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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第七章 达王 ...


  •   封景期说出这番话时很淡然,甚至是麻木了,不为所动了。古来王位争夺,哪一次不顶着血雨腥风?他陷在淤泥里,挣扎只会越陷越深。

      “你那几个哥哥,就没有个正常点的吗?”张子阡无语道,“幸好我没听信楚宰相的胡言乱语,否则现在我肯定助纣为虐了。比起他们,你太好太好了。幸好我先遇见了你。”

      封景期偏过头看他,哭笑不得:“你可真会安慰人。”何止是不会安慰人,还这般口无遮拦,真是……真是……

      封景期思索许久,这世间多得是浮夸的词藻,却无一能够形容张子阡。他像晨雾一般扑朔,查不到来历,只知是榜上未曾觐见圣上的状元,甚至连这位孤身状元谋生的手段都一无所知。

      张子阡沉默,封景期的话他听得明白,刚才说的话四舍五入就是让他不要再瞎安慰,于是也不好意思再继续说下去。封景期见他不再连珠炮般询问,反而解释道:“达王封景义,你在民间街坊应该有听说过他吧?他应该算是‘正常’点的。封景义也曾是京城第一花花公子,凭借一张好皮囊赢得京城各家小姐的爱慕。有民谚言,‘京中闺女晚些嫁,等到达王娶回家’。后来专心习武,为的是有朝一日保家卫国、冲锋陷阵。他十七岁那年,孤身冲入敌营,放火吸引敌军的注意力,声东击西。于是就有了‘谁说武郎不如文,且看达王军法神’,弄得满城风雨。在之前,他是我唯一能信赖的人。”

      张子阡皱了皱眉,问道:“达王长得很好看吗?比你还好看吗?”

      “啊?”封景期愣了,“什么意思?”

      张子阡自顾自地继续说:“兄弟俩应该长得差不多,而且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你比较好看。我突然想起来好像在哪见过你,可能是在梦中吧。”

      “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封景期纳闷,随后又道:“过会儿可能要见一个人,你准备准备。”太阳是不是太炙热了,封景期的脸好烫,像烧起来了一样。

      张子阡:“哦。”

      午后没有闹市的喧嚣,小贩们卖着各式各样的工艺品,摆了满摊,琳琅满目;街角的糖人在阳光下展现着它的可口诱人,让人迫不及待地想要品尝粘稠的回味无穷。他们走到街道的尽头,有一家绸缎庄敞开门正迎接他们。封景期走进绸缎庄,指点江山般对着张子阡道:“这个庄子的主人我认识,衣服你自己选选看吧。”

      店里的掌柜看到有生意来了,连忙端上和蔼的笑容,献宝似的拿出各种样品。布料挂了满墙,款式万千,张子阡顿时目不暇接,支支吾吾说不出话来,最后随便指了指两件衣服,封景期就吩咐做了。掌柜继续赔笑道:“二位公子,总计是七两银子。”

      “那个……”张子阡想说要不算了吧,他身上这件衣服才值百文钱,也挺耐穿。封景期一眼看透张子阡的心思,别有用意地笑着说:“状元郎,你想想看,熟人的店,怎么可能让我们来付钱?”

      “封景期,你小子可打得一手好算盘啊!”一个爽朗的男声响起,来人一袭玄黑长袍,长发随意束到脑后,年纪约有二十六七。

      声音好熟悉!张子阡惊奇地偏头看向门口,却闻封景期轻笑道:“哪里哪里,比不得达王殿下。”

      封景义挑了挑眉,习惯地问:“这位是……咦,这不是那个拦我马车的人吗?!”

      张子阡:“这不是那个用马车撞我的人吗?!”

      封景期在这疑似是碰瓷、疑似是找茬的往事和自己的门客和哥哥原来认识的双重打击下,彻底懵了:“啊?”

      封景义面无表情说:“是这样的,前段日子父皇召我回京,一路上顺风又顺水,这人看我有那么一点小钱,想来拦路打劫……”张子阡连忙辩解道:“不是这样,其实是我……正好没看路,然后他把我给撞了。”面对封景义的无情诬陷,他实在无力反驳,总不能说——我在阴间办完事回到阳间,正好出现在官道上?

      封景义根本没理睬张子阡,慢悠悠地说:“然后我大发慈悲,放过了这人。”

      张子阡喊道:“瞎说,你下了马车提剑就砍,打不过我才放弃抓我的!”

      封景期深刻地发觉可能这辈子都听不到这个故事的正确版本了。

      “你打劫我未遂,现在攀上我小六弟弟了?说吧你是劫财还是劫色?”

      “你……信口雌黄,八尺男儿怎么好意思颠倒是非,不认事实?”

      这两人拼了老命贬低对方,封景期实在看不下去了,打圆场道:“好了,多大点事,过去就让它翻篇,我们去广聚源一聚,就算重新认识彼此了。”说罢还瞪了瞪封景义,他好不容易在张子阡面前树立封景义的良好形象,你三下五除二就就给拆没了!

      然而封景义无知无觉,听到封景期这话,提议道:“去醉一场吧,醉一场的雅间环境更好一点。”

      封景期:“……那走吧。”

      张子阡:“……”

      三人行,必有恩怨纠结。封景期把孔子的圣贤之言忘得一干二净后,悟出了真理。

      幸好封景义还知道心虚,向张子阡搭话:“那谁……明夷,之前的事就算了吧,你看你都攀上小六了,今后要打交道的机会多,你别……”

      封景期警觉地眯着眼打断:“等下,封景义,你叫他什么?什么姨?”

      封景义无辜地重复道:“明夷啊。你不会连他的字都不知道吧?”

      “张子阡,连封景义也知道你的字,你为什么从未与我提起?”封景期抬起头直视张子阡,微有怒意,随后加快脚步,走在前头,一声不吭。

      张子阡比窦娥她还冤,他明明提起过,封景期给忽略掉了而已。之前在路上把别人给打败了,总得留个名号什么的吧?张子阡好生奇怪,封景期生什么气啊。

      封景义幸灾乐祸地友情提示:“你居然让封小六发脾气了,我还是第一次看到他这么蛮不讲理……”封景义停下脚步,怀念地望着一家喧嚷的酒馆的牌坊,“封小六,醉一场到了。”封景义关键时候词穷,随便胡诌道:“君子金口啊。”

      封景期脚下一个踉跄,封景义的金口玉言听不得听不得,回过头,犹豫着望着张子阡。

      没有人知道,封景期不是在犹豫,而是真的在端详张子阡,夕阳藏在张子阡的背后,极其不愿地回归大地,用余晖小心翼翼地描绘着张子阡的轮廓。逆着光,封景期很难把张子阡的五官刻画在心里,他的鼻梁有点高,看人永远都云淡风轻,眼眸中倒映出一个封景期。他的眼中没有太多希冀,是夕阳尽头即将泯灭的平和。

      果真是“明夷”①。

      封景期任由思绪天马行空起来,但最终还是装模作样地冷哼了一声,率先走入酒馆。

      世界上最不得其解的事,就是一群人在酒馆里喝茶。喝茶也就算了,都闲到开始玩猜茶的游戏了。

      张子阡皱着眉头抿了一口茶,胸有成竹地放下茶杯,又擦了擦嘴角,在眼前二人期待的眼神下缓缓开口:“这……我又输了。”

      封景义脸上的表情从多云转阴:“你这不是又输了,你这是没赢过……”他顿了顿又说,“听说封景礼那瘪三找小六下棋,结果被一个名不经传的小门客给下输了,该不会就是你吧?”

      走漏风声那么快?封景期讶异地想。他偏头望了张子阡一眼,发现张子阡这货还在和茶水大战三百回合,于是替他回答道:“是他。怎么了?封景礼说什么了吗?”封景义刚回京不久,就算他手下的人再无孔不入,也应该很难知道封景礼要杀封景信这件事。

      “原来那个谁……姓张的也有不会输的时候啊。”封景义幽幽地说。

      封景期:“……”

      封景期又问:“那封景礼怎么说?”走这一路,封景期思考明白了,封景礼多半是海里的乌贼,神龙不见摆尾的,满肚子坏水,你一靠近就近墨者黑了。他简直无法可想,封景义和封景礼怎么会是亲兄弟?

      封景义百无聊赖地回答:“封景礼还能说什么,他输得心服口服,现在窝在家苦练棋艺了。”

      苦练棋艺?多半是在家里细细盘算如何下手、何时下手。封景期冷笑,如今封景义真的是一心向往边关,不问朝廷的风起云涌了,可他身为皇子,又怎么可能置身事外?

      封景义看着封景期皮笑肉不笑的表情,若有所思地问道:“怎么?封景礼昨天说什么了?别看那小子一天到晚不学好,人还是不坏的,他说的话你大可不往心里去。”

      “这本该守信之人,如今却显得可有可无了。”

      封景礼恶魔般的呢喃响起,封景期不自觉地打了个冷战,摇了摇头:“奕王殿下没说什么。”封景期苦笑,封景义对他那么好,他怎么舍得拖封景义下水?更何况……封景礼是封景义的亲弟弟。

      他们俩同是淑妃程莺莺所生之子,却是两个不同的灵魂,就算两人站在一起也不会有人把他们混淆。封景义刚正不阿,一身的浩然正气,天生是要精忠报国的大将军;封景礼足智多谋,便留在京城,在处心积虑中纸醉金迷,在朝中赢得一席之地。若是封景义知晓封景礼的所作所为,定不会念及骨肉亲情任由他为非作歹。可封景义长年征战沙场,想要将封景礼的势力斩草除根无非痴人说梦,封景期不希望兄弟反目成仇的那一刻那么快到来。

      “我本是京城纨绔,吃饱穿暖不愁住,唯羡江湖。”封景义惆怅地念着小曲,又道:“要不是想念你和封景礼,我在边疆装病也不回京。还是边疆好,天高皇帝远。”

      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

      ①明夷,《易经》第三十四卦,卦象上坤下离。离为日,坤为地,日落地下,为明夷。象征着光明损伤。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8章 第七章 达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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