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载青雨》渊尘

2、为什么不再联系了

　　“落霞与孤鹜齐飞，秋水共长天一色。”女人轻轻地开口，低低地吟喃出声，仿佛这句序词中有着她不愿轻诉的过往以及需要轻手轻脚方好翻开扉页的往昔故事。
　　正在女人沉思的时刻，手机铃声响了起来，她稍稍停顿了一下，接起电话。
　　“雨夕。”电话那头传来清脆的女声，这一声如同雨落低檐，轻轻拍打着青石板砖。
　　“清语。”女人轻声叫了一声。
　　“明天周末了，不用上班吧？”
　　“嗯，是的。”
　　“正好，出来聚一下，好久没见面了。你估计都要忘了我长什么样了。”
　　“那你估计是胖了很多，不然我怎么会忘了你那祸水妖颜。”
　　“说不过你行了吧？明天早上十点，我和方彦一起，就在初中的那个路口处见吧。”
　　“好。”
　　“那我挂了，我家亲爱的一刻也离不了我。”
　　“滚……”
　　能让平时斯文文静的柯雨夕说出“滚”这个字的，估计也就只有这个初中到现在常有联系的清语了。
　　到见了面，柯雨夕才知道，清语只跟她说，她和方彦一起来，却没告诉她，吴文青也会出现，直到看到站在一起的清语和方彦，以及落后他们七十五公分左右站着的吴文青时，她才有些慌乱，心跳的节奏立即从慢四拍变成了快三板，明明是秋末微凉的天气，她却觉得有一丝丝的热气在皮肤上蔓延。
　　柯雨夕说着“好久不见了。”上前抱住清语，却在她耳边恨恨开口，“为什么没有跟我说他也会来？”
　　清语自然知道她口中的“他”是谁，只是犹自笑着，眼里带了几分狡黠，“我和方彦一起来，总不能让你当电灯泡，一个人无聊吧。”
　　“那你是觉得我一个电灯泡不够亮，又叫了一个咯？”柯雨夕面上笑得云淡风轻，语气却愤恨难平。
　　“怕什么？你们又不是不认识，且也不是什么深仇大恨，见一见又怎么了？”
　　“嗯哼？”柯雨夕掐了掐她的手臂。
　　“是方彦叫他出来的，我可没有他的联系方式。他们之前同一个班，关系好，我跟他不过是见面时能点点头的关系罢了，怎么可能是我叫他出来的？”清语尴尬地笑笑，连忙撇清关系。
　　如此一想也是，于是柯雨夕淡淡放开抱着的清语，转头对方彦开口道，“看来你对我们家清语照顾有加，刚才抱她的时候，觉得她整整长胖了一圈，再这样下去，不用等到过冬就能卖个好价钱了。需要我帮你联系买家吗？”
　　方彦笑着环上清语的肩膀，“是吗？倒是我和她常在一起，没发现竟然已经到了可以卖个好价钱的季节了。只是，多养头猪，我也还是养得起的，就不麻烦你了。”
　　他这句话刚说完，清语抬起一脚，狠狠地踩上了他的脚背……
　　“好久不见。”柯雨夕忽略清语咬牙切齿以及方彦龇牙咧嘴的模样，对着他们身后的吴文青点了点头打招呼。
　　吴文青从清语和方彦身后走出来，顺便走出背后的一片树荫，此时，柯雨夕才能比较清晰地看清楚他的样子，刚才他低着头轻倚在树干上，只让人觉得身材高挑颀长，周身透着一股随意洒脱。而此刻，看清了他的模样，柯雨夕便在内心轻叹了一声，“果然是挺高的。”初中时一米七左右的的身高、高中时一米七几的身高，现在已然长到了一米八几，还是稍瘦的身形，理着一头清爽的碎发，两鬓堪堪高过耳际，前额稍稍高于眉梢，微白的肤色，上披一件白色风衣，下着直筒宝蓝色牛仔裤、一双白色耐克球鞋。看着像在校的大学生一般的大男生打扮，而他，已经从大学毕业两年有余了。
　　他唇角微勾，轻轻吐出一句“好久不见，雨夕。”
　　柯雨夕将目光从他鞋子上移开，抬头看向近在三十公分开外的吴文青，远山眉、丹凤眼、悬胆鼻以及轻启的削薄嘴唇，五官如画如刻，如雕如琢，如研如磨，她不禁在心中轻叹，“相似的美艳，只是曾经还带点婴儿肥的脸型此刻都已经全长开了。”然后又悄然加上一句“一样的魅惑人心！不，更甚！”

　　学校旁边有一家奶茶店，规模不大，店里只放了五六张桌子。此刻也只剩了两张没人坐，他们挑了一张靠窗的坐下。清语挨着方彦坐一边，柯雨夕只能跟了吴文青坐在他们对面。
　　这家奶茶店他们并不陌生，在读初中的时候他们就经常过来。初二下学期的时候，清语和方彦不知道怎么走到了一起，两人出来约会的时候都要各自带着“家属”，于是乎，柯雨夕成了清语的家属出现，而吴文青则作为方彦的家属出现。那时候，清语和方彦也像此刻一般坐在一起，而柯雨夕和吴文青也如此刻一般坐在同一边。清语和方彦喜欢低着头说着他们自己的话，偶尔抬头搭理一下坐在对面的“家属”。那时候，柯雨夕就喜欢带一本书坐在那边边咬吸管边看，而吴文青也差不多是相似的情形。唯一不同的可能是，那时候她正看着童话神话故事，而他看着各种科技杂志。
　　思及此，柯雨夕不觉轻轻抿了嘴，早知是如此情形，便带一本书来看了。
　　各自点了吃喝的东西，清语和方彦又低低地说开了，柯雨夕恨恨开口，“既然你们俩是来谈情说爱来的，叫上我们俩干嘛？真的需要电灯泡啊？”
　　清语扔过来一个白眼，方彦懒洋洋抬头，一记眼刀顺便就甩了过来，然后又懒洋洋地拿起桌上的柠檬茶轻啜了一口。
　　好吧，柯雨夕无语，只能在心里叹息，不知道的还以为你们百八十年没见过面了，天天腻在一起还这么多讲不完的悄悄话，这也是一种能耐了！
　　柯雨夕微转头，看见吴文青正把玩着手机，应该是在打字，于是她也掏出自己的手机，点开软件，正想看看今日下载的一部小说，却骤然感觉有人靠近了自己，问出一句，“在干嘛呢？”
　　柯雨夕有一瞬间的愣怔，然后朝后退开一段距离，方转头看向身旁的人。一双如深潭般的眼眸正看着自己，眼中无波，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是轻轻看着。柯雨夕险些陷在这深潭之中，盯着眼前的这双眼睛看了好几秒才反应过来，低下头，“准备看小说。反正没什么事做。”
　　“你的手机号多少？”
　　柯雨夕没经大脑蹦出一句“你不知道？”而后细想了才发现，是了，从吴文青高中毕业到现在，七年左右的时光了，两人之间不曾联系过。而高中时候的自己尚未有手机，更别说通过手机联系了。那又是为什么，刚才见面之前，隔了五六十米的距离，她便已经轻易地认出了靠在树干上的那个人便是他？
　　柯雨夕不敢深想，把自己的手机号报给他，没一会儿，手机就响了，《心甘情愿》那熟悉而古老的旋律轻轻在空气中萦绕。
　　柯雨夕按了挂断，默念一遍手机上面的号码，觉得有点熟悉，似乎在哪里看过，不觉又多看了几眼。突然，左手边伸来一只手，拿过了她的手机，“太久没联系了，估计你快忘了我了吧，名字也不记得了？”说着，眸色一深，低了头，把自己的名字存进了她的联系人名单中。
　　柯雨夕看着那熟悉的三个字，愣愣地，半晌才说出一句，“应该是你先忘了我才是吧。”
　　吴文青抓着手机的手几不可见地僵了一下，然后把手机递还给她，却并不解释一句。
　　“工作轻松吗？”吴文青问。
　　“嗯，挺轻松的，基本上都是按时上下班。”
　　“听说你在做人力资源这一块？”
　　柯雨夕一愣，心里默默嘀咕，看来你对我还挺了解的嘛，那干嘛都没联系我？如此一想，却觉得胸口微窒，有点闷闷的感觉，便深深吸了一口气，轻轻呼出。转头却看到刚才说话的人此刻正盯着眼前的奶茶杯，似在发呆，长而浓黑的睫毛如同一卷帘子，轻轻放下，盖住眼中一切情绪。柯雨夕一下子看得有点出神了，直到他转过头来，带着疑问的眼神看着她，她才猛然回过神，反应过来他正问自己话呢，想了一下他问的问题才回答道，“嗯，没什么经验，正跟着我们主管学。”
　　吴文青点了点头，正待说什么，却一通电话打进来，打断了他要出口的话，这一通电话打了很久，直到几人将告别了才挂断。
　　在路口分别的时候，吴文青抓住了柯雨夕的手腕，匆匆问出一句话，“当初为什么不再联系了？”
　　柯雨夕瞬间愣住，内心各种思绪翻涌，正待说什么，吴文青的电话又响了起来。吴文青看着手机上的名字，微沉了脸色，放开抓着柯雨夕手腕的手，“回去路上小心点，我再打电话给你。”
　　柯雨夕一路迷迷糊糊、心不在焉地回了宿舍，心中却始终想着吴文青最后说的那句话。为什么不再联系了？你没打一个招呼便离开了，未曾留下任何联系方式，我又如何能够联系到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