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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1、第十二位调率者 ...

  •   人的视线是有范围的,往下看的几率比往上看更高,加上空间大,视觉受限,他们竟然一时没发现。
      这层水没什么攻击性,在他们头顶上荡着细微的波澜,因为颠倒的原因,让他们有一种随时会淌下来的错觉。
      “上面是不是有什么吸着?”
      “水里不会有什么东西?”
      学生们向上张望着窃窃私语,优向青让白妖飞上去探了探水面,一下子就触到了底。
      他道:“是正常的水,很浅,上面是天花板,所以看起来黑,暂时没有危害。”
      他们打量了半天,没看出什么所以然,就作罢。只是头上有这么个东西,总让人心里不安。
      稍微整顿后,他们出发找出口。
      空气湿冷,直往人骨头缝里钻,浓稠的雾极大限制了视线。照明符飘在最前面,后面的人拿着手机灯,交叉晃动出了恐怖片的氛围。
      有人打着颤开玩笑:“可别一会儿扫到什么怪东西啊。”
      “别说了,我有点想上厕所。”
      地上交叉的管道特别多,他们一起踩着方形的金属通风管往前,倒是没人再摔了。
      优向青把白妖派出去找路,此时走得格外小心:“难怪‘绊’要把人往这里带,太难走了,这到底是什么鬼地方?”
      他本来只是随口一问,有一个学生颤巍巍地举手回答:“我……我好像知道。”
      他是之前埋得只露一个头的那个倒霉蛋。人还没太缓过来,脸色苍白,眼神恍惚:“这里的管道种类很齐全,怎么看都有点像……“
      “像什么?”
      环境空荡,男生的声音显出几分空灵:“车库。”
      “车库?”优向青摸不着头脑,低头看被他们踩得啪啪响的管道,“这地方能停车?”
      “不是,这不是停车的那一面,这里是车库顶。”
      这话落下,周围人都愣了一下,不懂什么叫车库顶。有人回过味来,抬起手机灯往上照,灯光陷入雾气里,什么也看不见。
      “我们学校的行政楼下面不是有个车库么。”
      他的话引起了共鸣:“我去过一次,好像是有点像。”
      有一个女生往两边看了看,小声说:“刚才照明的时候,我站得远,好像看见水里反射着彩色的东西。”
      如果他们说得没错,那反射出来的是什么,就不言而喻了。
      优向青手指姿势一变,火光亮起,照明符化作一簇火扶摇直上。符光穿障破阻,击散雾层后,跃入金属曲面上,折射出各色光芒。
      一双双眼睛向上看,被这颠倒奇诡的景象完完全全震惊到了。
      只见他们头顶两三米高的地方,黄白的框线整整齐齐,大大小小的车悬吊在他们头顶,随时都会掉下来。
      火焰散去,浓厚的白雾再一次围拢,将视线遮盖得严严实实。
      这里和周明阳那边发生了一样的事情,天地颠倒了。
      在一片沉默里,王乐康喃喃道:\"见鬼了,我们学校跑车怎么这么多?\"
      \"……\"沈空终于体会到周明阳时不时的无语,扶额叹了声。
      好歹还是有正常人的,一个学生声音虚弱:“这些车是挂在上面的吗,不会掉下来吧?”
      “水都没流下来,车应该也不会吧。”
      “我看是我们倒着挂在天花板上了。”
      “倒挂那不得脑充血,我一点感觉都没有。”
      人们七嘴八舌讨论开,越说越有道理。
      沈空注意到水声,他抬手让一片枫叶去探了探,返回对优向青说:“水涨得很快。”
      在这样尚未找到出口的诡异地方,出现任何意外都足以让人心惊。
      “如果这里是地下车库,那一定有一面是出口,我们摸着墙壁肯定能找到。”
      优向青却不同意:“颠倒这点太奇怪了,谁能保证这个状态找到的一定通往外面,我们得走到正确的方位上。“
      沈空只说了一句话:“水里有东西。”
      仿佛应和他的话,头顶的水流发出响亮的“哗啦”声,像鱼跃出水面,或者手臂拨开浪花。
      着声音立刻听得他们头皮发麻,从脚底泛上寒气。
      且不说这水和水里的东西上哪儿来的,就算是正常的水,光看墙角边上的灰尘和青苔霉斑,也不是几个伤员能沾的。
      他们互相搀扶着无声前行,交错的管道乍一看很像迷宫,事实上只要顺着一根笔直的管子一直往前走,就大大缩小了绕弯路的可能。他们一路摸到了墙壁,从墙壁这一面开始顺着走。
      墙边也有方形铁皮管子,他们顺利得不可思议。
      绕过了又一个直角,他们立刻就感受到了风,从黑暗处幽幽吹来,沁凉潮湿。这无疑是一个好消息,优向青点了人数,手一挥,带着人循着风找车库大门。
      而此时,流动的水也就在他们头顶了。
      人们加快了速度,从疾走到快跑,就像被无形的怪物追赶着。白妖被优向青召回,沉默地守在他们不远处,时刻提防水里游动的东西。
      有人抬头一看,脸色一变,被身边人压着头朝前走去。他们都明白一个事实——
      时间不多了。
      偶尔水里会发出极大的“哗啦”声,浑浊的水珠从上面泼洒了下来,冰冰冷钻进他们头皮和脖子里,引得人群一声惊呼。
      优向青掐指呼唤白妖守在水面上,他们紧张等了会儿,那“鱼”却一头扎进了水里,又没了声息,似乎只想扬起一泼水,招来他们注意。
      “那是什么妖怪,太快了,看不清。”
      “好像没什么攻击性。”
      优向青:“我们快走吧。”
      前面刚放下一点点担忧,后脚就是一声惨叫,他们连忙去看,只看见一个高个儿的男生整个人腾空而起,像被水吸进去一样,往天上飘去。
      他们站成一排往前走,优向青打头,沈空殿后,离那男生隔着几个人,都来不及抓。祁信倒是站在了中间,他却一反常态,一点没动,冷眼看着男生上半身没入水里,两条腿也很快没了影子。
      下一秒,他的头从水面露了出来,手臂胡乱拍水,惊恐万分地挣扎:“救命……我不会游泳!”
      这确实是极为诡异的,水是飘在天上,在他们眼里,就是男生倒过来,头直直对着他们,脸色狰狞,翻着白眼。
      “愣什么!”
      优向青喊了一声,旁边几个人七手八脚把人往下拖,幸好水面不高,他们像拽什么氢气球,把男生从水里拽下来。
      一离开水面,众人手中的拉扯力顿时没了,男生“啪”地掉下,摔得胃液差点吐出来。
      这水太古怪了,还会吸人,他们不敢大意,再也没有人敢抬头上望。到后来,他们佝偻着腰往前走,头顶几寸就是流动的黑压压的水,就在水位低到快要把人压在地上爬的时候,他们听到了奇异的哨声。
      急促尖锐,从不远处传来,像人对着瓶口吹。
      地下车库接近出口的位置是个长长的斜坡,水面下压,空间压缩成了窄薄的一条,急风吹进来,在狭小的空间里压出尖啸声。
      再不多久,清淡的光线也投了下来。
      “是光,我们能出去了!”
      他们接近了,才发现这光线是规整细密的鱼鳞状,线条起伏柔和,微微晃荡着。
      车库门外面是防火的卷帘门,不知是谁把门拉下来了一半,剩下半个出口几乎都浸在水里,那丝光穿透了水层,投射下来的才是这幅样子。
      通道两边墙壁上挂着空调外机,金属的通风管和红色的消防阀门自黑暗而来,坚固而冰冷地浸在水下。
      有人梦游般说:“这不对啊,光都能透进来,水为什么不流出去,外面有什么透明薄膜吗?”
      “因为我们倒过来了。”优向青艰难回答,“这个车库应该就是产生异常的区域,外面是正的,中间隔着分界的膜,再正常不过了。”
      “那我们怎么办,还要打破这个膜吗?”
      端端几句话的功夫,入口又小了点,卷帘门竟然在往下降落,短短几分钟,出口只剩下半人高了!
      优向青当机立断:“来不及了,我们入水游过去!”
      那个差点把自己呛死的男生脸色慌张:“我不会游泳啊!”
      “我也不会。”
      “会游泳和男生在前面,手拉着手,憋一口气冲过去,再不走谁也走不了。”
      优向青以符为屏,做了把承天的大伞盖在众人的头上。
      “我数三下,所有人深呼吸,手不要松,一起站直了碰那个水面,待会儿倒转反向会头晕,不要乱!”
      “一、二、三!”
      一行十来个人同时站起来,和水面接触的一刹那,重力陡然倒错,和浮力揉在一起,晃得人晕头转向。好几个人一口气没倒过来,手足无措胡乱挣扎,鼻子里疯狂进水。
      优向青的大伞起了作用,托了他们一下,帮他们翻了个身,让所有人的头露出水面,能喘一口气。
      衣服沾湿变得格外沉重,水里冰冷,仿佛有无数只手抓着他们往下沉。车库足有两三米高,他们脚下碰不到实地,对水底的恐慌让他们面色青白,只期盼这救生圈一样的大伞能一直环绕着他们。
      水里的东西被他们吸引,破浪而来的水声越来越清晰。
      优向青来不及给他们时间调整,大吼一声:“吸气,闭眼,我们准备出去!”
      泛着金光的伞一眨眼延展开来,将他们一齐压进了水里。水面一下子没过了头顶,冰冷地挤压人的肺部,把温度一点一点带走。
      行进间,水流划过他们的皮肤,一切声音都像蒙在布里,他们什么也听不清,什么也看不见,只有互相牵着的手指引着方向,让他们知道这是在往出口走。
      似鲸非鲸的吟声荡在细小的旋涡里,好像在近处,又似乎在远方。身后水波涌动,似有推力在帮他们一把。
      优向青忍着睁眼的酸痛,辨别方向,划动手臂,往光明处扑去。他拖着身后长长的队伍,手拼命向前伸出去。某一刻,他触摸到了一层透明的膜。
      他往前一顶,膜破了,再往前就是凉意的风雨。
      先是头和上肢,接着是半个身体和双腿。甫一落地,他猛地转身,用肩膀扛起半合上的卷帘门,把下一个人从水里拉了上来。
      接着是第二个、第三个。
      就像是接力一样,每个学生出来了都搭了把手,让下一个人更快地脱身。
      但是卷帘门颤动不止,发出牙酸的吱嘎声,一点一点下降着,祁信刚好在这个时候出来,用同样的姿势扛住卷帘门,为后面的人抵出更多的缝隙,优向青压力骤轻。
      排在后面的都入水时间长,都有了缺氧的症状,手脚渐渐无力,几乎全靠前面的人拉。
      王乐康是倒数第三个,他头脑发昏,手指一软和后面脱开了。他惊得挣扎起来,外面拉他的人的不清楚,还在将他往外拖。
      倒数第二是单婷,那个体力保存尚好的女孩子。她睁大眼睛,隔着水流和密集的气泡,看见出口就在咫尺的地方。
      抵着卷帘门的身影往他们这里投来了隐晦的目光,似是不堪重负,往下矮了几分。
      光线越来越窄,出口也越来越小,她不会划水,越是挣扎越是找不着力。
      某一刻,水完全充斥了这个空间,封住空气的一刹那,掀起激烈的旋涡,推着最后两个人往深处去。
      出口的缝隙不足半臂宽,已经来不及了。
      单婷眼前朦胧,听见外面传来惊呼声,呼唤白妖轰开卷帘门的是优向青,害怕又内疚的是王乐康,喊着“加把劲”的是不认识的同学们。
      单婷用空着的手捂住口鼻,留住最后一口气。求生本能让她想要浮到水面上,可是上层的空间被水淹没,她无数可去。
      身后忽然窜起一股激烈的水流,看不见的利器划破水层,“锵”的一声拄在门口,撑起了最后的缝隙。单婷身后的人在水里停了一下,在她还未反应过来的时候,猛一推她的背!
      她眼前一花,雪白的气泡倏然聚齐又散去,等回过神来的时候,人已经在外面了。
      沁凉的空气兜头扑上来,她呛水呛得厉害,伏在不知道谁的肩膀上咳得撕心裂肺。剩下的人转回头,一起用力抬那莫名其妙变得极沉的卷帘门。
      “还有一个人,大家都来帮把手!”
      “里面的人听得见吗?”
      “不行,太沉了,这门要落下了!”
      无形的黑刀被压侧过去,再也支撑不起这道门。单婷回头,只看到卷帘门轰然落下。
      王乐康脸色苍白,眼睛憋得通红,猛地锤了两下卷帘门,手指骨节很快脱皮淌血。一旁有人拉着他,不让再做无用功。
      优向青使出了最强的攻击,这层门依然毫无动静,仿佛罩着一层无坚不摧的金光,怎么也撼动不了。
      旁边站着一圈惶然无措的学生,此时也精疲力尽,不知道该怎么办。
      “如果我们能再快一点……”
      祁信是唯一镇定的那一个,他看着优向青浪费符咒,终于出声:“这是集结了数十个除妖师的新学布置起来的结界,自动隔绝异常空间,你一个人打不开。”
      优向青吐出一口气:“来两个人跟我走,我们换个入口,得想办法把人从里面捞出来。”
      祁信强调:“他是调率者,他不归你管。”
      “但他也是这里的学生!”优向青回头看他的眼神变了,“刚才你就开始见死不救了,除妖师准则你忘了?”
      他的话毫不留情,眼神愤怒冰冷。
      优向青这个人一贯如此,坚守着大家都不当一回事的准则,嫉恶如仇,迂腐不堪。他会收留扶持妖怪的受害者,会救下陷入噩梦的人类,会嫉恨行恶事的除妖师,还想去救一个调率者。
      除妖师?
      除妖师藏污纳垢,肆无忌惮,比起他祁信,优向青更不像他们的人。
      单婷摇摇晃晃走过来,她体型单薄,胆子也不大,一路被保护得很好。此时不知哪来的勇气,指着祁信道:“我看见你松手了,你本来就不想让我们出来。”
      她道:“你不是人,你是妖怪!”
      周围的人愕然望来,一双双眼睛刺在祁信背上,让他无所遁形。
      这种目光他很少碰见过了,他的伪装天衣无缝,自从披上了除妖师的皮,从来没人怀疑过。
      但是现在,他不需要继续伪装了。
      祁信眼里燃烧着一捧仇恨的火,后背的衣服鼓起,脊椎“卡啦”作响,一节一节拔高,黑色的帘幕刷啦一下展开,遮挡住里面苍白的骨骼,化作了两米高的妖怪。
      妖怪弯下腰,低头俯视他们。圆盘大的脸斑驳枯皱,像枯萎的花瓣,花瓣交叠的地方一层层裂开,吐出肉红色的舌头,舌头顶端长着\"祁信\"那张脸。
      “别着急指责我,小姑娘,他们杀我全家,我还没开始报复呢。”
      那张脸道:\"除妖师高傲、排外,里头早已经烂干净了,只有你,优向青,只有你还傻兮兮地坚持着。
      “哦对了,你知道吗,除妖师用来施法的符纸,是用我们迷山伪窃的皮骨做的。”
      妖怪两张嘴巴一同撑开,发出刺耳的笑声:“我挺感谢你的照顾的,优向青,如果没有你拉我一把,我早被追杀的除妖师剥皮拆骨,做成你们手里的符了。”
      “不可能!”优向青护着其他人后退,然而祁信幕布一展,就堵住了他们的退路。
      “怎么不可能,白妖是如何获得的,你不会不清楚吧?”
      除妖师每几年开办围猎,抽取妖怪的神志,把它们炼成可以驱使的武器,补充空缺。
      “除妖师身上流淌着罪孽的血,是妖怪和人类之间的灰色地带,是世间规则缺漏的象征。当年一个发疯的调率者杀干净了所有灰色,但真正的罪魁祸首,一个背叛了人类,也背叛了与妖怪盟约,暗算了调率者,引发了大灾变的那个人,被漏掉了。
      “他身上附着的黑色藤蔓代替他被消灭,那藤蔓不是好东西,这个人类更是没事人一样,重回人间,走了另一条路,开创了除妖师的历史。
      “哈,他最后不得好死了,所有除妖师的领导者,都不得好死,你不清楚,你们那姓尚的家主肯定知道。
      “除妖师自以为尊贵的血脉,里面全是卑劣、掠夺,肮脏透了。”
      优向青:“我不知道你讲的是什么时候的事情,流传而来的历史根本没有这些。”
      “我当然知道,因为……”
      “因为你们迷山伪窃,是大灾变里仅存的一支妖怪。”高处传来一阵人声,一个人站在雨雾朦胧的楼顶上,瘦高得仅剩一把骨头似的,脑后黑色的布带轻轻扬起又落下。
      王乐康一惊,以为是周明阳来了,还未出声,身边优向青已经半跪行礼,大声喊道:“家主!”
      是尚清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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