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载青雨》渊尘

3、他比想象中的了解我

　　柯雨夕把自己的脸埋在枕头里，想着吴文青那句“当初为什么不再联系了？”想得头疼，思绪不禁回到了初二的时候。
　　那天，上完晚自习，八点十分，她又被清语带到了奶茶店，手里是出教室时抓的一本《聊斋志异》。
　　到校门口时，方彦和吴文青已经如同往常一般等在校门口。柯雨夕瞅了一眼吴文青的右手，果然又是一本科技杂志，再看一眼你侬我侬的清语和方彦，突然觉得，自己和吴文青在这一方面果然还是有些默契的。
　　到奶茶店的时候，柯雨夕刚翻开书，便有一样东西从书里掉了出来，落到了地上，她正打算弯腰下去捡，身旁的人已经弯腰将它捡了起来。
　　“这是什么？”柯雨夕问，凑过去看摆在吴文青桌上那刚从地上捡起来的东西，看着应该是一枚书签，上面是一幅简单的山水墨画，看着清新雅致。书签的右下角似乎还有两行小字，柯雨夕凑近去看，上面写着的是“世上美女多如此，而我独爱你一个。千言万语无从诉，一笔一划写就来。”柯雨夕汗，这是什么？不平不仄，不押不韵的。翻到另一面，是一样的山水墨画，只是右下角写了两行不一样的小字——“之前你赠我书签一个，今日我予你书签一枚。”字迹清晰，字体洒脱俊逸，看着怡人，显见每一笔每一划都是精心练过的。
　　“何天齐！”柯雨夕咬牙切齿，低吼出声，想到自己还留在他那边的头发，不禁气闷。班里写字最好看的就是他了，每次黑板报上的字都是班主任钦点他写的，学习园地里的字也是他写的，还有每次的班级排名的红榜也是他写的。看着书签上的字迹和背面的那句话，柯雨夕用脚趾头也能想出是谁把这书签夹到她书里的了。
　　等她回过神来才发觉，自己和吴文青靠得挺近，他因为她凑过身来而稍稍后退了身子靠在沙发椅背上，而椅子和桌子之间相隔的距离本来就不远，她的手肘正抵在他的胸口，而他正一脸复杂地看着她。
　　“对不起，对不起！”她抽回身子，拿回书签，顺势将它夹到书本的最后一页，脑袋里想着的却是回去之后如何将它毁尸灭迹，然后找机会抢回自己的那根头发。
　　她这副深思的模样落在旁边的吴文青眼中就是神情恍惚、心有所感。
　　“情书？”吴文青问。
　　“不是，一枚书签而已。”柯雨夕咬着吸管，脑袋无力地靠在落地窗上。
　　“上面是情诗？”吴文青再问。
　　“诗不像诗，词不像词的。”
　　“哦。喜欢你的男生送的？”吴文青又问。
　　柯雨夕呛到，猛咳，吴文青伸出手轻轻拍着她的背，等她缓过劲来，才转而揉了揉她披散着的一头软发。而此刻陷在自己思维里的柯雨夕并没有发现这个动作太过温柔，太过宠溺，太过……暧昧。
　　“仇敌！”柯雨夕狠狠开口，简直是咬牙切齿了，想到他不久前抢了自己喜欢的一本笔记本，在笔记本扉页上写了她的名字，简单的三个字却硬生生写错了两处，让她想划掉也不是，不划掉也不是。于是，最喜欢的笔记本最终只能压在书桌抽屉最底层，不见天日。
　　吴文青不再问，只是眼神稍定，瞥一眼《聊斋志异》，最后开始看自己的杂志，只是，他在想什么却无从得知。
　　接下来一段时间，柯雨夕和清语忙着期末考，而吴文青和方彦忙着中考，也就挺长一段时间没见面，直到期末考试完那天，正好轮到柯雨夕所在小组值日，大家都赶着回家，柯雨夕不急，于是一人揽下所有的打扫事宜，在班级一边慢慢扫着地，擦着黑边，一边口中念念叨叨地背着古文。等她做好了卫生，锁门要走的时候，才发现等在教室外面的吴文青。
　　“你怎么在这里？”柯雨夕左右看了一下，没看到其他人，才更觉奇怪。凭她认为的，她和他的交情还没好到需要单独一个人找另外一个人说事儿。
　　而吴文青看起来略显局促，两只手似乎已经被反复捏红了。他背对着夕阳，柯雨夕只能看到他周身的轮廓，高挑颀长，几缕发丝在微风中来回浮动着，耳朵被夕阳染成粉红色，连带着耳朵上的绒毛也晕出一种朦朦胧胧的美感。他微微低着头，看起来倒显得有点害羞腼腆。
　　“我快毕业了。”他忽地抬起头看向她。
　　“嗯，我知道啊，你和方彦都快中考了。好好加油！”柯雨夕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敢情他是快考试太紧张了来寻求安慰的啊。
　　“嗯，我志愿报了一中。”
　　柯雨夕呆住，一中啊，原来他书读得很好啊，自己现在才知道呢，以前从来都没关注过这个经常和自己坐在一起喝奶茶的学长，没想到他还是个优等生啊！柯雨夕默默在心里感叹着，口上说着祝福，“那很不错啊！预祝你考个好成绩啊学长！”
　　吴文青生生被学长这个词逼得愣在原地，这是她第一次称呼他，也是到了这时候，吴文青才知道，原来自己在她心目中一直的定位也就只是学长，如果脱离了方彦和清语的关系，估计也就只是一个看见点个头或者打声招呼的路人甲吧。他脑中百转千回，口中却已经说到，“我在一中等你！”
　　“你……”柯雨夕还想说些什么，他却已经上前一步将她拥入怀中。她一米六三，而他，一米七二，近十公分的身高差，她的发顶正好贴在他的耳侧，他的鼻息堪堪拂过她的额发。
　　第一次如此拥抱一个人，吴文青感觉自己已经不知道心跳是什么节奏了，他的手微微颤抖着，在她背后合拢。而柯雨夕已经完全呆愣，反应不过来这一刻正在发生着什么，心中似乎有什么东西在悄悄碎掉，带给她丝丝的疼痛。直到高中时他不告而别，而她在高三时昏天黑地的学习之余时常想起他时，她才幡然明了，此刻碎掉的便是她未曾打开过的心门。
　　此刻校园里空无一人，只有鸟叫声啾鸣不断，只有阳光丝丝缕缕，只有微风习习点点。若是此刻有人看见斜阳下的这一幕，定然感叹，“这群小孩子，知道什么是爱情吗？抱这么紧是想闷死对方吗？”却又不得不再添上一句——“不过，还真是美啊！年轻就是好！”
　　最后，吴文青给了柯雨夕一本笔记本，简约的封面，没有任何多余的图案，只有细腻的触感，棕褐的颜色，正是柯雨夕喜欢的风格。“如此说来，他比我想象中的了解我啊！”柯雨夕低头看着笔记本默默想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