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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第15章 ...


  •   子巽走后的一个多月,天气便已很热了。子离每早辰时不到便出门,晚上要等到太阳落山才回来,一月下来,就晒得又黑又瘦。这一日下午子离在校场耍枪的时候叫枪口在小腿上划了一道口子。屈进便要了清水来给他洗,又命人传太医,又去宫里要金疮药。子离不耐烦,推着屈进道:“你还是去树下坐着吧,这时候的太阳最毒了。”这时有人抬了藤条椅来,子离却不肯坐,只自己一跳一跳地跳回树阴下,屈进在后面笑道:“你以后吃了败仗逃命时,大约就这副德行了。”

      子离接了药膏自己抹上,屈进道:“今天就别练了,你回去躺个三天吧。”子离道:“在家也怪闷的,不如出来挨你的骂。”这时后方传来个声音:“屈老,我没给你选错学生吧?”二人回头一看,却是容素穿着微服走过来了,身边只跟了个小太监。二人行了礼,容素笑吟吟地看着子离,点头道:“瞧这模样,是有将才之风了。”屈进笑回:“差点经验,还要磨练。”容素对子离道:“你哥快回来了,让他考考你。”子离道:“他昨天来的信说还要一个月呢。”容素走至边上拿起一把弓,放上箭,口里道:“我已经去了信把他调回来;剩下的事我另差人去做。”屈进笑道:“我就知道王冶哲一伙一旦入罪,子巽就可以回来了。”容素笑道:“那些土霸最难应付,一年里贪的银子合起来可以喂一支军队了,也只有子巽才有办法压住他们。”子离道:“看来治水是幌子,杀一儆百才是目的。”二人相识而笑:“开窍了。”

      容素一箭命中靶心,把弓扔给子离,笑道:“你试试。”屈进道:“他脚伤了。”子离却拿起弓,放上箭,两手一前一后摆好架势,突然右手张力,“噌”得一声出箭。那箭镇得箭靶摇了几下,同容素的那支一起在靶心位置,却落在下方。容素笑道:“差一点就穿过我的箭了。”子离一看,也道:“是差一点。”容素道:“那时我们郊外赛马的时候,你可一点也不让我。”子离笑道:“如今也一样。”他三人一同走回树阴下的凉棚里,容素又道:“今年年底我就把郝呈平调回西南去,你看禁军那边的担子你可挑得了。”说完便看着子离。屈进道:“他还小呢。”容素皱眉道:“小什么?朕记得他和朕是同年的吧,朕这个皇帝都做了这些年了,他还怕什么?”子离道:“老师的意思是,一定会有人不服。”容素笑道:“所以你要从佐领做起。”屈进点头道:“应该,应该。”子离笑道:“还是等我哥回来再说吧。”

      容素忽又想起一事,对子离笑道:“昨天郝呈平的大哥进宫,与我唠唠叨叨半天,你可知何事?”子离奇道:“郝呈周?他只知斗鱼观鸟,会有何事?”容素笑吟吟对他道:“人家看中你少年才俊,点名要你做女婿。”屈进也笑了,摸着胡子道:“子离这年纪是该成家了。”容素看子离呆呆地不说话,就对他道:“你放心,我还没答应呢;郝家论门第是够了,只是人品样貌也是不能差的;我一定帮你找个有才有貌的名门闺秀。”子离这才笑道:“你还不够忙的,又拦下月老的差事干了。”

      子离回到家,韩母午睡未醒,他就慢慢走回自己的住处。这脚上的伤口原本不在意时倒也不怎么痛,可刚才一步步走回来时老心心念念这个伤口,于是如今痛楚得厉害。他就坐门廊下,撩起裤管,唤了个婆子重新上药。这天原本热得厉害,他如今躺在凉椅上,脱了外衫,偶有几阵穿堂风吹过,渐渐倒凉快了不少。他慢慢合上眼睛,忽然一阵炮仗声,他睁眼一看,却是许多人欢天喜地地走进来给他道喜。他未搞清楚事情首尾,就被他们簇拥着到了正堂。子离一看,只见韩母和子巽都等在那里。子离奇道:“你何时回来的?”子巽却不说话,韩母笑吟吟道:“吉时到了,拜堂吧。”说着就有人引了一新人进来。子离心中大急,只叫着:“她是谁?我不要拜堂!她是谁?”众人都笑道:“你不拜堂,做什么穿着新郎倌的衣服?”他低头一看,奇怪自己何时换上这套新服的。他连忙伸手去扯衣裳,口里急道:“我不娶她!这东西是谁的!”这婚服转眼就被他撤下来了,他不放心,对众人吼道:“你们都回去!滚回去!”转身对那新娘也道:“你也回去。”那新人却慢慢扯下红头盖,微微笑道:“你真的不娶我吗?你可想好了。”子离定睛一瞧,眼前的不是络之是谁,他一时说不出话来,看了她半天,只说:“怎么是你?”这时子巽对他笑道:“我让你娶她,你欢不欢喜?”子离想点头,可转眼看见韩母好象很悲伤的神色;新服还踩在他脚下,他想去捡,可周围众人都双目炯炯地看着他,他一时不知所措。突然宾客里走出一人,面容阴狠,子离马上认出是白令璩,就咬牙切齿道:“你还敢来!”白令璩不说话,只对他冷笑。这时子巽对他道:“子离,过去杀了他。”他手中突然多了一把刀,就对白令璩狠笑道:“今天你可跑不了了。”说完就一刀插进他心脏。众人都在一旁道好。他解了恨后突然心里一阵失落,想回头找络之,可络之却不见了,他在大厅里到处找她,急得手心出汗,却见众人说说笑笑,并不在意,他就只好大喊:“络之!你出来!”喊了几遍,头猛得一沉,他睁开眼,才发现刚才是做梦。

      他揉揉眼睛,看见门口一个袅娜的身影,他以为又是做梦,便坐着不动。络之牵着一条大狗走进来,对他笑道:“你的狗真难伺候,我养不来。”子离半躺在榻上,看着她的眼睛,微微笑道:“你怎么知道我在家?”络之道:“我带着狗出来逛院子,听你这里的人说你回来了。”子离道:“这么热,你还出来瞎逛。”络之看了看太阳,眯眼道:“这太阳真毒,我是要回去了。”子离起来一把拉住她的手对她道:“我和你一起走,占美不听话。”

      二人沿着树阴走,子离牵着狗,络之突然笑道:“占美,占美,真难听。”子离道:“是你说它长得丑,我才叫它占美的。”络之看他走路有点颠跛,就问:“你的脚怎么了?”子离便说了原由,络之就说:“没见过人像你这样喜欢舞刀弄剑的。”二人开始闲晃,此时正是最热的时候,众人不是躲在屋子里纳凉,便是在睡午觉,顾而院子里静悄悄的。子离看她拿扇子遮着太阳,怕她中暑,就道:“还是往你那里去吧。”才刚说完,络之脚下就拌了一下,子离忙扶住她道:“怎么拉?”络之道:“好象踩了什么东西。”说完就抬脚一看,却是一枚顶针竖在那里,子离就道:“那些个丫头婆子真该教训一顿了,大白天任这种东西躺在院子里头不管。”他扶着络之到一旁石头上坐下,替她去了鞋袜,一边笑道:“这下你和我一样成了跛子了。”那枚针拔出来时小半截已带了血,他看络之好象很疼的样子,心里也有了火气。络之看他的脸色,就道:“你别去骂不相干的人,这么小一根针,多半是谁的针线篮子里掉出来的,不仔细瞧谁看得出来;你若认真计较,倒是无事生非了。”子离只好说:“知道。”络之又微笑道:“我和你们家真是犯冲,处处都不放过我。”子离此时却一个字也没听进去,他手中握着她的软足,眼底泛着她的笑意,只觉一阵心旌荡漾。络之也感觉到了,便红着脸抽回了脚。子离站起来道:“你还能走回去吗?”络之道:“我走不了了。”

      子离四下一看,对她道:“你等等,我就回来。”络之只当他是去叫人,便坐在原处等着。半晌,却看见他牵着一头骡子过来。他对她笑道:“这里离马房不远,我给你带回匹脚力。”占美看见那头骡子,便叫个不停。络之皱眉道:“我不要坐它,怪脏的。”子离就走过去一把抱起她,把她放到骡子上。络之急道:“子离,我害怕。”子离笑道:“放心,它很温顺的。”又拍拍占美,叫道:“去前面带路。”占美便沿着竹林中的一条小甬道往仰桐庐的方向跑去,子离牵了骡子,带着络之慢慢跟上去。

      络之的身子随着颠簸一摇一摇,她想着身下的要是头牛,自己倒还真成了农妇了。思及此处,她便看了一眼子离,他虽背对着她,可她总感觉他在看着自己,而自己也在看着他,她心底一热,就问道:“你明天还去校场吗?”子离回头道是。络之迟疑一下,似想叫他别去,可口里道:“那就在脚上缠几层纱,免得拉扯伤口。”子离道:“我从小就磕碰惯了,不怕的。”络之接口:“你这样漫不经心,伤了自己,又教别人操心。”她一说完就后悔了,两颊淡红。子离却不回头,只换了只手牵骡子,然后道:“以前大哥也是这么说的。”络之听他提及他大哥就不出声。他走了一会又道:“小时候我最会闯祸,每次都是大哥给我拾烂摊子,然后和我一起挨爹的骂,一起跪祠堂,最后等到二哥把我们俩救出来,他们又会轮番教训我。”络之低头道:“原来你从小就这么麻烦。”子离笑道:“我是最皮的一个;大哥永远是最乖的;二哥呢,每次我爹看他背书的样子,我就知道他心里有多欢喜。他请了最好的师傅来教我们,为了我们不知对东方曜赔了多少不是。”他说到此处便停住了。络之突然觉得心里一阵绞痛,也不知是为他还是为自己。她轻轻道:“你们家里人感情倒好,你大哥长得和你像吗?”子离道:“我和大哥长得都像我爹,子巽则比较像我爷爷。”这是他第一次心平气和同她谈论他家里人,她知道以后都会这样了。

      二人一直聊着琐事,不一会仰桐庐到了,子离不觉道:“这么快就走到了?”他把骡子牵进院子,对络之道:“你还不下来?”络之坐在那里不动,只看着他道:“怎么下来?”子离只好走过去,伸手去抱她下来。他与她贴得那么近,他隐隐闻到一股淡香,像是这院子里的花香,也像是她身上的。忽地梦中的情景一闪而过,他这一抱两手却再也放不开,只定定看着她的眼睛。络之羞红了脸,急道:“你还不放开我。”子离微笑道:“可是你让我抱的。”络之不说话。子离看她垂着眼帘,两颊扫着红晕,直想立刻吻下去。他凑近了脸,迫得她微微向后仰,直到自己的鼻尖碰到了她的,他便停在那里不动了。他拿起她一只手贴在自己胸口,对她轻声道:“我真想这样抱着一生一世了。”

      络之听他这样说,一颗心都颤抖起来。她的一只手给他拽着,只感觉掌心上全是他的心跳声。有些事她早就知道的,只是起初还远远地隔着雾,如今他明明白白地说出来,她却害怕起来。她看了一眼他炽热的眼神,心中又慌乱又甜蜜,仿佛终于抓住了这一生最重要的东西。她低下头轻声道:“你快放开我吧,要叫人看见了。”子离嘿嘿低笑道:“叫占美看见了。”络之一回头,果然占美的两只眼睛乌溜溜地瞅着他俩,一条大尾巴在后面扫来扫去。子离过去牵了它,又一手搀了络之,把她领到梧桐树下的阴凉处,自己走进屋里拿了两张竹椅出来,又向四周望望,接着道:“怎么一个人都没有?琉璃呢?”络之道:“睡午觉吧。”她在椅子上坐好,就对他道:“你到后院去,我早起在井里湃了篮子葡萄,你去把它拿过来。”子离不情愿道:“你倒差我做事。”络之笑推他道:“快去!”于是子离去了,不一会就拿了葡萄过来,一边吃一边对她笑道:“挺甜的。”

      二人在树下坐了一个时辰,子离看见太阳快落山了,就知道该走了。络之知其意,就对他道:“你别在这里蘑菇了,大约前头的人都在找你呢。”子离就站起来道:“我明早再来吧,再给你带点药膏来。”她点点头,于是子离就牵着占美磨磨蹭蹭地走出院门。络之坐在那里看他背影不见了,又过了一会,果然他又回来了。络之笑了起来,问道:“怎么回来了?”子离走过来道:“我想还是把占美留在这陪你吧。”她只好把绳子接过来,又推他道:“这可该走了。”子离心中只觉恋恋不舍,络之催了好几遍,一会却又把他叫回来道:“明天去校场的时候小心脚。”二人絮絮叨叨了好半天,子离这才真的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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