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丞相前男友》拂罗底

15、朋友

　　无论是李浣还是秦过都没有注意到，在她登上他车子的时候，有一个人在她的背后看着他们。

　　那是程一。

　　他知道外面拥堵得厉害，到底不放心李浣一个人走，因此出来看看能不能帮她找辆车送她回去，恰好看见她上了秦相的马车。

　　程一一时之间很难说清楚此时他到底是一种什么样的心情。

　　尽管他已经下定决心要离开这里，但看着自己喜欢的女子走进其他男人的车中仍然是一件让人难接受的事，他直愣愣地看着秦过的马车远去，望着那个方向一动不动。

　　夕阳了变成红色，朱雀街上的人潮也渐渐散去，程一却还站在街头。忽然有只手从后面搭在他肩上，一个声音问他：

　　“看什么呢？”

　　他转过头去，看见梁王就站在他的身旁。

　　“没什么。”他迅速调整了一下情绪，向梁王露出个笑容，“今天的夕阳很美。”

　　梁王也淡淡地笑笑，他的眼睛似乎能洞悉一切，但他什么也不说破，只是笑道：

　　“是很好看。”

　　他们在那里站着看了一会儿黄昏时的日影，然后骑上随从准备好的马匹，回去梁王府。

　　一路上，程一什么话也没有说。他本来是个爱谈笑的人，这样的沉默是很稀奇的。梁王却也很体贴地沉默着，没有打破这种静寂。

　　当他们终于回到王府，从马上下来的时候，程一突然开了口。

　　“殿下，我要离开云来了。”他说。

　　梁王似乎对此并不感到吃惊，似乎无论什么话，从他口中说出来，都显得淡淡的，不带一丝感情：

　　“哦，你也要离开孤。”

　　他并不挽留，只是大踏步走进王府，他的话很平淡，程一却觉得愧疚。梁王这样一说，就好像他离开云来的理由，只是因为想要离开梁王一样。

　　“我不是想要离开殿下的！”程一急急地追过去大声说，“我只不过是……想要逃避一些别的。”

　　他这么说着，语气渐渐弱下去。无论他想逃避的是什么，最终的结果是一样的，他到底还是要离开梁王。

　　程一知道，能和梁王在一起喝酒的人很多，真正被梁王当成朋友的人却很少。他不想显得过于自负，但……梁王可能确实是离不开他的。

　　“你是要从李浣身边逃开？”梁王淡淡地问，“她算是你的寡嫂，你觉得对她有非分之想是一种罪愆？”

　　！！

　　程一藏在心中的秘密，就这样被梁王看破，但他其实并不算太吃惊。他与梁王相处多时，梁王本来就对他的事有所了解，再加上今日他与李浣一同出现在梁王面前，以梁王的敏锐，要发觉他内心深处的秘密并不是什么难事。

　　既然梁王已经发现，程一也就大大方方地承认了。

　　“事实正如殿下所言……我觉得，果然还是离开比较好。”

　　“离开云来，真的能找到你想要的吗？”

　　猝然被问了这样的问题，程一也不知道该怎样回答。他以为离开云来是他唯一的选择，但他并不知道离开之后会发生什么……也许他什么也找不到。

　　梁王看见了他迟疑的神色，表情显得越发温柔：

　　“你看，离开云来，对你一点好处也没有，所以，你为什么要走呢？”

　　是啊，他为什么要走？他想要离开云来，是为了要逃避痛苦，但是是否真能逃避，却也很难讲。程一抬头看向梁王，似乎期望他能给他一个答案。梁王的年纪很轻，但程一知道梁王具有常人所不具备的睿智。

　　梁王看着他的友人，如果今天他不能给他一个令人信服的回答，他就要离开云来了。如果他真的离开，梁王也许永远也不能再见到他，这是梁王不能接受的。

　　因此，梁王用最率直最诚恳的语气对他说道：

　　“有时候你觉得不能不做的事情，换个角度想，也许毫无意义……你只会连你已经拥有的东西都失去。”

　　程一还在迟疑，梁王揽住他的肩膀，把他带进厅堂，命人拿来美酒，给他斟了一杯。

　　“酒能解决很多问题。”梁王说，“你最近太过紧张了。”

　　程一举起酒杯，一饮而尽。这酒还是梁王当年出宫时，从宫里带出来的御酒，它们原本是先帝的珍藏，如今却被藏在王府之中，招待梁王最重要的友人。

　　程一的酒量本来是很大的，此时喝了这一杯酒，却觉得有些微醺，或许在喝酒之前，他就已经有了几分醉意。忧愁使人易醉，程一睁着醉眼看向梁王，梁王淡如青烟的眉眼似乎显得更加模糊。

　　“留下来吧。”他听见梁王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留在云来，留在孤的王府里，改换身份作为孤的幕僚留下来。孤需要友人，也需要谋士，孤需要有人能与孤站在一处……这个人，只能是你。”

　　程一明白梁王的意思，在云来与他们一同玩乐的浮浪少年，多是京中高官贵族家中的子弟。这些人上有父母娇宠庇护，下有仆婢悉心照料，一生之中从未有过半点不称意。对于梁王来说，这些人只能是酒友，此外再没有什么别的价值。

　　但是程一不一样。

　　在云来浮浪子弟们的狂欢滥饮之中，在无穷无尽的狂欢里，程一厕身其中，却仿佛并不在那里。别人是为了寻欢，他身处其中却并不感到欢乐，他只是为了能够寻到一个栖身之处。

　　说起来真是悲哀，程一所买下的大宅，在云来城中也是少有的豪华宅邸。但他却无处可去，只能在秦楼楚馆流连，在狂欢滥饮的宴会之中找到自己的位置。

　　面对着这样的程一，梁王对他说：

　　“留下来吧，孤请求你留下来，孤命令你留下来。”

　　他的语气从商量变为请求，又从请求变为命令。年轻的梁王抿着嘴唇，满眼焦躁，满脸严肃，竟然令人意外地显示出一点孩子气。

　　程一这时候才忽然意识到梁王成年还没有多久。多年来他一直以“孤”自称，在自己与他人之间划下一条线，将他与旁人分隔开来。他的身份让人忘记他的年龄，但他确实只有二十三岁。

　　看着他这样子，程一觉得，自己似乎不应该抛弃他这个年轻的朋友。

　　这念头在脑子里一转，程一自己都要笑话自己了。

　　对面站着的这个人，是先帝与太后的幼子，今上亲封的梁王。天下无人不羡慕他的权势与财富，可他程一现在居然在同情他？下决心不要抛弃他这个朋友？

　　虽然可笑，但程一还是不自量力地想要竭尽所能帮帮他。

　　所以他对梁王说：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