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黄]少年尚年少》纪时stayre

14、十四

　　十四

　　国二的初春四月，粉白的樱花飘满了整个校园。
　　个子又拔高了一节的黄濑凉太身高直逼一米八，赤发小孩只得仰头看着自己万众瞩目的舅舅，三十公分的身高差使其怨念不已。
　　不过最让赤司征十郎怨念的还是近来和黄濑凉太独处的时间愈来愈少了。
　　从一月末的寒假开始，黄濑就工作缠身，短短的一个月假期，在各个摄影棚电视台里轮番拍照、拍广告、接受采访、出外景，忙得几乎没有歇下来的日子。早出晚归的日子持续到了临近开学才有所好转。
　　电视、杂志、甚至是街上路边的显示屏上，黄濑凉太那张青春年少而不染尘世的笑脸出现得越来越频繁，他从小学毕业后就再没问赤司家要过一分钱，相反地，每月补贴的家用都远远超出了家里的开销。
　　赤司用黄濑给的零花钱收藏了少年出现过的所有杂志报纸和DVD，整整齐齐地叠放在一个闲置的柜子里，日积月累，已经厚厚一叠。
　　国二后，因为篮球训练以及逐渐繁重的学业，模特工作被削减至最少，即便如此，小孩发现他和他舅舅相处的时间依旧少得可怜。在学校里两个班级上课，一天擦肩而过不过两三次；放学后篮球部训练，被女粉丝团团包围的黄濑无力脱身，除了在更衣室里，两人鲜有面对面交谈的机会；回家后，身心疲乏的黄濑凉太常常倒头就睡，除却赤司给他辅导功课督促其好好念书的那两三个小时以外，两人几乎零交流；双休日，忙得不可开交的黄濑连和赤司碰面的次数都屈指可数……
　　忍了两个星期，小孩实在憋不住了。
　　他要知道他家凉太会火成这样，当初就不该让他去接拍广告。
　　已和黄濑凉太分房睡了一年多的赤司征十郎在某天晚上，突然一骨碌钻进了金发少年暖烘烘的被窝里，动作麻利，速度快到让人来不及反应。
　　冰冷冷的脚丫整个压在舅舅温暖的大腿上，软软润润的触感，小孩舒服地“哼”了一声，还使劲蹭了蹭。
　　“呜啊啊——！小征你做什么！！！”
　　黄濑缩了缩脚，一股寒气直逼大脑，条件反射就想将小孩甩下床。
　　谁知赤发小鬼一双赤瞳立刻泪水涟涟，露出一副可怜巴巴的表情盯着少年的苦瓜脸，一双小手紧紧抓住黄濑的手臂，道：“舅舅，我冷。”
　　黄濑：这家伙，绝对是故意的！
　　他露出凶狠的眼神瞪过去：“你冷……我也冷啊！”
　　赤司眨了眨眼：“所以舅舅，我陪你一起冷嘛。”
　　黄濑：“……”这逻辑是不是有哪里不对？
　　少年的身体瘦削单薄，却有着优美的脊背线条和柔软的腰腹，小孩的一双手不安分地在其身上乱摸，黄濑被挠得发痒，不自禁咯咯笑出了声。
　　黄濑笑弯了眼：“小征，不许再乱动了！快把你的咸猪手给我拿走！”
　　突地，赤司用肉肉的手臂紧紧箍住黄濑纤细的腰身，把小脑袋整个埋进对方并不宽厚的胸口，听着他砰砰地心跳声，这才安心下来：“凉太，我想你了。”
　　黄濑立刻僵直了身体，垂了垂眸，目光定格在小孩头顶的呆毛上：“诶？”
　　赤司的声音闷闷的：“能不能不要再接模特的工作了。”
　　几乎是立刻就反应过来对方那句“想你”的意图所指，黄濑伸手揉了揉小孩毛绒绒的脑袋：“嘛，如果小征你保证以后不再欺负我，我可以考虑多陪陪你。”
　　赤司：“凉太你……究竟是为什么要这么拼命工作？”
　　黄濑一愣。
　　赤司从被窝里钻出来，一双清澈的眼直直地盯着黄濑闪烁其词的神色：“明明赚的钱已经完全弥补了家里的开支，父亲的工作也上了正轨，宁愿每天累得睡不好觉，在长身体的时候被迫控制饮食，双休日也忙得见不到人影，凉太你，究竟是为了什么？”
　　黄濑嘴角勉强勾起一道弧：“我说是被柴崎桑逼迫的，你会不会相信？”
　　四目相对，眼光灼灼。
　　顷刻，赤司扬了扬稀淡的眉：“我信。”
　　既然凉太不想说，那我便也不追问。这是赤司对黄濑独有的温柔与信任。
　　黄濑还来不及惊讶，赤司便抬手关掉了床头灯，一片黑暗的房间里，沉沉的呼吸声显得格外清晰。
　　黄濑踌躇着搂住小孩软软小小的身体，在他耳边低声喃喃：“谢谢你，小征。”
　　为什么要拼命工作呢？
　　最开始去做模特，纯粹是为了赚钱报答姐姐姐夫，补贴家用。而后来，当生活越来越好，我分明可以不用再这么辛苦时，工作却一天比一天忙碌，柴崎桑很善解人意，凡事都会征询我的意见，现在安排的工作量都是我自己要求的。
　　加入篮球部并夺冠的走红是在我意料之外的，但看着自己能越来越频繁地出现在公众视野中，我很高兴。
　　如果我能成为家喻户晓的人物的话，那么妈妈她……也一定能看到我的吧？
　　也许她已经后悔当年丢下我了，却苦于联系不到我，如果我变成了大明星，那么她一定能找到我的；也许当年她认为我会成为她的累赘所以才不要我，但现在我已经这么能干了，妈妈一定会回心转意的吧？
　　十四岁的黄濑凉太天真地这么想。
　　刻意地回避了那些显而易见的阴暗面，死守着一个微茫的希望，苦苦地等候下去。
　　只想让你知道，我从未怨恨过你，现在的我已经过得很好，只要你愿意回头，我一直都还在原地等你。

　　经过了那一晚之后，下定决心要做些什么来补偿小孩的黄濑凉太在学校里主动找赤司征十郎的次数明显增加了。放在往常，避之唯恐不及。距离轰动全校的告白事件已过去整整一年，由于这一年并没有发生什么超出伦理道德之事，大多数人都已渐渐淡忘。
　　就算记得，也只会这么觉得：喔，果然，当时那些话是赤司君一时的恶作剧吧。
　　那天中午，黄濑约赤司中午一起去天台吃饭，赤司因为被班主任叫去安排事宜而耽搁了。就在黄濑独自一人等候时，意外地遇见了秋元千叶。
　　秋元千叶，黄濑小学时的班长，那个在开学第一天友好地提醒他与黑子哲也保持距离的短发女生。性格温婉安静，话不多，容易害羞，小学时黄濑只因学习问题而和她有过几次短暂交流，而升入国中后，在黄濑的印象中，他几乎没遇见过秋元千叶。
　　女生的变化很大，小学时及肩的短发现已长发飘飘，褪下眼镜后的黑色瞳孔闪烁着流光溢彩。帝光女生制服的黑色短裙将她修长的双腿完美衬托了出来。
　　许久未见的黄濑几乎要认不出她。
　　她笑：“每天围绕黄濑君的女生那么多，你认不出我也是正常的。”
　　黄濑不好意思地摸了摸一头金发，由衷地感叹：“秋元桑现在变得这么漂亮，所以我才一时没认出你。”
　　女生易害羞的体质依旧未变，脸色微红地低下了头：“其实今天我来这里，是有话对黄濑君说。”
　　黄濑点头，示意她继续说下去。
　　“黄濑君，我想请问你……还记不记得我国一时给你写过一封信？”
　　少年眼神迷茫地看向她：“……？”
　　黄濑凉太发誓他真的不是故意要保持沉默的，他每天都会收到堆积如山的情书，大部分被赤司那小子丢掉了，剩下的小部分在看完后的一个礼拜也都忘得差不多了。
　　秋元自嘲地笑了笑：“那封信是我让五月交给你的，我还以为……你会记得呢。”
　　五月？
　　是小桃子！
　　他竟然忘记了，在小学的时候，桃井和秋元的关系很好，而在国中，这两人都被分进了E班，当时桃井一脸神秘地笑着，说回去看了就知道了，说这封信的主人是黄濑他认识的人。
　　他怎么会没注意到呢？
　　黄濑懊恼极了，他诚恳地道歉：“对不起啊秋元桑，那封信……”
　　秋元摇了摇头，打断了他：“没关系的，黄濑君，我并不怪你。”淡淡的语气像在述说一个事不关己的故事，微红的眼眶却透露了她的难过，“当时在信中，我约你放学后在天台见，那天，我在学校天台，也就是这里，等了你三个小时，你却没有来。”
　　黄濑大惊失色，张了张嘴却不知该说些什么。
　　“我也想过要不要亲自找你问清楚，也想过要不要放弃，可是，只要看见你的笑容，一切的委屈和不愉快我都会忘记。也许，黄濑君就是有这样的魔力吧。”秋元千叶朝他缓缓笑起来，眯起的眼和嘴角弯起的弧竟好看得不得了，“一直以来都是我在背后追逐仰望着黄濑君你，从四年级和你同班开始，到之后考进帝光也好，努力让自己变得更加优秀漂亮也好，都是为了让你能够注意到我，不过你好像……从未看到过我呢。”
　　四月，拂过的春风还有些微凉。
　　蓝天白云绿树下的少年和少女，美好得像一幅画。
　　黄濑看着这样陌生却坚强的秋元千叶，鼻头竟酸酸的，于心不忍。
　　“不过我并不后悔，相反，我很感激能够遇见你。”风将女生的头发吹得凌乱，她伸手捋过吹乱的发丝，“这个寒假，我想了很多，终于下定了决心。开学之后，我一直在找机会能与你独处，今天，总算等到了。”
　　只差最后一句话。
　　她向前迈一步，与金发少年的距离只剩二十公分。
　　仰头，勇敢地注视着少年精致的五官，深吸一口气：“黄濑君，我喜欢你。”
　　——“凉太，我喜欢你。”
　　彼时与此时重叠，赤司征十郎的脸兀地浮现脑中。
　　“呼，总算说出来了。”脸红透了，秋元千叶孩子气地捂住脸，大口喘气，抖动的双肩突地被人温柔扶住，她错愕地抬起脸，就撞进了一个怀抱里。
　　熟稔的气息，阳光少年特有的甘洌清香，黄濑凉太一个用力将秋元千叶抱在了怀里。
　　从小到大，因为光鲜的外表，他收到的告白不计其数。手写的情书，当面的脸红心跳，女生们都急不可耐地向仅有过几面之缘的他说出自己的喜欢，像秋元千叶这样默默守候了三年多的他还是第一次见。
　　与其说是喜欢，倒不如说是感动。
　　“……黄濑君。”秋元千叶简直觉得像在做梦。
　　“什么都别说了。”黄濑轻拍着女生颤抖得不停的脊背，安抚着，“一直以来，谢谢你了，秋元桑。”
　　女孩子因这一句话而热泪盈眶。
　　“黄濑君，果然是温柔的人啊。”
　　柔软的少年音被风卷进耳底，黄濑凉太像触电般地松了手，一回头，逆着光的赤司征十郎就站在门口，笑着看他。
　　稚气的婴儿肥，小孩的笑脸其实很可爱，黄濑却不寒而栗：通常这时候他不是应该板着一张脸把我和别人分开的吗……
　　他弱弱地问：“小征，你什么时候来的……”
　　赤司歪了歪脑袋，笑意一分未减：“从她，对你告白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