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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第五章 承诺 ...

  •   煊王府,后院。

      “大概就是这样。”在独清问张子阡的来龙去脉时,封景期从容不迫地把事情从头到尾叙述了一遍。先是茶楼萍水相逢,再是府中谈话,无一遗漏。

      独清诧异道:“就……这样?”

      封景期奇怪地瞥了独清一眼,点了点头。

      独清苦笑道:“主子你可别折磨我了,没有身份查不到背景的人,您真的敢往府里放?”

      “再说吧。”封景期一挥衣袖,满脸不耐烦,“今天天色已晚,先行歇息,你万不可打扰人家。”

      话音未落,靠近后院的屋子的门开了,一位翩翩公子背着手从屋里走出来,问道:“王爷还没休息?是有何事?更待明日商讨。”月光照在张子阡脸上,脸上看不见血色,可又如天上的仙子下凡,站在光影纠缠之处,落了一身的斑驳。

      “自然。我可是吵着你了?”封景期又来了个川剧变脸,笑吟吟道。随后又催促独清:“方才与你说可记于心?今日后,京城关于我的风流事必定闹得满城风雨,你仔细打点,别坏了人家状元的名声。”独清恭顺听从地点了点头,转身就忙去了。

      张子阡沉默地望着封景期,没有回答。本想这小王爷肆意妄为,没想到还多少有点分寸,他的名声他可不在乎,封景期多半也不在乎,可若封景期倒台,——皇上在意他张子阡的名声。状元郎的前途和与王爷风流的门客的前途,他怎么能不想?

      煊王爷用心良苦,他就算以命相搏也绝不会让封景期的设想成了真。

      封景期被张子阡包裹着异样情绪的眼神看得头皮发麻,摆了摆手示意自己先走了,然后蹑手蹑脚地离开。而张子阡的目光依然在追随封景期,看那个白日里放荡不羁的王爷在寂静的夜色里茕茕孑立,看他与远方的月色融为一体,看他拐弯时回头回望了一眼……可惜看不清封景期的神情了。

      张子阡眼神黯淡地回了屋,坐在床脚。

      月下人思身边人。

      左手背上的伤口不深,明日解释起来只能说被瓷器所划,想来封景期又要埋怨独清管事办事不利。先前他准备混吃混喝,浑浑噩噩日子也就过去了,他这种裹着状元画皮的罪大恶极之人,也不曾奢求一个避风港。他无欲无求,避风港倒自己靠上来,还百般呵护他。

      他凝视左手背的伤口,血液已经凝固住了,许久又阖上眼,脱了鞋躺在床上,干脆什么都不去想。

      他与封景期之间一定有很深的羁绊。否则为何封景期的一颦一笑他都记在心上?

      -

      张子阡再睁眼时,天边微亮,似是一轮红日即将挣脱地平线的束缚。他的一夜在梦中度过,现在回想起来不免脑仁发疼,索性更衣起了床。

      后院的枫树如他初来时一般红艳,在晨曦微光中更赏心悦目,而树下舞剑的身影更加赏心悦目,一套朴实无华的剑法也打得如行云流水般畅快淋漓,由剑法观人,也是那么简单纯粹,一眼就望得到底。

      是封景期。

      封景期听见动静,停下手中的剑,悠闲自在地等着张子阡绕过荷花池走来,才缓缓开口:“晨安。”

      张子阡不自然地把结了痂的手背背在身后……倒是不怎么安。回捧了封景期一句,也没注意到捧得对象对不对:“王爷的剑法甚好。是哪位名将所教?明夷看这剑法潇洒自如,想来创此剑法之人必定是洒脱不羁之人。”封景期思考了片刻,道:“果真是洒脱不羁。今后你会见到的。”

      张子阡继续说道:“可王爷剑法虽已经熟练,犹显中气不足,王爷的武功底子定是不够。剑法只是花拳绣腿,王爷也不需要如此拼命刻苦,自有高手愿意相助保护王爷。”

      封景期莞尔,收剑入鞘:“那高手此时身在何处?”

      张子阡道:“云深不知处。”

      封景期乐了,打趣道:“只怕高手流连群山之巅,不愿千里前来为一个无权无势的纨绔子弟谋权策划了。”

      “王爷何出此言?‘种下梧桐树,引得凤凰来。’王爷若能为民造福,为天下分忧,自有贤士赴汤蹈火,在所不辞。”张子阡环顾四周,看到那棵光秃秃的枫树,若有所思地转移了话题:“王爷这棵树倒是返璞归真,与众不同。”

      ——张子阡他是故意的吧!说好文人都很含蓄呢!封景期涨红了脸,清了清嗓子:“张状元若是不喜欢,我叫人移了。”张子阡摇了摇头,眼角微弯,笑道:“挺好的。”

      独清匆匆忙忙地跑到后院,看自家王爷居然没对剩下的树木做什么手脚,激动地都快心肌梗塞了,不过他还是不紧不慢地朗声道:“张大人,饭菜备好了。小的看主子累了,王爷不如先行沐浴更衣?”

      “也成。”封景期应允道,可目光却没有施舍一点给他忠心耿耿的管事,打量着张子阡。张子阡身材修长,高马尾很好看,唔……刘海有点长了,耷拉在睫毛上,眼眸中透着茫然,好像是他与生俱来的特征。

      封景期踮着脚给张子阡理了理衣领,皱了皱眉道:“这衣服怎得这么旧?午后我带你出去买身新的。”

      张子阡愣了愣,迟疑道:“这怎么行……”

      独清意识到封景期终于投来的目光快要灼伤他,才识趣地拉着张子阡离开,走远了才语重心长地说:“张大人,小的没文化,可六七岁时就跟着咱们王爷了,自然知道王爷不是为了带您买新衣裳而出门,王爷在府里是闷坏了,找个借口出去玩罢了。”

      张子阡无奈地点了点头,这种事,感觉真是封景期能做得出来的。在茶楼素不相识也能为他公然与太子剑拔弩张,硬是要装作不得已才出此下策,又想方设法将他挽留。反正留下来也不是什么坏事……张子阡感到笼中被困的鸟一般的迷茫,被莫名的情愫束缚得动弹不得。

      张子阡抚摸了一下结痂的伤口,想要疼痛侵袭他的身体,方能百毒不侵,可后,只感到伤口瘙痒,不免一阵心猿意马。

      封景期是百毒之外的一种毒。

      _

      饭后,旭日的温暖包裹了半边天,似乎要把整个世界融化在这炙热的朝霞里。张子阡在后院踱步,整个人身上散发出一种随意慵懒的气味。阳光毫不吝啬地倾在他的身上,给他的轮廓也镀上了一层金,好不自在。

      封景期换了身乌金云绣衫,迎面走来道:“你在想什么心事?”

      “无事,想见见曦光耳。”张子阡垂下眼帘,微笑道。太阳一视同仁地爱着他的子民,哪怕是像他这样罪孽深重的人,站在阳光下也有灵魂被净化了的错觉。

      “太阳有什么好晒的?”封景期有些好笑道,“你们文人的心境果真不同,我封景期可望不可即了。”

      张子阡没有回答,随后又俯下身子在封景期耳边低语:“封景期,张子阡虽称不上贤士能者,今后也要永远站在你身后。如违此誓,天诛地灭。”

      永远站在你身后。风雨与否,艰难与否,困苦与否,生存或死亡,永远在你身后。

      往事已翻篇,今后有我在。

      封景期沉默着,几乎忘记如何开口说话。许久才颤抖地问:“你刚才……叫的是我封景期还是这煊王爷?”怎么敢轻易许下如此毒誓?你是生怕不遭天打雷劈吗?跟着我这个无权无势之人有什么前途?

      ——不过我听得特别喜欢,要是天打雷劈,我替你就是。封景期近乎疯狂地想。

      张子阡直视封景期的眼眸,想着这双眼睛定是遗落在人间的星辰:“自然只是封景期。”

      “那,说好了你可别反悔。”封景期不着痕迹地拉开他与张子阡的距离,“其实今日有人要拜访我府,子阡随我来正殿吧。”张子阡就只眼含笑意地看着封景期的一举一动,满不在意地问道:“谁?拜访煊王府还要煊王爷亲自接见?”

      “不说他。过一会儿你就知道了。”封景期都不敢抬头看张子阡,仿佛多看他一眼连人带着三魂七魄都会被摄走。眼下封景期更是慌张,从未有过的慌张,惊慌失措地想要逃离这里。他甚至不敢开口说话,害怕上嘴唇和下嘴唇一碰撞就会把张子阡的名字宣之于口,害怕他内心止不住的悸动如潮水般侵蚀他的理智。

      封景期和张子阡之间持续着尴尬的气氛,直到独清前来报告,来人已经在正殿等候。

      封景期挑了挑眉毛,笑道:“没让他久等吧。”他朝着正殿的方向走去,仿佛又变回那个凡事漫不经心的纨绔王爷。

      进殿,张子阡只见一个相貌英俊的男子坐着饮茶,男子拎起茶壶,随意地将茶倒进三个茶杯,倒得满满当当却没都没有漫过杯口,更没有溅出水渍。那男子一丝不苟地用手绢擦了擦嘴,才淡淡地说道:“吾来看望贤弟,贤弟却来迟一步,理应罚酒三杯,但今日前来没有带你二哥自家酿的女儿红,便以茶代酒了。”

      封景期老老实实地把桌上三杯茶饮尽,不好意思道:“兄长见怪。”

      男子便堆出了画皮般的笑容,柔声道:“倒也不是什么大事。你我猎场一别已有半年,快坐下吧,别站着。这位是……?”

      “这是我的门客张书生,兄长见笑。”封景期又对张子阡介绍道:“子阡,这位是奕王爷。”

      张子阡正准备行礼,却被奕王爷封景礼打断:“不必多礼,你是贤弟身边的人,我和贤弟之间从来不论什么礼节,快快请坐。”

      封景礼有一对好看的丹凤眼,无论他看你与否,都让人有一种“他在盯着你”“你的秘密他都知道”的感觉,弄得张子阡浑身不自在,僵硬地坐了下去,一言不发。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6章 第五章 承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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