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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6、储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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螳螂捕蝉,黄雀在后;鹬蚌相争,渔翁得利。脱脱不花此时算是明白了这几句古话的意思,奈何为时已晚,只得再次贡马请和。
明朝如今在河套、哈密、辽东和新占据的地盘上建了四个国营马场,并且鼓励民间养马,好马并不短缺,但是草原辽阔,无法在短期内有效掌控,还是需要一个代理人来管理,脱脱不花是蒙古人认可的黄金家族继承人,眼下又得到了教训,多少会老实一阵,于是小夏和内阁诸公商量后,接受了脱脱不花的求和——当然,互市地点铁定要相应地向西向北再挪一挪了。
脱脱不花知道自己已经没有能力和明朝较劲,只好全盘接受明方的条件。至此,蒙古势力被彻底赶出了阴山之外。
阴山以东的草原,被小夏一拆为三,设立了三个省,即曾经在中国近代史上短暂存在的绥远、察哈尔和热河。不过,这三个省的位置和后世的划分并不一致,而是要更偏西偏北一些,以免与明朝的塞外卫所重叠。又择地筑城,做为三省的省府所在。绥远省治所设在包头,察哈尔省治所在化德,热河省治所便是昔日的元朝上都,小夏更其名为同兴。地盘划分好后,任命了三家归附的蒙古部落首领为三省宣慰使,各部落头目也都封了大小不等的官职。明朝则派遣御使、学官、派驻军队,对三地进行实际管理,开办学校、招抚流移。
三位宣慰使进京接受了封赏赐宴,又在鸿胪寺官员的陪同下游玩了几天才离开。他们走的那天,正好是于谦的生日,彭时便代表内阁诸公和六部同僚在棋盘街的饭馆定了雅间,中午一群人聚在一起为于谦贺寿。
鉴于有诏书明令禁止官员工作日中午喝酒,一众人只点了些茶水饮料,吃吃喝喝了小半个时辰,于谦付了饭钱,与众人各自回衙门办事。
酉时一过,阁老们便陆续放下手中事务,准备回家。
王翱见于谦尚在伏案疾书,不禁笑道:“节庵,今日是你的寿辰,永亨和尚德都赶回来了,你还不早些回去和家人一同团聚庆贺,莫非又要在值房过夜么?”
于谦亦笑着回应道:“哪里,学生写完这份票拟便回。”
王翱和于谦道了别,同沈翼搭伴离去,于谦见内阁只余下自己,便从桌柜中取出一个编织得齐整精致的竹篮,小心地提着,往奉天殿走去。
刚迈上奉天殿的平台,就见兴安提着一个大食盒从殿内出来,兴安看到于谦,立马挂上笑容道:“于阁老,咱家正准备去内阁找你呢。”
“可是圣上传我?”于谦问道。
“不不。”兴安连连摆手:“今日是阁老寿诞,皇上命御厨房做了生日蛋糕,命我给您送去。”
“如此多谢圣上关心。”于谦拱了拱手道:“于某正有事求见圣上,还望公公代为通禀。”
“瞧您客气的,您老要见皇上还用通禀吗?”兴安笑呵呵地领着于谦穿过大殿出了后门,只见高琳站在殿外,手中捧着小夏的外袍和刀鞘,而小夏童鞋手中挥着唐刀,正在空地上练武活动筋骨。
于谦示意两位公公不要打搅小夏,静静站在一旁,待小夏一套刀法舞毕停下手,方上前行礼问候。
“先生不回府庆寿,找我有事吗?”小夏意外地问。
于谦迟疑了一下,小夏见状便请他进了大殿一层东侧的一个隔间,叫了豆汁和芸豆卷,坐下慢慢叙话。
于谦将手中竹篮送给小夏,道:“去岁臣院中红枣丰收,臣闲暇之余便自酿了些枣酒,而今酿成,特来进献与陛下,还望陛下不嫌臣手艺粗浅。
“这酒是先生亲手做了送给我的?”小夏开心的简直要跳起来了。老先生一向既不收礼也不送礼,今天这算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么?
“谢谢先生。”小夏当下就拆开竹篮取出洒壶。打开盖子,一股红枣的甜香散发开来,喜的他直拍手道:“定是好酒。高琳,取酒杯来,我要和先生喝上几杯。”
高琳取来酒杯,见小夏自己上手倒酒,知趣地退了出去,房间内只剩下小夏和于谦。
于谦接过酒杯道了谢,问小夏:“臣记得陛下已将随身唐刀赐与永熙,不知在何处又寻得一把?”
小夏笑道:“易州有几个青年工匠,自从进宫向我送年货时见了那柄唐刀,便满心想着复原失传的冶炼之法,让唐刀重见天日,我就资助了他们一笔费用,后来又让他们和技校的师生们一起研究,这不,终于有结果了。”小夏说着将刀拔出递给于谦。
于谦接过刀仔细观看一番,只见刀身细长匀称,刀锋雪亮锋利,不禁赞了声:“好刀!”
小夏将刀鞘也递过去,笑嘻嘻地说:“今天是先生的生日,这把刀就算祁钰送给先生的礼物了。”
“使不得!”于谦连忙推辞:“如此厚礼臣如何敢当?”说着收刀入鞘欲递还给小夏。
“先生是当朝大司马,掌天下之兵,岂能没有把趁手的指挥刀呢。”小夏将刀推回去,劝道:“先生不用担心我没有合意的兵器防身,这既然已经造出了第一把,还怕没有第二把第三把么?”
于谦见推辞不过,便道谢接过刀,而后与小夏对饮起来。
小夏心中高兴,便多喝了几杯,又吃了几勺芸豆卷,再要起身倒酒时,脑海中突然闪过一个大问号:今天是于谦的生日,于康午后就从皇庄返回家中帮着操持,朱骥也赶了回来,于谦却不说回家团聚,反而和他喝酒消磨时光,这是什么情况?
小夏将酒壶放回桌上,狐疑地看着于谦,问道:“先生来找我,不只是专来送酒的吧?”
于谦淡定起身,深施一礼,郑重地说:“臣于谦奏请陛下早立太子,以定国本。”
“......”
小夏一脸黑线,皱起眉头坐回座位,良久没有出声。
“先生,往后,我再不敢收您的礼了。”他苦笑。
“陛下,早定国本,利在稳定朝政,尊崇社稷,注重宗庙,牢固根基,请陛下三思。”于谦劝道。
小夏抿着嘴唇,以手扶额沉默着。
面前的老人,是他最敬重的人,但是他的心事,却没法对他讲。
现在已经进了景泰六年的夏天,距史上的夺门之变只剩下一年半多的时间。他不知道到了那一天会发生什么,寂寞梭梭草会把他怎么样。还有,他的孩子怎么办?他在这里有了两个儿子,汪皇后生育的见清,武瑛刚诞下一个月的见潇。寂寞梭梭草会怎样对待他们?不错,那个魂灵是说过可以让他继续干下去,可是一句虚无缥缈的承诺,没到真正实现之前,他怎么敢当真呢?
他只能先拖着,等到了那天再说。
“我又没说不立太子,问题是,立谁?”小夏辩解。
“自当立中宫嫡子。”
“如果,复立见深为太子呢?”半晌,小夏突然冒出一句。
于谦吃了一惊,转而是纠结的沉默,片刻,他压抑着心中的沉痛道:“陛下,世易时移,臣以为,此时复立沂王……不可。”
小夏也不过是随口一说,权作试探。如果他最终留了下来,却复立了朱见深,那他的孩子又往哪里摆?何况还有朱祁镇那个不成功的夺门,天知道朱见深掌权后会不会在小人的挑唆下报复。
“可见清还不满四岁,话都讲不全,还是再缓缓吧。”小夏继续推脱。
高琳进来收拾桌子,忍不住插了句嘴:“皇上,当初先帝可是不满周岁就被宣庙立为太子了。”
“我儿子又不是先帝。”小夏没好气地抢白。高琳见自己说错话,赶紧躬身陪不是。
小夏摆了摆手让他先退下,见于谦还要谏,又道:“先生,您放心,我说话是算数的。见清还小,等他再长大些,短则三年长则五年,出阁讲学时,我一定册立太子就是了。”
于谦虽未劝谏成功,但至少得到了小夏的口头保证,便不再强劝,告辞后带着宝刀和生日蛋糕回家了,剩下小夏一个人闷在屋子里纠结。
一年半后,寂寞梭梭草将小夏留在了明朝,到了第二年,也就是景泰九年秋天,小夏兑现他对于谦许下的口头承诺,命钦天监择了吉日,正式册立朱见清为太子,了了臣子们早定国本的愿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