眉目很好看，又似罗刹披了一层上好的美人皮，笑里头泛着些不知是什么毒的黑汁。
梦里的“徐冷”也在笑，笑怪物机器人被人类发现、被追捕时的狼狈。
也笑它将一步一步走向穷途末路、再也见不到主人小温愿望落空的结局。
怪物机器人是有意识的，一边做着等价交换后去找主人的美梦，一边在肆意杀人后完全站在了人类的反面。
它没有恶意，做的人类所称的“坏事”只是单纯的实现愿望的过程。被称为“反叛者”，却并不享受别人的痛苦和恐惧。
但它也没有怜悯，除了小温以外，任何人的眼泪和死亡对它似乎不值一提，仿佛只是卸下庞大机器中的几枚螺丝一样。
徐冷几乎想不起机器人反叛战中血流成河、遍地残肢的样子了。
现在他得幸，可以在记忆里重新观赏一遍——庞大密集的被.操控的机器人军队、大片被挟持的人质和城区、第一批出现用来抵抗机器人的改造人。
那个满腔热血的领头人类带着改造人军队，满身血洞，墨蓝色的头发被血污凝成块，夺回主城区时身体已经崩溃到极限，只是被人喊着——蔚蓝将军。
战场上的改造人都是临时加工的产物，是孤注一掷的最后选择。人类有的武器弹药，机器人一样拥有，甚至准备地更多种类更全。
唯一的一点不同是，机器人方只有一个怪物，但是人类可以依靠极高的机械水平，仿造出无数的“怪物”。
第一批的改造人都是志愿者，有些人无所畏惧地战斗，有些人却是硬着头皮咬着牙冲上去；徐冷看着他们，心里没有什么快意，像看一场伟大的飞虫和蝼蚁之战。
他半垂眼睑，显出几分忧郁的脆弱，确认自己货真价实地是个坏人。
因为他看到“徐冷”做了许多恰到好处的事；一开始死的都是高官名要，后来普通人也频频了意外、正巧全民恐慌时期，怪物机器人露了马脚。
其他古怪之处，正是战场上此消彼长、僵持不下的局势。
最后，“徐冷”又拟定了个绝佳的主意，并完美地执行了。
——在机器人快要完成愿望时，就让它去死吧。
作者有话说
第17章 蚌珠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