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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第六章 奕王 ...


  •   好在封景礼也不怎么注意张子阡,而是语重心长地提醒封景期道:“贤弟,不出今日,京城内关于你拈花惹草的流言便妇孺皆知,你可知道个适可而止?”

      封景期勉为其难地笑了笑:“兄长的好意我领了。人有七情六欲,谁又能真正的清心寡欲呢?”

      封景礼也笑了,气笑的:“好啊,贤弟你是不到黄河心不死,看来我真得去平宁寺给你请个大师当师傅了。”封景期低下头饮茶,忍不住皱了皱眉头,平宁郡是什么穷乡僻壤、寸草不生的地方?那里会有什么大师?

      封景礼又见封景期毫无反应,叹气道:“你啊,多大个人,一点心眼儿也没有,将来怎成一番大事?”

      封景期云淡风轻道:“大事都由兄长们做了,哪里还轮得上我呢?景期就在这王府的方寸天地,哪需要什么心眼。”真有能向父皇邀功的大事,是怎么也不会交到封景期的手上,这说来还是几位好哥哥的功劳。

      虽有王府,可不过他是个连封地都没有的空有虚名的王爷,王府换句话说就是封景期的桎梏。

      封景礼听出来封景期话里有话,才颇为满意地说:“今日不聊国事。兄长知道你平日里素爱琴棋书画,带了副上好的棋,想和贤弟较量一番。”随后封景礼拍了拍手,便有人将棋盘、棋子稳稳当当地送了过来。

      封景礼又解释说:“这是前些日子我在江南游历,江南珠宝商家赠于我的翡翠棋盘,贤弟与此有缘,兄长便把棋盘转交于贤弟,借花献佛,聊表寸心。”

      封景期抚摸着翡翠制成的棋盘,不免惊奇,这是上好的玉料,封景礼这只修炼成精的老狐狸无事献殷勤是为何?封景期接过棋盘,称赞道:“这棋盘浑然天成,定是吸收日月之精华的灵器。兄长出手果然就是不同,那街坊的朽木棋盘哪里比得上这玉雕的棋盘?”

      封景礼听多了奉承的话,可这是第一次从他这个不成器的六弟嘴里听见,不禁勾起嘴角道:“棋盘耳,哪里那么多门道。”

      “兄长一番好意,只可惜景期棋艺不精,怕不是要扫了兄长的兴。”封景期苦笑道,和奕王殿下下棋,赢的话是争强好胜,输的话是甘拜下风,他横竖都是错,才不吃这个亏呢!可封景礼还不善罢甘休,正准备开口,张子阡站起来拱手行礼:“奕王殿下,小生斗胆一试。不知能否与奕王殿下对弈一局?”

      封景礼挑了挑眉毛,这书生比翰林院那帮穷酸书生要有胆识多了,难怪六弟喜欢。封景礼颔首示意他坐下,张子阡向封景期使了个眼色表示无事,随后着手布局。

      封景期心乱如麻,本来准备佯装棋艺不如封景礼,再留下封景礼聊聊天赏赏景就完事。没想到他精心布的局,张子阡二话不说就把棋盘给掀了,还非要替他出一番风头……他想说的话全部都咽到肚子里,只剩张子阡那句“永远站在你身后”萦绕在心头。封景期盯着棋盘黑白错落,却也错落有致,不免出了神。

      封景期救这位状元,不过是一时兴起,举手之劳还有利可图。把他带回府也是先避避风头,旖旎幻想是说着玩的,只是舍不得放过这个人才,若是他去了翰林院,自然不会再与他有什么往来,堂堂状元与一位皇子王爷往来,这不是荒唐吗!?

      ——张子阡,你当真无欲无求?甘心为我鞍前马后?

      张子阡趁着落子的瞬息,偷瞄封景期,却见刚才还运筹帷幄的煊王爷眼神呆滞心不在焉,心里有种奇异的烦躁感,想要快点结束这盘棋。这棋盘怎么和封景期有缘了?!奕王爷简直是无稽之谈!

      一晃便是三炷香的时间,封景礼端详这棋盘,长吁道:“一字落错,满盘皆输。”

      封景期回过神来,迷茫道:“……兄长这话怎么说?”封景期观察了一会儿,明显是张子阡的黑子占了上风,又补充道:“要不……算了?”

      封景礼无力地看着张子阡若无其事地收了官,胃疼道:“哪里的话,孔夫子曾言,‘人而无信,不知其可也’。既然成败已定,是我技不如人。”封景礼向张子阡拱手,“是我自视过高,张书生,见谅。”

      随即,封景礼又眼神黯然道:“君子一言,驷马难追。只可惜这本该守信之人,如今却显得可有可无了。”封景礼眼神中透着晦暗不明的寒意,“贤弟可愿随兄长肃清失信之人?”

      封景期脸色唰地白了,神色僵硬,搭在桌上若无其事的双手不住地颤抖起来。

      他要是听不懂封景礼的言外之意就算了,可他偏偏听懂了。听懂了,就没有优柔寡断,没有兄弟情深,只剩下透骨的寒冷,只能像失足落入后院的池塘般战栗着。张子阡注意到封景期的异样,伸手抚摸他颤抖的手指,五指连心,封景期的心也是冰冷的。

      封景期在张子阡指缝间漏下的暖意中冷静下来,勉强笑道:“兄长志存高远,景期又能帮上什么忙?”

      封景礼扯出一个更勉强的笑,再次拱手:“既然如此,告辞了。”随后捎一阵寒风离去。封景期瘫软在雕花木椅上,嘴唇不住地颤抖,连送奕王出府都忘记了。

      张子阡停下抚摸的手,问道:“景期你还好吧?我该做什么?要送奕王爷走吗?”封景期摇了摇头,也不知在回答哪个问题。

      张子阡没体会过悲痛欲绝的味道,此刻他觉得若真有悲痛欲绝,应该就是这样吧。他只好压低声音道:“奕王方才说的失信之人是谁?”

      封景期冷笑,失信之人……哪来什么失信之人,喻指冠“信”之名的人罢了。

      张子阡摇晃着封景期,直到从对方清澈的眼眸中望见自己才问道:“你不相信我吗?”封景期拍掉张子阡的手,解释道:“我的五个哥哥,名字按照仁义礼智信排序。封景礼他当真不顾这最后一点骨肉之情……”

      张子阡是聪明人,也无需封景期多言,沉吟了一会儿道:“五殿下是什么样的人?”“他啊,为人乖戾,离经叛道,却又被束缚在方寸之地,只能以花天酒地、酒池肉林消愁,所以至今未封王,在他母后的庇护下肆意妄为。”封景期轻笑了一声,补充说:“和我是一类人。”

      张子阡面不改色地说:“怎么可能和你是一类人?王爷莫要再说笑……”

      封景期咄咄逼人地反问道:“那你就知道我是什么人吗?”见张子阡哑然,封景期苦笑着娓娓道来:“我母亲原是胭脂楼一名歌妓,叫做素萍。抵不过帝王风情万种,在烟花之夜怀上了我,十月含辛怀胎,最后躺在榻上难产而死,死后连一个妃子的名分也没有。我如今虽然得幸封王,可我父皇又对我有几分猜疑,又对我母亲有几分真情?我这样一个充满污垢、来路不明的人,你还要帮我说话吗?”

      充满污垢、来路不明的人。

      张子阡的声音温柔,像一阵春风徐过:“可这些和你有什么关系呢?”

      封景期怒道:“张子阡,你有没有在听?”

      “当然在听啊。你的出身、你的地位……这些和你有什么关系呢?”张子阡把手贴在左胸口,虔诚地说:“你只是你,封景期。”张子阡顿了顿,继续说,“奕王是要对付五皇子吗?你既然不想插手这件事,就当做不知道,静观其变吧。让一个人凭空消失在众目睽睽之下,想必还是有些难度的。况且……”张子阡一时语塞,欲言又止。

      你只是你,封景期。封景期不由自主地想,也对,我现在有你了啊。封景期清了清嗓子,没好气地对着空气道:“鞭长莫及啊,封景信你也别怪我。我自身都难保。”又转向张子阡,“说要给你添置新衣,午后就出发吧。”张子阡点了点头,觉得让封景期散散心也挺好的,于是便把想说的话咽到肚子里——封景期,如果你想,我能帮你救了五殿下,能帮你扫清一切障碍,能让你登上那个至高无上的宝座。

      ——现在还为时过早。

      午后的阳光最慵懒最惬意,天公不会吝啬温暖,而是把热牛奶一般的阳光随意地撒到人间。路两旁的银杏树是星辰陨落的碎片,动人心弦。

      封景期不喜欢坐马车出门,因为这样会错过路边的风景,又不能骑马,会有人弹劾他谋权篡位。因为贪恋沿途的景色,他宁愿走那漫长又悠远的路。他和张子阡并排走在小路上,尾随的守卫也不会前来打扰,这样悠闲的时刻他甘之如饴——谁知道他又有多少个这样的午后可以挥霍呢?

      他太了解封景礼了,封景礼就喜欢施号发令,顺从他者能长命百岁,违背他者死无葬身之地。封景礼比起那个碌碌无为、满心只想着讨好圣上的太子殿下,更适合成为皇位的继承人。

      张子阡看封景期心神不宁,眼神飘忽,想安慰他,却又不知道如何开口。几番思索挣扎,终于开口道:“奕王是什么样的人?”

      封景期苦笑,你还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他比太子要好很多,但是走在他身边要比走在太子身边死得快的多。”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7章 第六章 奕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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