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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9、劫后余生 ...

  •   说来惭愧,这已经是我第三次坠崖了,第一次本意逃脱结果不慎失足,第二次年轻气盛赌气跳了个崖,这一次,也是我平生最得意的一次,是为了殉道啊。咳咳,好吧我承认,这次坠崖其实就是做事不过脑子,冲动了一把。
      时至今日,我算是明白了,命运之神是一心一意想玩儿死我罢。阿寂曾说我命格奇妙,我起初不信,可现下似乎由不得我不信,我这个命途当真多舛得很。
      就在我心灰意冷,打定主意要死一死的当头,腰身忽然一个受力,姬容出现了。
      “姬容!”
      他拦腰将我揽在怀里,“抱紧我。”
      不想问为什么跟着跳下来这么矫情且没营养的话题,我听话,反手箍着他的后背。脑袋贴在他胸膛上,莫名地想哭。
      就这么分分钟的事,我不想死了,我想活下去。
      姬容顺势攀住半山一条枯藤,四下一看,既没有可以落脚的空当,亦没有可以借力垂沿下去的藤蔓。就此,我俩双双挂在了山腰上。
      姬容呼吸粗重了些,似有些吃力。“长亭,再抱紧一点。”
      我这才想起,姬容腾出来抱我的手臂受过伤,还是连环叠加的那种。
      无端地绝望,却又无端地安心。
      天很黑,我看不清什么,也做不了什么,只能拖油瓶一样抱着姬容。
      “不要怕。”姬容的声音响在耳边。
      我半是习惯,半是眷恋往他胸膛上蹭了一下。“嗯。”
      “别蹭了。”他声音很低,将我揽得更紧一些,“什么时候养成的坏习惯?以后要改。”
      我声音直打颤,“我们还有以后么?”
      “自然会有。”
      脚下空空如也,我心里发凉,强忍哭腔道:“姬容,如果真有以后,我再也不跟你别扭了。”
      他下巴抵着我的额头,轻轻问:“心里话么?”
      “遗言。”我说。
      “还有什么遗言?趁我听得到,一起说了吧。”
      姬容这句话说到我心坎里去了,我确实还有很多话想说,可是话到喉头,翻滚沉浮了几番,又生生卡了下去。只好无可奈何哭丧着脸。
      头上窸窸窣窣滚下几粒灰石,姬容手中的枯藤滑出一点,我们两即连带坠下一点。天知道我们还能僵持多久。
      这样的场面,我着实应付不来,于是没用地闭了眼。掩耳盗铃的道理,我向来很懂,毕竟,我确实不是什么英豪。
      姬容在我头顶呼了口气,“长亭,我想听你说话。嗯?”
      像是受了蛊惑,我哽在喉头的那些话,忽然就再强忍不下,争先恐后,一字一句,撒欢般都要从心口蹦出来。
      “姬容,在定陶的时候,我说喜欢你,是认真的。”
      他声音温柔,附在我耳边,“现在呢?”
      “现在?”我还是忍不住了,抽抽嗒嗒地小声哭:“我现在也是认真的。我一直在爱你这条路上勇往直前,我想义无反顾走下去,一路走到黑。”
      他却笑了,声音很温柔,“不能只是想想啊。长亭,你要有实际行动。知不知道?”
      我悲恸不已,“可是我们快死了。”
      “怎么会?”他默了一会儿,换做利落沉静的语气,“信不信我?”
      “你要做什么?”我忽然有些没底。
      他笑一下,吧唧一下松开藤蔓。
      “殉情。”
      ……
      于是,嗷嗷叫了两嗓子后,我终于不负众望晕了过去。虽然很不愿意承认,但姬容就是这么说的。
      我自醒过来后,死活想不起那段来,“真的?我叫了?”
      他表情严肃,言辞恳切,“嗯,我当时怎么劝都劝不住,差点以为自己耳膜会被你振破。”
      我捂脸。“真丢人。”
      是的,我又一次活下来了,除了胳膊被荆棘划了几条口外,其它地方妥妥的。真是命硬啊,虽不能逮谁克谁,却也能谁逮住谁弄不死。这样的命格,我觉得很满意。
      姬容递给我一碗汤药,“你失了些血,需要喝药调理一下。”
      我接过来,“姬容,我怎么老觉着是在做梦。不然这么高的山上摔下来,怎的一点事都没有?”
      他坐在一边看我喝药,“好歹是赶上魔都法华门洞开的日子,不然你我便真要殉情了。”
      我一口药来一阵叹,虽然难以置信,但一不小心摔进了魔界确是不争的事实,也是造化。
      “姬容,我们要等多久,才能回去?”
      “怎么,你很想回去?”
      “没有。”只是想到南阳和建安那边留了太多烂摊子,若不及时处理,日后可能会很麻烦。“可是,作为东荒少君,头头中的头头,你这么一撒手人寰,是否有些,呃,任性。”
      “撒手人寰?”他笑,“先喝药。”
      我瞥了眼手里的药,叹口气,闭眼灌了下去。
      “即便你当真想回去,恐怕也不能够的。能于六界间自由穿行的除了神佛妖魔,也就阿寂这样的异士。我等浊体凡胎,出入异界只能凭着一年两度交接的华门。这样算,我们还需等待半年方能离开。至于人界的事,你也着实无需费心,君流苏既已找到便不会轻易再走,建安那边,楮墨既决定了下杀手,自然会有旁的准备。”
      他递给我一条帕子擦嘴,顺手接下空碗。“我记得你以前很不喜欢喝药,这次怎么老实了不少?”
      我一边擦嘴一边嘟哝道:“哦。在做韩昭音之前,我曾在沧水之滨一个小草庐生活过一段时间,那些日子身体糟糕得不行,喝药比吃饭都多。一个月下来,便也习惯了。这个都不算苦的,我记得有一次喝了个什么药,苦得呕了整整三天才缓过来。结果之后好些时日,楮墨都再不敢轻易拿我试药。”
      我洋洋洒洒说完这段往事,念及那时的隐忍,一不小心便对自己有些肃然起敬。“你方才说楮墨要对我下杀手是什么意思?”
      他沉默了片刻,随即笑道:“你这话题切得到快。你忘了,那日永世是扮作了你的模样同江南在一起,可见,他们要杀的人是你。”
      “是我?”我指着鼻子问,“可是你凭什么说是楮墨下的手?”
      “还不够明白么?”他半倚着床头,有些疲惫。“绿绒蒿的事被你知道了,他便再难控制你,如此,你的存在就是悬于他头上的刀,不除不快。另外,你与景俞走得太近,这也是聂政所不能容忍的。但更重要的是,你触及了他们共同的底线,楮蓠。”
      楮蓠?若说她是楮墨的底线,这我能理解,可说是聂政的底线,这就奇妙了。“楮蓠跟聂政之间,也有什么干系么?”
      他捏了捏鼻梁,“你猜。”
      小半辈子翻看的那些个戏本子打眼而过,我咳了一下,莫不是干柴烈火的干系?“咳咳,聂政莫不是看上了楮蓠?”
      “聂政对你们羲禾是个什么意思明眼人都看得出来,你看不出来?”
      我挠头,好吧,其实看出来了。
      他右手一抬,极其自然握住我的拢在手心。“楮蓠就是韩昭音。”
      一句话如当头棒喝。原来,如此。韩昭音是老郡侯唯一的血脉,老郡侯又是个赤胆忠心护了聂政半辈子的大忠臣,聂政虽觊觎建安,自然也会照拂好韩昭音。楮墨与韩昭音同承碧空山药灵老人门下,两人交情自不必说,楮墨在心疾这一块造诣颇深,对韩昭音的病情也能照顾许多,如此,将韩昭音安置在楮墨身边正是再合适不过。
      理清楚这一层,我再次顿悟了。自己终究是太年轻,老狐狸终究还是老狐狸,我这点道行还不够他们小打小闹着玩儿的。
      吱的一声,我回了神。
      木门被人推了个大开,一贯朱袍广袖的苏江南逆光走进来,风姿妩媚且妖娆。“你何时醒的,容少君怎的也不告知一声?”
      “江南?”我揉眼看他,果真是哪个倾国倾城的苏乐师。“我还以为你死了。”
      他牵起我的手前后左右看了个仔细,嘴里念念有词,“祸害遗千年。按理说,我能活上一千年。”
      姬容笑笑,坐起来,“你们好生叙旧,我先回去困个觉。”
      “哦。”我看姬容很疲惫的样子,全不似从前打了鸡血一样清爽,有些些不安,可看他也不像受了什么创伤,便任他去了。
      姬容离开后,江南第一句话反让我很受创伤。
      他说的是,“你们两口子的事,我们这些外人本不好插手……”
      两口子?不用想,必定有是姬容干的好事。类似的情况我曾在定陶遭遇过,那话出自羲禾之口,有了前车之鉴,这次显然淡定了很多。
      我无奈抚额,“我跟姬容清清白白,你不要听他乱说。”
      他比我还惊讶,“这事他还没跟你说么?”
      我小心肝儿略略骚动,“说什么?”
      他直叹有趣,笑得甚痞气,“魔界虽向来民风开放,然魔都河洛毕竟是东篱眼皮子底下的地儿,你若没个婚姻文书,可得算作非法同居遣出去的。”
      我不甚悲催,“这么严重。那你呢,你跟永世怎么处理的?”
      “也没怎么。我在城南书院谋了个教习礼乐的差事,顺带将永世塞进去做了个女学生,照应起来甚方便。”
      我骂了声娘,“合着你们是看我睡得不省人事好欺负不是?怎也不将我塞进去同做个女学生?”
      江南表情有些莫测,“我看你们两情相悦,此番水水推舟,不也是桩好事?”
      “两情相悦?”苍天呃,我咋不见得我们俩有多两情相悦?
      江南看不过眼了,捏着我的脸不胜唏嘘,“你是没有脑子还是缺心少肺?你对姬容如何如何我就不提了,单说姬容对你的心思,你就当真察觉不出?若是这样,我倒替他委屈不值。”
      我恶狠狠掰开他手指,“你究竟是谁家乐师?”
      他松开我的脸,拍拍手道:“那日我跌下来后,所幸落了水,没伤着皮肉。但隐约念着你当时跟着翻下了崖,安置好永世便去寻你。你猜我寻到的却是什么?”
      我木愣摇头。
      他笑得眉飞色舞,“荆棘林。姬容将你护得严实,你虽无碍,可怜他那一身水碧的衣袍染得比我这周身派头还要喜庆些。”
      我倒抽一口凉气。
      他在一旁不识时务地添油加醋,“那么高的地方摔下来,谁知道他怎么硬是没死?即便没死,想必也内伤了个七八分。偏巧你们运气实在不怎么地,又掉进了荆棘林,我找到你们时,姬容抱着你一动不敢动。那玩意儿的厉害你也晓得,不动则不痛,动则伤其身痛其骨。原本,我从前很看不惯他们这些身居高位的,身骄肉贵得很,此番也免不得佩服起姬容来。”
      江南这番话说得轻巧,我却听得字字锥心,吓得一愣一愣的。
      “那他刚才……”
      “他不想你担心,也不要我说的。我愣是赌了个血淋淋的咒才让他放我见你一面。”
      “这样了你还敢说?”可见苏乐师有多不靠谱。
      他无畏耸肩,道“我不讲信用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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