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舞霓裳》莫可菲

13、泽宁

　　“小姐。”一见她出来，原本闲闲倚在廊柱上的泽宁立刻迎上来。

　　霓裳点点头，又忍不住纠正：“我说了多少次，其实你不必叫我‘小姐’，连我娘都叫你‘宁儿’了不是么？你好歹是我爹的义子，不要弄得跟主仆似的。”

　　泽宁静默，显是没有认真听取她的意见。

　　霓裳无奈，越过他朝前走：“好啦好啦，本小姐现在要就寝，你也忙了一天，快些去睡吧。”

　　泽宁没有要放松的意思，“小姐的寝室，好像不是这个方向。”

　　霓裳回过身来，一双美眸盯着完全进入忠仆角色的男子。

　　“那么本小姐打算先出去溜达一会，可——以——吗？”

　　泽宁眸光一黯，身子稍侧，似是清楚她的性子。

　　想不到，这个名声在外的暗夜杀手，到得自己面前，竟是半点气势也无。就算他武功再好，再受枢密院大人的器重，也为自己的身份感到自卑吧……

　　以义子的身份保护枢密院大人的女儿，其实，也就是保镖的角色。就算她决心打破主仆藩篱，但不经意间流露的任性娇纵还是免不了会对他造成伤害。

　　想到这里，霓裳有些后悔，不自在地说：“那个，泽宁啊，我是看今晚月色不错，想要出去夜游一番，如果有个人陪当然更好，不过我也不想太过扰攘……”

　　泽宁抬起头来，清秀的脸上露出些许欣喜之色：“就由在下陪小姐一段吧。”看到她意有所指的表情，立刻补充，“当然，这么晚了，最好是不要吵到大人和夫人们。”

　　“恩，真聪明，一点就通。”霓裳笑眯眯地拍手，“那咱们行动吧！”

　　换上夜行衣的霓裳轻轻跃出枢密院的高墙，身手之轻快让泽宁暗暗吃惊。

　　想起她今次回来时，也是同样的轻灵，差一点就从自己眼皮下溜走。

　　还有，跟以往不同，她如今是直接将夜行衣套在日常衣衫之外，身形却丝毫不见臃肿，反而更显利落、窈窕，不知这分别的数日她到底经过了怎样的锤炼。

　　沉思间，霓裳已经将他甩下十数步，停在前方等他。

　　泽宁收拾心绪，快步跟上——

　　从前，都只有她在后面追自己的份。

　　霓裳她，终究会离自己越来越远吧？直到远得不可企及，就像……天空中那轮美得不可方物的玉盘。

　　虽然嘴上是说溜达，但霓裳脚下却是往着软红楼的方向走。

　　泽宁随侍在后，忽然忍不住问：“对了，听软红楼说，小姐离开的那天，同行的还有一位……很美艳的女子？”

　　跟随她多日，自己倒从没见过她有什么闺中密友，当然也不会是软红楼那些姐妹。

　　“呃？”霓裳十分尴尬，那天自喝了梅酒、头痛发作之后到甲子山醒转，之间的事她都不记得了——如何被南宫夜带出软红楼，又是如何上得甲子山……

　　听他这么说，师傅当时仍是以女子装扮带自己出楼了？

　　泽宁一双黑玉般眼眸静静凝望着她，仿佛带着无声的压力。

　　想来，这一问题是逃不脱了，他不问，软红楼那些人也得问。

　　“那是我……未曾提过的师门。”

　　“哦？在下还不知小姐师承何门、武学何派，又是否有一干师伯师兄？”

　　霓裳的一张小脸垮下来，“你不要那么紧张啦，反正……现在也差不多算是脱离关系了吧。”

　　“可是义父交代过，要在下好生保护小姐安全，这其中，自然需要严加查证小姐交往的各色人等——”

　　霓裳的眉头已经开始打结，一把拉了他的衣袖：“你这人有没有半分情趣？我明明是要出来赏月，却被你问东问西，你别问了好不好？看那月亮像个大橙子似的多可爱！”

　　泽宁却兀自坚持着：“对不起，这是在下的职责。”

　　霓裳假意打了个呵欠：“哎呀，忽然困了，我要回去睡觉，你可以走了。”

　　泽宁却不疾不徐：“小姐要回哪边？枢密院还是软红楼？无论哪边，都请由在下一路陪同。”

　　霓裳恨恨地大叫：“泽宁你有完没完？我哪边都不回，你快给我走开——”

　　用的是她自己最讨厌的颐指气使口吻，但仿佛不这样，便不能把那忠仆甩开。

　　泽宁静静地站在原地：“不行，小姐不知当今局势，在下却不能看着你冒险——像上次你失踪的事，在下决不容许第二次发生！”

　　霓裳倒抽一口冷气：“泽宁，你是在威胁我！谁给你的权力？我家老头吗？”

　　枢密院大人不是一向任务为重，哪管得了她这个偏房女儿去哪儿云游？只要任务尚在进行中，他是鲜少会主动过问行踪的。

　　泽宁眼中有挣扎的痕迹，身形却依然稳稳。

　　霓裳转身而去，但泽宁迅即移到她面前来，“枢密院或软红楼？”

　　“你真的敢拦我？”霓裳不敢置信地望着他，“你是不是要逼我动手，泽宁？”

　　“如果小姐动手，在下决不会还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