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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5、扩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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乾清宫外,小夏微闭着双眼躺在躺椅上,一摇三晃地晒着太阳,时不时地伸手从旁边小桌的碟子里掂起一枚干果嚼着,或者抱了小茶壶抿上一口。
怀恩捧了一摞奏折缓步走到近前,轻喊了声“皇上”。
“怀恩啊。昨天左诚送来的眼镜,你拿给先生们试戴过了么?他们感觉如何?”小夏懒洋洋地问。
内阁里的先生们,除了彭时外都已上了年纪,尤其陈循和高毂,近来眼睛老花的写票拟都吃力,小夏便让左诚为他们打造了几副厚薄不同的老花镜,样式自是如后世一般,只以牛角代替树脂等材料做了镜框,用桦树皮编了眼镜盒。做好后命怀恩送去内阁,让老先生们戴上试试,自拣合适的用。
“阁老们都已挑了合意的眼镜戴,托奴婢向皇上转达谢意呢。”怀恩道。
小夏没说什么,信手从怀恩捧着的奏折中取了一本打开,问:“怎的还没批红就拿来了?”
“皇上,这些都是廷臣奏请早立储君早定国本的折子,奴婢不敢做主。”怀恩躬了躬身。
小夏不满地站起来,将奏折都接过放在一旁小桌上,抱怨道:“孩子们都还小,立什么储君?再说了,立谁做储君?”
说罢背着手转起了圈。
怀恩愣了一下,答道:“自古有嫡立嫡无嫡立长,二皇子是皇后娘娘所生,陛下嫡子,自然是立二皇子为储君。”
“这些折子都是请立见清为太子的?”小夏懒得去翻奏折,追问了一句,目光中尽显怀疑之色。
“是的。”怀恩不明所以,心道皇上这是怎么了?前太子见深是奉先帝遗命请辞的,现在已是沂王,难道皇上还担心有人打他的主意么?还是另有打算?
这时就听小夏发起了牢骚:“见清还不满两岁,话都说不全,立的什么太子?当年父皇立太子时都年过三十了,我还没到三十呢,这就已经看我不顺眼了?要咒我早死么?”
“皇上万不可以恶意来揣度廷臣啊!”怀恩吓了一跳,慌忙双膝跪地,叩头劝谏。
“有话起来慢慢说,你明知道我不喜欢人跪来跪去的。”小夏有些不耐烦。
“是。”怀恩站起身走近小夏,试探地问:“皇上是否有心事?”
“……”小夏一时也理不出头绪,沉默了一阵对怀恩道:“你就回复说皇子们都还小,等长大些再说吧。”
怀恩见小夏不肯松口,无奈应下,他抱起奏折正待回去批红,却见吴太后从宫门外走了进来。
小夏背着手站在一盆无花果前沉思,完全没有注意,听到怀恩向太后行礼问安,方如梦初醒,忙上前来迎扶吴太后。
进了昭仁殿,吴太后坐下来将小夏仔细打量了一番,略带歉意地道:“钰儿,一连四个月没有让你出宫,难为你了。”
“没有的事。”小夏强笑道:“孩儿虽说任性,也知道娘是为孩儿好。娘不要多想。”
“你是娘的儿子,你那点心思娘还能不知道么。你看看,全写在脸上呢。”
小夏愣了一下,取了镜子左照右照,嘀咕道:“娘,哪有啊?”
吴太后被他逗笑,摆了摆手道:“好了,不说这些了。钰儿,明日旬休,你陪哀家去大隆善寺进香祈福吧。”
小夏对烧香拜佛没有一丝兴趣,不过,在宫里憋了这么久,他着实想出去透透气了,于是一口答应:“好,我这就叫大年和时玉准备车驾卫队。”
“钰儿,你可知哀家因何去祈福么?”吴太后慈爱地笑问。
小夏摇头。
“傻孩子,庄妃有孕了,哀家是为她和哀家的孙孙去祈福呢。”
“啊?”小夏惊喜地拉住吴太后的手问:“太医已经看过了?有多久了?”
“看把你高兴的。”吴太后笑着按他坐下,解释道:“一早,皇后、庄妃、惠妃到哀家宫中叙话,秋月见庄妃脸色有异,便为她诊脉,才知她有了一个半月的身孕。”吴太后眉目中满是喜色:“哀家又要做祖母了。”她拍了拍小夏的手道:“如今皇后膝下儿女双全,庄妃也有了身孕,就看惠妃什么时候有好消息了。”
小夏尴尬地低下头。这种事又不是他能说了算的。不过,唐妃的永寿宫,他的确去的比较少。
好在吴太后并未揪住这些不放,母子两个又聊了一阵,吴太后便回了仁寿宫,小夏则赶往长宁宫看望武瑛。
长宁宫里,汪皇后和唐妃都在,汪皇后正向武瑛传授自己怀孕生育的经验,见小夏来了,打趣道:“皇上在这上头也细心的紧呢,就让皇上和妹妹说吧。”
一句话将小夏和武瑛闹了大红脸,汪皇后却笑盈盈地对小夏道:“皇上往后可要多陪陪武妹妹,臣妾先告退了。”说罢拉着唐妃向小夏行礼退出,将二人世界留给他和武瑛。
小夏出神地望着汪皇后的背影,见她出了宫门,便转过身坐到武瑛床边。
武瑛又欢喜又害怕,羞涩地垂着头,小夏温存地安慰道:“别怕,小心照顾着些就好,不用自己吓唬自己。”
武瑛静静地靠着小夏的肩头,俄而却抬起手来摸了摸他的下巴和上唇,好奇道:“皇上已经是三个孩子的父亲了,为何一直不留胡子呢?”
小夏握住她的手轻抚一阵,答非所问道:“瑛儿,明天我会随母后到大隆善寺为你和我们的孩子祈福。你现在还只有一个半月的身孕,不易劳累受惊,就留在宫里吧。隆善寺离的也不远,统共一个上午,我们就回来了。万一有什么事,你叫人到隆善寺找我就行了。”
武瑛没有追问,顺从地点了点头。
当晚,小夏留在了长宁宫。第二日一早醒来,见武瑛还睡着,便轻手轻脚地出了寝室,洗漱毕,用过早点换好衣服,嘱咐高琳留下照顾武瑛,他自己则扶着吴太后登上凤辇,在汪皇后、唐妃的陪同下,由王大年和武琎护卫着,浩浩荡荡去了大隆善寺。
大隆善寺的前身是元朝的崇国寺,宣德年间重修后,这所寺院和大慈恩寺、大功德寺都由一个住持打理。正统四年,朱祁镇更其名为崇恩寺,圆庆和圆净应小夏相召回京后,小夏又把大隆善寺的名字改了回来,并将住持之位给了圆庆,大慈恩寺则交给了圆净,算做对他们这些年在瓦刺鞑靼宣扬佛教,为朝廷做事的回报。
圆庆带着全寺僧众隆重接待了太后皇帝一行,祈福结束后,吴太后、汪皇后和唐妃去了禅房用茶。小夏因是第一次来,便由圆庆相陪,在寺院中浏览闲逛。
小夏虽说不信佛道,不过圆庆和尚学识渊博,眼界开阔,品行端正,做事尽心,他对他还是比较敬佩的,何况二人一个想抑制僧道,一个想净化佛门,最后终在以考试定资格的问题上殊途同归。有了共同语言,自然就谈的投机,原本计划中午之前回宫,聊起来方觉时间不够用,便命武琎先送了女眷们回宫,他则和王大年、圆庆在寺中用了素斋,继续就一些感兴趣的事探讨,连午休都免了。
禅房内摆下棋盘,圆庆执黑,小夏执白,面对面坐着,一来一往边下边聊。
圆庆是下围棋的高高手,小夏在他面前只有甘拜下风的份,不过,大和尚很愿意为棋盲皇帝当老师,提点提点他,想想两人总不能一直在寺院里转来转去,小夏便同意做他的学生,像模像样地学了起来。
“陛下,脱脱不花虽说这些年一直与大明通商友好,但老衲看得出,他私下里已积了不少怨气,早晚有一天,会与大明开战,陛下当早做防范。”圆庆捻着胡须掂起一枚黑子,边说边缓缓落下。
“大师放心,朕心里有数。既然存了挤走他的心思,朕自然会有所准备。”小夏落下一子,又问:“阿巴噶尔济关在哪里,大师可知晓?”
“脱脱不花在上都之北修有一宫,用于囚禁阿巴噶尔济一家。”圆庆回答之间,已猜到了小夏的心思,问道:“陛下可是想效仿也先,在脱脱不花与大明开战之时,策动阿巴噶尔济与大明携手,共击脱脱不花?”
“此法可行么?”小夏面上浮起一丝坏笑。
“只要陛下开的价码足够,完全可行。”圆庆会心一笑。
“真到了那一天,还得辛苦大师,带人去解救阿巴噶尔济。”
“老衲义不容辞。”圆庆答应的很干脆。
这时,王大年带着怀恩和于谦匆匆进来,圆庆见他们一脸的急切,情知有要事,便起身回避,待他走后,于谦便对小夏行道:“陛下,鞑靼和朵颜线报,脱脱不花与朵颜三卫正在调兵遣将,准备合力进攻大明。预计目标是开平卫和承德。”
“比预想的来的快啊!”小夏一边接密报一边问:“通知吴瑾和公器了么?”
“通知了,他们已经加紧城防战备,日夜巡视。以两城现有的兵力装备,想来守住城池问题不大。”于谦答道。
“调郭登的三千营火速赶往承德,抢在朵颜三卫之前主动出击,打他个措手不及。命范广驰援开平,协助吴瑾。不只要反击脱脱不花,还要保护好边境百姓秋收。如何去做,他们可临机应对。”
“臣领旨。”于谦答应一声。
君臣们一道赶回宫城调兵遣将,到了八月初二,朱祁钰生日的前一天,郭登率部向集结在大宁兀良哈人发起了猛烈进攻。
朵颜三卫本想趁着明朝庆贺万寿节,疏于防范之际偷袭一把,没想到反被明朝给偷袭了。他们没有准备,加之内中意见不一,不愿意开战的大有人在,见明军来势汹汹,己方难以支持,立刻四下逃散。朵颜三卫的首领们眼看无法收拢人马再战,顽抗一阵,也各自逃命去了。
郭登占据了大宁,脱脱不花还不知道,万寿节这天,他率领大军向开平进击,不想距离开平卫还有八十里之遥就遭到明军的阻击,脱脱不花见明军早有准备,情知不妙,立刻下令回撤,哪知退路却被范广切断,一番恶战后,脱脱不花在费了九牛二虎之力,丢下几千具尸体后,终于冲破了明军的包围,一路向上都飞奔,不想中途又遭到一队人马拦截,领头之的人,竟是阿巴噶尔济。
助阿巴噶尔济脱离囚笼的,正是圆庆和尚,大和尚领了皇命,同武琎和五军营蛰伏在白城,静候时机。待脱脱不花离开上都南下,立刻作为向导和参谋,带领大军攻入上都,放出阿巴噶尔济和他的家人,并代表明朝皇帝宣读诏书,抚慰阿巴噶尔济,封其为勇宁王,并赐与蟒服和金银财物。
小夏的诏书也好同,圆庆的表述也好,半句没有提要阿巴噶尔济协助明朝攻打脱脱不花之事。但阿巴噶尔济虽然贪婪,也知道若不消灭了他的哥哥,他还得继续被关押下去,甚至被杀掉,于是主动要求明军帮助他收拢召集被脱脱不花流放到偏远地带的旧部,而后向上都杀了回来。
阿巴噶尔济如今已恨透了哥哥,下手丝毫不留情面,脱脱不花没有防备,一时竟被他占了上风,只得带人向西北方向撤退。
阿巴噶尔济复仇心切,对脱脱不花穷追不舍,竟将上都弃之不管,武琎毫不客气地进占了上都,加上大宁成功收复,使明军的疆域又向北扩充了百里。
当脱脱不花在经过几番交战,终于消灭了阿巴噶尔济时,已经到了景泰六年的夏天。由于内部缠斗导致实力严重受损,还有一群被明朝赶的北窜的兀良哈人和他争夺生存空间,富饶的东边,他已经回不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