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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0、第十一位调率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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触手们离开了那个窄小的透着光的入口。
黑暗积灰的电梯井里一片安静,他们大气也不敢出,只有被触手卷过一次刀女生在低低抽泣。
积良见状却一点也不高兴,他有种不好的预感,满头大汗地维持台阶,低声催促:\"快走!\"
电梯井里空气浑浊,越是安静,他们越是不安,有人已经不太清醒了:\"我们真的是往六楼走吗,我们会不会一出去,外面是一堆触手的一楼?\"
行东扛着张崇,累得咬牙切齿:“别自己吓自己!大楼不是倒转了吗,往下走是对的。再不然抬头看看头顶那个电梯厢,它可是停在一楼!\"
周明阳听见这话,扶着吴思诚的手一顿。
这停顿太明显了,吴思诚心细如发,一思量,直接冷汗下来:\"你不会觉得,那些玩意儿会坐电梯吧?\"
周明阳在黑暗里扯了扯嘴角:“难说。”
人群里有个声音道:“你们没发现吗,我们已经在这个电梯井里走了很久了。\"
积良走在前面,听见这句话,汗毛根根直立。
\"放屁!\"行东跳起来,\"谁说的!我们马上就要到出口了,说什么晦气话,还不赶紧走!\"
积良声音颤抖:\"我俩搭了的台阶少说也有上百个了吧,我们从三楼进来的,这么多台阶下来了,连底都看不见。\"
学生们听着他们对话,有的没听懂,面露迷茫,有的听懂了,脸色青白。
胆子大的开了手机灯往下面照了一下,就如前人所说,底下一片漆黑,深不见底,根本望不见尽头。
\"这,我们这是做梦吧,梦醒来就在床上。\"一个男生蹲下来抱住头,看上去快崩溃了。
\"我们是不是不该往电梯井里钻?\"
\"刚刚谁说的话,为什么要让我知道这种事!\"
\"我们像刚刚一样,凿个洞出去行不行?\"
如同响应这个学生的话,电梯井外面传来了砸墙壁的\"咚咚\"声,回荡在窄小的电梯井里,震得脚下的结界都不太稳当了。
短短几秒,砸声越发急促,还不是一个地方的。声音来自四面八方,像谁扔了一把碎珠往地上,凌乱密集地跳个不停。
触手全都知道他们在哪里了,它们占领了整栋楼,占领了每层,包围了电梯井。
恐慌瞬间蔓延开,慌乱间有人推搡了一下,一个人一脚踏空,差点掉下去。
积良眼疾手快把人拖了回来,大声喊着\"安静\"。
人们害怕极了,在他们绷紧的神经上斩下一刀的,是陡然运作的电梯——
电梯井中央的缆绳开始转动了。
他们所讨论的噩梦全变成了现实,脚下是没有尽头的电梯井,抬头是砸来的电梯厢。
缆绳摩擦发出刺耳的噪音,成吨重的电梯越下越快,变调的乐声在他们耳边轻快地尖叫。
人们或是呆若木鸡,或是失控大吼积良勉力拉着坠落的学生,腾不出手,他喊什么都维持不了秩序,或者连他自己也不知道,他在说些什么。
就在电梯离他们不足一米时,它忽然停滞下来,如同抛物线到达了顶端,随即以诡异的加速度,远离他们头顶,落回一楼去。
随着一声宛如惊雷的\"哐\",一切杂音淹没在了寂静里。
学生们被震得浑身战栗,耳膜刺痛,不约而同地闭上嘴。
周明阳手指尖还残留着划过死线的微麻,他揉揉耳朵,好半天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吵什么,走吧。\"
吴思诚是最快恢复冷静的一个,他看向手腕粗的缆绳上平整的断口,问:\"是你割断的?\"
\"不割断,等着被压成肉饼?\"
好像是这样没错。
一个学生梦游般问道:\"可是,电梯怎么会向上飞呢?\"
他想了想,自己想通了:“大楼是颠倒的。”
\"是。\"周明阳笑了一声,\"除了我们,都还是以一楼为下,六楼为上。刚才你们一路都在说,桌子椅子都在天上贴着呢。\"
他抬手扶了一把墙壁,电梯井里的陈年积灰黏在他手上,灰尘遵循颠倒的自由落体,纷纷往他脸上飞。
周明阳嫌弃地挥了挥手:\"好呛。\"
电梯的威胁解除,墙壁外触手还在砸墙,只是比起刚才电梯砸回一楼的动静,可以说是没什么存在感了。
积良彻底服气,他勤勤恳恳继续往下搭梯子,搭了两个才想起来,问:\"可电梯井没有底,我们往下走还有什么用?\"
\"电梯怎么没有底?\"周明阳点了点地下,\"鬼打墙而已,你们除妖师没遇到过?\"
积良望着下方深不见底的空洞,方才如梦初醒。
诡异的事情一件连着一件,搅得他都快忘了,他这行不就是处理这些常识之外的事情吗。
这位找回自我的除妖师精神一震,驱使白妖往下飘落去。众人屏住呼吸,看着白色的影子越沉越深。过了某一个点,它倏忽失去了踪迹。
白妖和积良精神相连,他闭目感受,就是等着这一刻。只见他手指曲起,白妖从深不见底的井里勾出来一张薄薄的膜。
这膜无形无影,幽黑一片地附在底下,被白妖勾开,隐在下头的场景就显现出来。
那是同样积满灰尘的平面,设备灯闪烁着故障的红光,巨大的钩锁横在那里,他们已经很接近底部了!
眼看着出口就要到了,他们心中的大石头都落了地,有人甚至抱在一起喜极而泣。
可是紧接着,不知哪个楼层的墙壁被触手顶开了,一丝微光漏进来。
光总是让人联想美好的东西,这丝光,却让他们心顿时凉了。
积良飞身上去补那洞口,行东接手疯狂挖出口,很快凿出来一个口子,他们来不及高兴,一盆冷水骤然泼了下来。
洞外鬼影幢幢,赫然是一只驻守在此的触手。
电梯井的尽头不是六楼的天花板,他们距离整栋大楼的最顶部还有一段距离!
触手身体柔软,洞口足以供它钻进来了,行东惊恐万分地想要将它堵上,但已经来不及了,他和肩上扛的张崇齐齐让触手卷了出去。
更多的缝隙和洞口出现在电梯井壁上,每一层楼,每一面墙壁,只要是能连通外面的,总有缝隙被敲出来。
电梯井瞬间化成了筛子,他们走投无路,变成了扣在篮子里的老鼠,外面的触手水一样涌进来,转瞬间就堵住了上下的路。
漆黑的触手顺着墙壁缓慢地、拥挤地爬来,猩红的眼睛闪烁着讥讽,嘲笑他们作茧自缚,选了一条绝路。
人们被困在这里,或是呆滞地蹲在原地,或是恐惧大叫。积良大吼一声,红着眼冲向了出口的触手,想要用身体开出一条路来。
他和一只触手缠斗着,一眨眼就没了影子,靠他维持维持的台阶塌了半边,来得及反应的人扒住墙壁上的滑轨,来不及的尖叫一声掉了下来,落进了翻涌的触手堆里。
周明阳徒劳地捞人,混乱中被触手抓住了锁链末端,对面的力大得可怕,一照面就把他拽了下去。
他摔进了触手堆里,它们软得像泥,里头如有无数吸盘,吸着周明阳的身体将他往下拉扯。他甩出锁链缠住横杆,尚未来得及把自己拉出去,又有一只新的触手扑向他,将他完全淹没。
陷入黑暗前,他似乎听见有谁叹了口气。
*
东港口,沈七叶和周明烨被雨丝浇透了,和己方妖怪击退了又一波潜藏在海里的怪物。
汹涌的潮水完全变成黑色,顶着肮脏的白色浮沫,将垃圾和鱼虾残骸拍在沙滩和碎石上。昏暗的天色成了怪物们最佳的隐藏条件,它们把猩红的眼睛藏在黑水下面,冷不丁就卷个人下去。
这些怪物杀不死,打不完,砍掉了胳膊就会长出新的来,普通的符咒没有用,只有附上了调率者的火焰才能将它们烧干净。
但它们数量实在是太多了,密密麻麻没个停,谁也不知道里面还有多少。沈空给的火焰有限,他们得省着用,不到危急关头绝不能贸然拿出来。
“加油,坚持住,前方就是胜利。”
周明烨一枪崩掉一个怪物头,不吃这套:\"别画饼了,我顶得住。\"
轮船上的货彻底被放弃了,第一批船工已经安全撤退,有几个人错过了最佳时间,现在困在船舱里,等着除妖师进去接人。
只要这几个人成功脱离危险,他们就能卡着堤岸的地势,立起屏障,将水里的怪物隔绝在江里。
周明烨吊着个胳膊,这两天风里雨里跑,全靠一副锻炼起来的好身体扛着:\"好在常先生镇在这,省了层层审批,效率高多了,学校里怎么样?\"
\"小空他们过去了,但是信号不行,一直没消息。\"
“这都多久了。”周明烨止不住焦躁,\"我总觉得心里不安,这边空出手来就赶紧过去看看。\"
“这也得能解决得了啊,那几个除妖师怎么这么慢……”
还未说完,沈七叶陡然收声,竟然有一只怪物从防线里漏进来,一口咬在他肩膀上。
周明烨脸色顿变,瞬息间掏出一把短匕,就着这个距离把那怪物脑袋削了下来。怪物滚落在地上,没了脑袋也依然满地乱爬。
沈七叶飞快甩出去一段红绳,勾着断头的怪物拉回了脚下,蹲下去仔细查看。
周明烨把人掰过来看:\"还犯研究癖,你肩膀怎么样了?\"
沈七叶肩上衣服烂了,里面见了血,好在伤口不深。
\"这攻击力不对。\"他皱紧了眉头,艰难地辨认地上那坨无头怪物的爪子,还把滚到角落的头捡回来,扳着它牙展示,\"你看,它只有最外面一圈牙齿是尖的,里面钝得很,连我衣服都咬不动,咬合力也不够大。\"
\"怎么说?\"
\"障最初是雾态,逐步液化凝成软体触手,进化到最后,才是这种精瘦坚硬的样子。沈空那伤口你也看到过,比我可怕多了,他穿的可是神器霞缎!
\"我们被耍了,这东西不是障界的怪物,可别是被谁捏成这个样子的。\"
他一边喃喃自语,一边掏出个小本子,在上面飞快画着什么东西。捡来的那个头颅眼看着睁大了红眼睛,就要往他身上扑。
周明烨操着不灵便的手给人挡着,他知道,越是这种时候,越是需要把事情搞清楚,不然情况只会越来越糟糕。
沈七叶的本子材质特殊,写下有效字段自动成符,也只有他这种落笔成符的奇葩才用得起。他眼疾手快撕下来一段发光的符文,往那怪物头上一贴,怪物的躯干一顿,从贴符的地方开始,逐渐剥落掉黑色的物质。
半分钟过去,外层甲壳完全掉完,展现在他们面前的,赫然是一只白妖。
*
沈空捻了捻手里的白妖碎片,上面附着驳杂的气息,一部分来自它生前的原形,一部分来自祁信,而最少的一部分来自它真正的主人。
“它属于你的一个同伴,不是姓张的那个。”
“你说行东?他无法契约白妖,这事人尽皆知。”
沈空只淡淡地说:“是他的,你拿来用了吧。也是,妖怪怎么能驱使另一个妖怪?”
王乐康和单婷闻言,不可思议地看着祁信,恨不能退避三舍。
沈空感受到一阵刺人的目光,抬起头,和祁信对上了眼。
这个人长相普通,年纪也大了,那双眼睛却亮得厉害,仿佛带着尖锐的刺,随时能将人戳出一个血洞。
“你什么时候发现的。”
祁信语气平稳,神色里带着自己都没察觉的紧张。
“一开始就发现了。”沈空往前走了一步,金红的“绊”划过他的眉眼,照出一丝艳色,“妖怪是不能越过那条线的,你知道的吧。”
祁信沉默了一会儿,忽然笑起来。他笑声嘶哑粗犷,越笑越不似人类的声音:“是啊,我可太知道了,我们妖怪不能碰人类一根汗毛,人类却可以把我们赶尽杀绝。”
沈空一顿,忽然想起来什么,了然道:“你是迷山最早的那一支‘伪窃’。”
“当年尚家除妖师占领迷山,把我们族人剥皮拆骨,做成符咒纸来研究他们的狗屁法术,而你就在当场!调率者是法则,是‘式’,但你偏袒人类,还不用受到惩罚,这是什么道理?”
祁信横眉冷目,整张脸胀开了似的紫红交加,显得和脖子身躯格格不入:“你……”
他一句话尚未说完,雾气深处又传来一声喊:“谁在那里,你们还好吗?”
听声音,是优向青,而且不止一个脚步声,他带着学生找来了。
祁信像被捏住了脖子,整张面皮突然一抽,满脸的愤懑隐了下去,换成了面无表情。
这场变脸被探来的手机光一照,足够把小孩吓哭了。
沈空也没再多说,他们不约而同放弃了争论。
优向青带着找到的三个学生跌跌撞撞赶过来,还没来得及松口气,眼前的景象让他吃了一惊。
地上层层叠叠散落着不该出现在这里的枫叶,墙壁上不知道经历了什么,全是深深的划痕,旁边站着的人多多少少都带了伤。最狼狈的那人上衣都碎没了,只松松披着件外套,眼神却是他们中最平静的。
“这是什么?”优向青皱眉,低头捡那“枫叶”,他手指还没碰上,“枫叶”就飘了起来,飞落到中间一人肩上。
优向青对这件红外套有印象:“你是……”
王乐康见沈空没有回答的意思,只好又一次站出来解释:“我同学啦,刚刚在教室里还见过的,大家都被抓过来了。”
优向青心道又不是问的这个,不过不是深究这个问题的时候:“祁信,你跟我过来,有学生被抓紧墙壁里了,我一个人弄不开。”
祁信瞥了他一眼,表情说不出的僵硬。
“你怎么回事,白妖呢?”
祁信扯起一边嘴角,冷冷笑了:“被这个人弄碎了。”
优向青顺着他的指向,把目光放在沈空身上。也是这个人,被“枫叶”围绕在中间,存在感最为鲜明,气质也极为独特,让他一瞬间就明白了这是什么人。
调率者。
他对调率者有所耳闻,也并非第一次看见。
半个多月前,尚家围猎宴上,调率者引发了一场暴动,直接导致除妖活动转明为暗。
他也在场,远远看到了银白的巨兽和身披霞缎的调率者,冲破了家主倾注了无数心血的“珍珑”,在漫□□霞和樱花影中消失在天际,当时的震撼之情难以言表。
却不想,在那霞缎之下的,是这样的一个青年。
他皱眉看向披着明显不属于自己外套的沈空,没有贸然上前:“你……为什么要除去祁信的白妖?”
“这就要问问他自己了。”王乐康不高兴了,用祁信说过的话来怼他。
里头明显有矛盾,优向青沉吟了片刻,决定把这事情押后:“有事除去再说,我们先去把学生弄出来。”
他犹疑片刻,看向沈空:“……要不一起来帮忙?”
沈空擦了擦脸上残存的血迹,手指一动,“枫叶”隐在黑暗里,只剩下肩上的一片,散发着微微的光芒。
他道:“走吧。”
一行八个人,有普通人有不普通的人,在这片不知何处的地方走得格外艰难。
地上到处都是横七竖八的管道,有红色的消防管,白色的排污管,方形的通风管,交错成一片蛛网似的障碍,中间还有灰白的水泥柱,人一不留神就要撞上。
“管子全装在地上了,这个房间可能有特殊用途……如果能称之为房间的话。这所学校没有这样的地方,我怀疑已经出了南姜大学。”
沈空:“你探过这里了吗?”
“没来得及,我先遇到了卡在地板里的学生,有的不好弄出来,想着找工具,先遇到了你们。”优向青手指往上,照明符就往上升高了,“我想看看这里有多高的,但是上面看不到头。”
符光的照射下,他们头上漆黑一片,浓重的雾气和黑暗融为一体,仿佛翻涌着的黑色海水。符光没入这片黑色的海,没过一会儿,就看不见踪影。
“也是奇了,我被那些黑爪子抓过来之后,本以为要被埋进墙壁里,没想到埋了一半,爪子就撤走了,我问了那些学生,也是一样的情况。后来等了半天,也没有别的妖怪袭击,我才敢离开。”
沈空:“我把它们叫走了。”
优向青一愣:“什么意思?”
沈空让肩上的“枫叶”飞起来,它迅速褪去颜色,蜷曲萎缩,几秒就变成了让他们难以应对的枯瘦爪子,下一刻,又在优向青惊奇的视线下,展开成了枫叶形态。
“这个是‘绊’原本的样子,抓你们的是变异后的。”
优向青不像祁信,上来就咄咄逼问人是不是同伙。他心大得很,摸了摸下巴,自己圆了:“我记的没错,‘绊’确实是一种温顺的妖怪,它们那么暴戾我还吓了一跳,如果是变异的,那就没问题了。”
他又说:“你很厉害啊,怎么变回来的,下次能教教我们吗?”
王乐康走在旁边听他们讲话,闻言差点被管子绊一跤,沈空那把自己当仙丹喂给人家妖怪的做法,怎么的也不太正常。
沈空也有数,对他摇摇头。
“哎,行。”
单婷在旁边发出疑问:“如果它们想要‘进食’,在教学楼里也可以,所以……为什么要特地抓我们过来呢?”
优向青:“屯食吧,像动物一样把事物放在安全的地方,要么有别的目的,都有可能。”
一路上还算顺利,优向青出现之后,祁信突然就老实了,默不作声走在最后。
王乐康和单婷知道偶尔忍不住回过头看他,被他眼里的阴沉吓一跳,缩着头走回沈空边上。
其他几个学生虽然害怕,但都安安静静跟在他们身边,没敢瞎走。人一多,脚步声和呼出的热气驱散了些许混沌,让这鬼地方多了几分活人气。
摸索着走了会儿,他们来到了其他学生被困的地方。金色的结界发出细碎的光芒,严丝合缝罩在四个学生头上。他们无法动弹,精神状态都还不错,互相聊天缓解紧张,见人来了,都高兴了不少。
白妖守在结界旁边,这一只明显比之前出现的白妖都要凝实,看着就很有安全感。
看到这几个学生,沈空也明白为什么优向青选择找工具,不敢轻易下手了。
边上有几个不深的坑,每个都形状惨烈,被砸得很开,是祁信搞出来的。而剩下的几个学生,有的埋得很深,最深的只留下了一个头在外面,整个身体都被拖进了柱子里。柱身坚硬,他只能小幅度地吸气,憋得脸颊发红。
还有几个人卡在管道和电线的交错处,也不知道这建筑物在不在使用,如果切错了地方,很难说会不会搞出大事故。
优向青顺着沈空的目光看过去,有点讪讪:“我暴力拆挖没问题,精细活做得不行。你可以吗?”
沈空微微发愣,不由自主地想起周明阳。
周明阳不声不响的,成长速度快得可怕。尤其在微操作上,是他也比不过的精细,在障界远程破坏山体时,魔眼那么大的破坏力都能被他收束得很细致,完美的做出了排水道。
“……同学?”
沈空恍然回神:“我来。”
他肩上的枫叶轻飘飘落了下来,金红的光仿佛有呼吸般一明一暗地搏动着。很快,它的同伴也被召唤了出来,一片又一片,从暗处显现姿态,围绕着沈空轻轻旋转。
有女生被这景象惊到了,不由自主发出小声惊叹。
这场景确实是很美的,和这昏暗沉闷的地方格格不入,宛如放错地方的绝世名作。
沈空双目微垂,发丝被柔和的风扰动,微微起伏着,他双手托起,往外轻轻一推,口中低低道:“去。”
一丝风缠绵地离开他的手指,卷起起伏的枫叶,落在了学生们身上。
“绊”能将人拖进建筑物,也能原样将人弄出来。枯爪形态的“绊”尖锐刺人,划伤人类的衣物皮肤;而枫叶状态时,它们轻柔得不可思议。
它们用薄薄的躯体切入冰冷坚硬的砖石裂缝里,裹着人类小心翼翼往外拖曳,甚至还在散发着微微的暖意,就像是夕阳残留在叶面上的温度。
几息过后,所有人都从建筑物里脱身,站在了水泥地上。他们甚至没能反应过来,就已经脱困了。
枫叶收拢,回归沈空的身边,又消失在了黑暗里。
在场的人无不呆愣,王乐康喃喃道:“我真该把这个拍下来。”
单婷收了手机,在旁边小声说:“我刚拍了。”
“真的吗?姐妹,加个号,发我一份!”
“我也要!”
甚至有男生:“我手机都掏出来了,怎么没网?”
“没事,我们先备忘录里记一下,回头有网了再加。”
他们个个兴奋地忘了身处在哪里,沉浸在帅哥美景当中。
优向青一点用都没派上,有点尴尬,咳了一声:“之前我的白妖派出去找人,现在回来了,应该没别人在这里。一共九名学生,咱们先出去吧。”
知道有靠谱的人在,即将能脱困,他们都很高兴。
就在这时,站在角落的祁信忽然开口:“等等,不对劲。”
这话冷冰冰的,冻得人一哆嗦。一听他讲话,王乐康就警惕,他眼睛一转,却见沈空表情也不是很好的样子。
优向青也感知到了,他让学生们安静一下,凝神细听。
一安静下来,周围就显得空旷很多,他们听见了些许细碎的,清亮的,异样的声音。一阵一阵的,被回应放大了许多,好像……是水波在轻轻击打墙壁。
他低头看看脚下,交错磕绊的管道下,是干燥的地面。
有耳朵灵敏的学生道:“声音是从上面传过来的。”
“上面?不可能啊,怎么会在头上……”
优向青再一次让照明符往上飞,浓重的雾气即将淹没它时,沈空手腕一挥,招来狂风吹散了他们头顶的雾气。
雾气后面,有水波反射着粼粼波光,照明符在倒置的水面前漂浮,如同明月高悬在漆黑的深海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