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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0、动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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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了。”苏乐师难得娇羞了一下,别扭道:“我跟永世的事情,你不要多想。我……呃……我其实从未想过要跟谁走。自舞乐坊初见那天,我便打定主意了要护你周全的。”
我暗暗窃喜,却抄起手来,佯装质问,“那你做何背着我见永世,还神神叨叨的?”
他软软往椅子上一靠,语气颇感伤,“说起来,这事要怪姬容。你也晓得,永世对姬容痴得很,看不惯你们走得近,于是就想拉拢我帮衬她。我怕你多心,便没怎么提。”
如此看来,倒是我忒小人之心了些。我不大好意思,不自在吐了个“哦。”
之后,他又叨叨了几桩奇闻异事给我解闷,眼见着太阳下山了,这才恋恋不舍地依依惜别。
我自然要起身十八相送方能显情意。
他走出两步,忽然转头与我道:“若让姬容看到你我这般光景,会不会私下把我给办了?”
我怅然望天,告诫他,“佛眼看人人皆佛,魔眼看人人皆魔。苏乐师,你内心忒阴暗了。”
他不置可否点头,甩一甩衣袖,扬长而去了。
见他走远,我站在氤氲霞光里,有些焦虑。也不知道姬容那边究竟什么情况?
我在这边门口来来去去踱了两圈,心一横,悄悄拐到姬容房前。望着紧闭的两扇门,仍旧有些犹豫,于是又在他的门口来来回回踱了两圈。
经我这几番纠结犹豫,夕阳已经沉到了山那头。眼看天色越来越暗,我几番抬手想要叩门,想了想,又甚脓包地放下了手。从前只听人说近乡情怯近乡情怯,殊不知近姬容情更怯。我记得,上次心理活动这么激烈的时候,还是在定陶犹豫着要不要表白。
这一次……我想我是怕打扰他睡觉。我昧着良心安慰自己,对,就是这样。
可与此同时,耳边似冒出个小人来,毫不留情地指责我。得了吧,你既怕他睡了,又怕他没睡,既不敢进去,更舍不得走。你那点花花肠子,当我不知道么,装什么装?干脆一点,进去。不要克制你的天性!
我无语凝噎,将脑袋靠在门缝上。
忽然之间,天塌地陷,我顺着门一滑,滑到了姬容怀里。
姬容还保持着方才开门的动作。“我虽能坐怀不乱,然你这样主动投怀,让我很难把持啊。”
淡淡的鼻息洒在额头上,我耳根子一热,十分沉痛。
强自定了定神,索性一不做二不休,直接把姬容推到卧榻上。
他顺着我坐在榻上,莫名道:“你要做什么?”
我不管不顾,探手掀开他领子,顺势将他衣袍剥开。他抵在靠背上闷哼了一声。
我心里一缠,果然是受了伤。手稍稍一使劲,眼看他已经漏出了半个胸膛,姬容却忽然抓住了我的手腕。
我的手停在他胸膛上,并未看到或是摸到任何伤痕。
他低头看着我,眸色深若寒潭。“你知道了?”
我蚊子一样嗯了一声。脸上烧得火热。
他抬手轻轻捏了一下我的脸,道:“不在这里,伤口都在后背。”
我闻言,立刻又摸索着去剥他后背的衣袍。
他无奈,提了提衣襟,手一揽,将我牢牢圈在怀里。声音依旧疲惫,“不要看,很丑。”
我动了动,想伸手反抱住他,但想到他背后的伤,又缩了回来。
“容容。”
我发誓,我平日的声音绝不会这么软糯。
他低笑,“嗯?”
我手指绞着他的前襟,有些心疼,“我连累你了。”
“还有呢?”
我整个人都缩在了他胸口,耳根一阵一阵发烫,“我曾试过忍住不找你,却越忍越想你。我觉得我是在劫难逃了。姬容,我要一直赖着你。”
他温热的气息喷在我额头上,痒痒的。“早知道苦肉计这么管用,我也不会等到今天了。”
他默了一会儿,沉吟道:“长亭,若非我受了伤,你也会这么说么?”
诚然,他这个问题有那么些尖锐。
果不其然,我就呆愣了一瞬,然后略僵硬应道:“嗯。当然了。”
他不说话了。
我怕他多想,主动岔开话题,“姬容,我听江南说,你那日伤得挺重。”
天杀的,我欲哭,怎么会捡着这么个话题来说?
“确实受了点伤。”姬容也不撒手,抱着我似自言自语,声音极轻。“应该没你想的那般严重。以前很多次,也受过更重的伤,所幸上天眷顾,都没能让我死掉。”
我听着这开头,估摸着又是一段冗长的往事。于是习惯性在他怀里头蹭了蹭,想找个舒服的姿势听他继续说。
他却突然停了声,低低道:“我有没有说过要改掉这个坏习惯。”
“呃……说过。”
我有些伤怀,毕竟挺舍不得这个毛病。
他似看穿了我的想法,补充道:“听话,我怕痒。”
我哦了一声,心情立刻又明朗起来。“你接着说。”
他酝酿了一会儿,接着道:“在我刚出生的时候,曾有预言说我命有生死大劫,将来会死于非命云云。年轻时也曾想过,自己会以什么样的方式了此一生。是死于朝堂,还是战场,或者是死敌手里?但我很清楚,这些假设都不成立,因为我没有软肋。”
他手臂收紧了一点,呼吸很均匀。“但你来了,这超乎了我的意料。在定陶时,月摇情抓住了我的软肋,若当他将剑横在你脖间时,我还能警示自己不能乱了方寸,当你从马背上翻下悬崖的时候,我真的崩溃了。”
听他这么说,我觉得很甜蜜,情不自禁笑出了声。
他抚着我的后背,笑道:“得意了?”
我心满意足,“嗯。很得意。”
“长亭。”他的声音压得很低。
“嗯?”
“以后不能吓我。知不知道?”
我乐得不行,嘟哝道:“能吓到容少君,真是万分荣幸。”
他松开我一点,一个脑袋崩儿弹额头上。“说正经的。嗯?”
我望着他甚是标致的脸,却怎么也没法正经,强忍笑意哼哼了一声。
他无奈,复又把我圈进怀里。“弦断犹可续,心去最难留。幸好,你还在乎我。幸好。”
我点头,“真是让你捡了大便宜。”
“确是个大便宜,可见上天待我甚厚。”
我心里欢喜,于是老毛病一犯,不自知又在他怀里蹭了几蹭。“姬容,若我当初跳了一回崖跳明白了,决定跟你老死不相往来,那该怎么办?”
他平静道:“怎么会?”
我不甚待见这个答案,追问不休,“万一呢?万一呢万一呢?”
他拖长了语气,“让我想想。”
“你会怎么办?”
他眼里有笑,声音里有回转,“此事当徐徐图之,我只管软磨硬泡即好。总归,你迟早是要跟我在一起的。”
这么自信,我喃喃道:“你不就仗着生了张风流的皮囊么?”
他有些嘚瑟辩解,“我所能倚仗的,远不止这张皮囊。”
我仰头,兴致盎然问:“比如说?”
他轻捏住我下巴,瞳眸里星光熠熠。“比如说,我还很会讲故事,以后每夜一个睡前故事应该不成问题。”
我望着他痴笑,总觉得捡了个宝贝。“这么好。”
“嗯。”
他低笑垂下头,捏着我下巴的手指一勾,我便吻上了他的嘴唇。软软的,薄薄的。
戏本子上才子佳人腻腻歪歪的场面我见识过多回,可这事一旦真切落在我身上,便完全失了方寸。于是睁大了眼,很有些不知所措。
“闭眼。”他声音极尽柔软蛊惑。
我于是听话闭了眼。感受他不紧不慢地舔我的嘴唇,又小心翼翼挑开我的齿关……
箍着我腰身的手稍稍用力,我便彻底被他按进了怀里。脑子有些打结,总觉得自己应该回应他一下,却不晓得如何个回应法,只好愣愣仰着头任他肆掠。他似乎在笑,捏着我下巴的手游移到脖颈间,托着我后脑勺,深深地,细细地,吻了下去。
那一瞬间,我说不清什么感受,但自生来头一回这么甜腻。像三月烟花瞬间开遍,又像融融春风万般沉醉。风月这回事,当真是细腻又动人,我很喜欢。
唇舌交缠间,我脑子糊做了一片,只闭着眼,感受他唇齿间的清新缠绵。这一吻,温柔,宛转,细腻,绵长。
好一阵,姬容才松开我,替我拢了拢额角的碎发。“我们那桩婚事,你也晓得了?”
我面上火烧火燎,略略低头,有些不胜娇羞。“嗯。”
他很满意。“你我便是夫妻了,今后生则同衾,死则同穴,风风雨雨也是要一处栖的。可不许再跟我别扭,嗯?”
我点了点头,仍有些不适应。
他掐了一下我的脸,复又将我揉进怀里,同他一道斜躺在软榻上。
“其实我也不指望你能多听话,只望着你能念及我半点的好,记着你有一个夫君,他叫姬容。”
他顿了半晌,忽然魔怔般唤了我一声。“长亭?”
“怎么?”
他道:“没什么。今后你这两个字前边也要冠上我的姓氏。”
我顺着他念了声,“姬长亭?”
天嘞,真不是一般的难听啊。我怕他伤心,十分委婉地问他,“你觉得好听吗?”
“不好听。”看样子,他也察觉到了问题的严重性。
姬容翻了个身侧卧看我。“但是踏实。”
好吧,他开心就好。就此,对话告一段落。
我缩在他怀里,头顶抵着他的下巴,见他半天没有动静,以为他困极睡了,就想贤惠地起身替他盖个被子。谁知刚刚动了个手指头,他便出声阻止了我。
“不要乱动。”
我头一遭想要贤惠的念头,就这么生生被他掐灭了,怅惘得很。
姬容在我头顶碎碎念。“算起来,我们已在韩府呆了三天,虽说是朋友,到底不是自己家。我昨日央人在城南近郊那边寻了个清净地,盘下一座竹楼,房子虽小了点,但应有的俱有。我们平日里敲字描画,下棋喝茶都很方便。竹亭竹桥什么的,应该也合你的口味。明早,我们就搬过去住,好不好?”
我依偎在他怀里,“好。”
“还有一件,我同江南一道在城南书院谋了个教书先生的差事,每月柴薪银钱虽没几个,但足以供你温饱零花。只是,有时候可能会顾不上你,你若闲得没趣可以四处逛逛,只记得不要出了河洛一带。嗯?”
我绞着手指头问,“魔界很危险么?”
“没有。”他声音懒懒,耐着性子一一解释。“在东篱君之前,魔界民风很是剽悍放荡,他虽有意革除旧弊,奈何经年累月的问题岂是一朝一夕可以改变的。由此,除了他眼皮子底下的河洛,其他地方仍残余了些争端。放你一个人出去,我本就不放心,河洛一带是我的底线。”
姬容这么一席话,从从容容便安排好了一切,我听得十分安心。
心中欢喜,我想也不想,爽快道:“嗯。容容说什么就是什么。”
他笑出声,捏了捏我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