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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第十五回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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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抓药。”
矮个头男子往柜上递去药方。
王旭接过药方,端详片刻,抬头耽了他一眼,道:“群芳阁的?”
那人一怔,诧异答:“是。”
“抓药吧。”转手将方子给了伙计。
伙计默读一遍,冲抓药男子笑道:“等着。”
闵熹捧着茶,瞥向王旭,观察起他的一举一动。
他正从旁协助小伙计称药,两人肩挨着。
王旭低语:“多了。”
说着用手减去了些,拍了拍小伙计,“可以了。下回自己来,明白了吗?”
小伙计应了声,王旭随之粲然一笑,那伙计看着看着,竟红了脸。
闵熹骧眉轻笑,搁下茶盏,来到王旭身旁。
王旭向他微微颔首,继续忙着。
闵熹道:“王先生一来,店里的生意都跟着好起来了。延儒表兄能请到王先生,实乃覃家之福啊。”
“表少爷谬赞了。若非覃少爷抬爱,以王某的身份,又怎么能暂代孙师傅的位置?”
“听说先生师从一位名医,不知尊师是哪一位?”
王旭笑道:“名医?您从覃少爷那里听来的吗?仇先生是一位隐士,医术确是精湛,只是不在市面上坐诊,声望自不比那些有名大夫。我跟随仇先生多年,却敢断言京城之中的大夫,无人能出其右。”
“仇先生?是哪位仇先生?”
“仇问,仇先生。”
“看来仇先生确是位大隐于市的贤人,改日可否前往尊师住处拜访?”
王旭却面露难色。
闵熹便问:“莫非有什么难处?”
“那倒不是。只是仇先生脸上有道很深的疤痕,常人见了十分惧怕,我是担心……”
“只是这样?那先生大可不必担心。我并非以貌取人之辈,只是想向仇问先生讨教一些行医之道。先生可否代为引见?”
“既然您都这么说了,回头定告诉仇先生。”
闵熹大喜:“那好,就这么说定了。”
“说定什么?”
覃延儒夹着厚厚一本簿册,耳朵上还架着一支笔,满头的大汗,颊上泛着浅浅粉色。
王旭道:“表少爷要见我师傅。”
覃延儒满腹狐疑,看了闵熹几眼,“噢”了一声。
转身坐下,王旭忙倒好茶,送到他手里。
“谢谢。”
延儒笑着道谢,一口饮尽了茶水,抄起簿册对着自己猛力扇风。
闵熹站在柜前,蹙眉看着。
王旭取过他手中的簿册,对延儒说:“已入冬了,这样扇会着凉的。”
“库房里忙了半天,热的。算了,不扇了。我回去换身衣服。”
他出药铺不久,闵熹就鬼使神差地跟了出去。
两人刚走,便有一小仆匆匆跑来。
“闵公子在吗?”
王旭道:“刚出去。有什么事吗?”
小仆气喘吁吁地说:“我家少爷要被派到外乡做知县了,想邀闵公子过府一叙。”
“你家公子是谁?”
小仆打量了他一番,道:“你是新来的吧?我家少爷沐禾馨,你都不知道?”
王旭招来伙计,伙计忙解释:“沐公子是表少爷的朋友。是覃少爷的幼年玩伴,他家与覃家是世交。”
王旭笑笑,道:“表少爷现在不在。要不你就在这里先等着。”
说着,指了指旁边的空座。
小仆想了想,说:“我家少爷还等着呢,我先去回话。一会儿若是闵公子来了,转告一声。过会儿我再来。”
王旭目送他走了,问伙计:“沐禾馨是覃少爷幼年的玩伴?”
伙计忍不住笑着说:“说是这么说。其实咱这位爷在这事上可是闹了大笑话的。”
“噢?此话怎么讲?”
“沐公子男生女相,长得十分漂亮,小时候还穿了耳朵眼。少爷还以为他是位小姐,喜欢的不得了。后来沐家迁居异地,少爷就害了相思病。最近他们家又回京了,少爷本打算提亲,结果到了他们家才知道,当年的‘小姐’其实是个男的。老夫人为这事,没少说少爷。”
“真有这么漂亮的人?但也不至于分辨不出男女吧,我看少爷确实糊涂了一点。”
伙计小声道:“倒不能全怪少爷。那位沐公子我也见过一回,长得比姑娘还水灵呢。”
王旭摇摇头,只笑他痴傻。
覃延儒整了整衣衫,顺手关上门。
倚在廊柱前的闵熹静静地望着他。
覃延儒不悦道:“你站在这儿干吗?”
见他仍是一脸不高兴,也没有反唇相讥。
从袖子里取出个素色锦缎小囊,交给他。
“什么东西?”
“辟秽的香囊。”
“辟秽?辟什么秽?”
“给你,便收下。”
覃延儒不再与他争辩,就手把香囊塞进了怀里。
“东西我收了,行了吧?还有事吗?”
闵熹微微蹙眉,问:“不能好好说话吗?”
“有什么好说的?”
“你还在介怀那件事?”他眯起眼睛问。
覃延儒被问的哑口无言。那天发生的事情,不介意的恐怕也只有闵熹。
他已经变了,闵熹却依然自我。他并不仅仅对覃延儒做那样的事情,好比药铺里的那个小伙计……或许闵熹还有许多床伴。
但覃延儒不是。他是覃家的少爷,覃记药铺的少东家。
他绝不承认,自己会沦为那种下等人。也不想承认,自己或许只与那个在库房里被闵熹折腾的小伙计一样。
“我已经全忘了。男人嘛,拿得起放得下。”
闵熹沉默了。覃延儒正要走,只听身后传来一句低低地“对不起”。
他诧异的停下脚步。
“你说什么?”覃延儒不可置信地问。
“对不起。”闵熹依然低声重复。
覃延儒摸不透他。
“我不明白……你什么意思?”
“如果真像你说的那样,可以拿得起放得下。这些日子你为什么要躲我?因为那天我弄疼你了,所以你怕我。可我没有再碰过你,就算再疼再痛,现在也该好了吧?”
“你不是诚心道歉的?”
“我愿意道歉,并不是因为我做错了。”
“那是为什么?”
闵熹答非所问道:“你最近每天想的是谁?”
覃延儒默不做声。
他又问:“为什么要辞退那个伙计?”
“覃家开的是药铺,不是娼馆!”
“你嫉妒他。”
“……胡说八道!”
“所以我道歉。”
闵熹看着他,眼里藏着几分难以察觉的喜悦。他的话,听在覃延儒耳中,只觉意味深长,难以琢磨。
“收好那个香囊。”他得意地微笑,笑容说不出的赏心悦目。
他走了,走时满面春风。覃延儒掏出香囊,翻来覆去地看。却并未用心、仔细地看出什么名堂,想的只是闵熹说的那句“你嫉妒他,所以我道歉。”
“我嫉妒……所以他道歉?”他喃喃自问。
脸上热了,心里乱乱的。覃延儒浑身不自在,好像哪里不对劲似的。但究竟是哪里不对,又说不上来。
沐禾馨没请到闵熹,心里焦急,便直接去药铺找他。
王旭一抬眼,见进来个模样极其俊美的年轻人,着实吃了一惊。
沐禾馨见了王旭,就问:“闵熹呢?还没回来吗?”
“您是……沐公子?”
沐禾馨微微颔首,道:“他什么时候回来?”
王旭忙说:“快回来了。刚才出去的时候也没招呼一声,应是遇见了熟人,一会儿准回来的。”
“能在这里等他吗?”
“当然可以。公子这边请。”王旭将他迎到一旁,命伙计上茶。
沐禾馨见他面生,便问:“以前似乎没见过你。”
“我是新来的。”
伙计端来茶水,对王旭道:“先生,门外那位似乎是找您的。”
王旭一看,忙恭恭敬敬地上前行礼。
“您怎么来了?”
来人身着长袍,头戴斗笠,外罩暗纱。
沐禾馨好奇地多看了两眼,那戴斗笠的便看向了他。沐禾馨顿感浑身不舒爽。
那人将手中的葫芦转交给王旭,未说一句话,掉头就走。王旭只得躬身相送。
王旭见沐禾馨面露惧色,苦笑道:“那是恩师仇先生。近日天气转凉,先生特意送来药酒为我驱寒的。”
“方才听伙计唤你‘先生’,莫非顶替孙师傅的就是你?”
“正是在下。”
“孙师傅年事已高,由你这样的年轻人顶替他,是最好不过了。”
王旭笑了笑,正欲回答,闵熹已走了过来。
沐禾馨起身,笑说:“可算等到你了。”
闵熹心情极好,问:“什么风把你吹到这里来了?”
“我是来请你喝酒的。”
“无缘无故请我喝酒?”
他黯然道:“过几日,我便要去外乡做知县了。”
闵熹一愣,既而说:“那可得陪你好好喝上几杯。”
正说着,一股浓烈的酒香扑鼻而来。
寻香嗅去,王旭手中刚刚打开的酒葫芦立刻吸引了二人。
沐禾馨说:“那是这位先生恩师送来的酒,味道香浓醇厚,真想尝上一尝。”
闵熹若有所思道:“仇先生来过?”
“先生送来酒就走了。”王旭说着,看了看沐禾馨。
显然,他已被那阵酒香所吸引,仍是一副回味无穷的样子。
王旭笑道:“沐公子既然喜欢这酒,不如与表少爷明日一起去仇先生的药庐吧,我请先生为您备上一坛好酒,如何?”
闵熹却不同意:“我看还是算了,这酒味道浓烈。禾馨酒量浅,怕是喝不上两口就醉了。”
“那倒不会。仇先生懂得养生之道,对饮食十分讲究。酒如茶一般,是需要品的。因而先生亲自酿制了这种味道醇厚的药酒,重在补元,并不会致人醉酒的。”
沐禾馨也不说什么,暗自揣度,觉得能与闵熹多相处一会儿也是好的,便答应了。
闵熹不便再说,王旭兴致勃勃地谈论起药酒的配方,说得口沫横飞。
刚回到药铺的覃延儒听了他的话,胃里的酒虫立刻被勾了起来,硬是要一起去。
闵熹微微阖上眼皮,心下暗自苦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