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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章十二 ...


  •    『为甚麽你要背著我这样做?』『难道我甚麽事都要跟你交代吗?』『那个男的是谁?』『你管我。』『你这算甚麽意思?分手吗?』『你不要跟我提分手!!』

      相川厉声大叫,泪眼披脸,歇斯底里的朝他又咬又打,他搂著她,让她埋首在胸怀上痛哭失声。要不是这样的一吵,他断不知道他竟是这般宠惜她,使自己乱了分寸,一再包容。『你不重犯,我就不提。』『你可以跟别的女人眉来眼去,我就只可以安安静静当你的贤淑好女人?』『她们给我情书,难道我非得当众要她们难堪不可吗?你别蛮不讲理。』『我蛮不讲理?你敢说我蛮不讲理?你记不记得你可是有女朋友的!我才是你的女朋友!你不想我的感受,反而去想她们的?!你说那只狗公逢人吹嘘说把上了我,你又知不知道多少女人当著我的面说仙道对女人面慈心软、容易上钓!?』

      她怒气冲冲的夺门离去,可他的劲儿也不少,拂一拂袖,愠骂一声『这就是女人!』便上床睡觉,直至第二天她窜到他的被窝主动要求修好。

      这是去年秋季的事。

      「喏,仙道,虾子天妇罗,我请客。」鱼住脱下围裙,开罐啤酒,大喝一口後抿抿唇边,看著仙道微笑称谢的样子,道:「昨天教练跑到我店里吵吵嚷嚷,他担心你呢。」

      「哦,老天。」仙道苦笑著摇头,一口一只天妇罗,道:「鱼住兄,我还以为你不会对著我摆出一副怜悯相,拜托,这些嘴脸我在练球时已看够了。」他们从来不知道这些眼光往往触及他心里最深处的痛,当他练球练得忘我时,偶尔接触这些眼光,总又让他想起相川已经不在了。「我不过是跟女朋友分手而已。」吃一只虾子,脆脆的,蛮可口。

      「前几个夜里,将近关门的时候,莹子孤身来店。」仙道脸色微变,鱼住指著店内较阴暗的角落,道:「她坐在那里,灰著脸色,问你的近况。我说你还不错,偶尔会来小酌一杯,只小酌,生活也没啥大变化。她安心的笑著听,听到後来,笑著拭眼泪……」鱼住漠漠一叹,粗躁的大脸庞轻轻表现出内心的感慨,仙道五指挟著杯子摇,头上小灯如豆,杯子摇,杯子的底影也跟著摇。「我不明白你们是为了甚麽分开,但如果真如外间所说,是因为她厌弃了你…」鱼住拍拍仙道的手,道:「她又何必央求得知你是否安好?」

      仙道舐舐铝罐边的酒沬,默然吃光剩馀的小菜,淡黄色的灯,杏黄色的墙,暗暗泛著两个高大的黑影。「谢谢你,鱼住兄。」掩著脸孔,脱下装作凡事不经心的面具,光线很暗,鱼住看不清楚他是不是落泪。可是不是又打甚麽紧呢?难道说他生来就这个命,非得充当强者不可,肩负重檐,连筋竭力疲时也不能休息耽眠?他只知道,仙道对相川的感情一直是很认真的。

      离开店子,仙道笑著道别,走在毛毛雪下的街道,那背影,份外寥澪。

      「好冷喔。」

      鱼住呵呵手掌,关上店门。仙道走著走著,回到相川的旧居,此刻虽然蛛网尘封,昔日他曾经在这里跟她温馨过。

      薄薄的风雪斜斜刺入衣领,这街道,彷佛长的没有尽头。他倚坐在墙角下,阖上两眼,在渺无人烟的旧巷子里,在风号雪刮的遮掩下,他终於沾湿了睫,两行眼泪沿颊而落,淌滑在雪地上,无声也无息。

      「我想不到你会来接我们。」相川抬抬背包,伏在车门上含笑打量三井戴红色毛帽子的怪相,终於忍不住格一声笑出来。「这帽子,是不是睛子的?」

      「快上车呀!这里是禁区。」三井的脸涨得跟帽子一样红,相川吃吃笑著爬上租来的麪包车。想起帽子就有气,都怪彩子鸡婆!车子上有暖气的嘛,她干啥非找顶毛帽子给他不可?还强逼他戴睛子的女装毛帽子!在倒後镜看见相川嘴梢微扬,眼棂含笑,明显是取笑他的毛帽子. 他忙把头顶上的劳什子摘去,盘过话题,道:「刚刚去看黑川俯属高校的练习,他们的中锋是名大个子,气力绝不下於赤木。」

      「总体质素如何?」相川翘著腿,从背包掏出口香片,整个人软垂垂的坠入皮椅里。「用不著我们的金牌经理人担心。」三井满有自信的浅浅一笑。「你只需要閒閒坐著看我们怎样取胜就好。」相川笑道:「这麽有信心?」「当然。」他顿一顿,道:「我想你还是有工作的,泡点热可可待我们比赛休息时饮用吧。彩子泡的可可好难喝。」相川掩嘴又笑,轻清明媚,乐意融融,一扫适才的阴霾沉乏,如冬放寒梅。流川闷闷的交叉著手,看看三井,又看看相川,噘噘嘴,心里七上八下的不甚舒服。「热可可…不行,流川感冒。」她的手对上他的额,还有馀热,道:「他不能喝甜的。」

      「啧,反正你对流川是特别的体贴。」三井趁机挖苦讨玩笑,流川听罢大感受用,相川则柔声笑道:「流川这个人也是特别的温柔。」

      「流川温柔?你都不知道他伤害多少女孩子的心。」三井也不是不知道流川对相川的独特情意,就因为知道,他才非讨他的玩笑不可。流川慢慢阴了脸色,冷咧的让人凛然生惧。「怎麽生气了?不过是开玩笑而已。」三井嘿嘿笑著打发过去,料不到他要为这些小事动气,不禁有点忐忑。「前辈。」流川依旧木然没啥表情,只有一双玄黑色的眼缓缓慢慢转了一圈,三井看著就起疙瘩,像只僵尸一般,冷色的凉的俊俏,上去肉冻子也彷佛一样寒幽幽。「怎麽了?」流川十只指尖靠拢著,平平不起伏的看他的後脖子,看的隐隐生了凉。「帽子很好看。」

      「别再说呀!!」

      相川挪近窗边,无心於他们的玩笑,细究著北海道的雪跟神奈川的雪似乎有微微的区分。家乡的寒冷雪花稳稳渗著咸和腥,细心点嗅,是海岸的味道。她的眼睛跟随一顶顶冰白色的屋顶往前进,灰色的电柱杆,街道夫的烂扫帚和破单车,路旁售蕃薯的小档子,车顶上还有扩音机。这些景色看久了,有一种晕车的郁闷感,拭拭眼,再看时已是橙红色明治日皇时代的设计的民宿。

      「流川同学!」睛子拿著一张红白间条大毛毡奔出来迎接他,走到半途倏地减了速,只见流川左手推开车门,右手攒扶相川下车,同时低声嘱咐道:「当心地滑。」相川踏上雪地,和煦而幽寒的阳光映折在她青瓷胎薄的颊上,如淡淡施了一层粉脂,剔透晶莹。她朝流川打个眼色,笑道:「看不出你还挺细心。」

      他的眼光还是冷的,比雪还冷,然而这种不透暖意的目光却驻留在相川的脸上,久久不散。她从不知道流川有这麽窝心体贴的时候,懂得为别人开车门,也懂得叮嘱别人小心滑倒。

      「睛子?你这张毡子是怎麽回事?」三井聊有兴致地指指她手上的毛毡,顿时叫睛子回过魂来,把毛毡塞在流川的手上,跄跄跚跚的往後跌却几步,道:「彩子要我带出来给你,她说外边天气冷,车上却开著暖气,一冷一暖,惶恐你病後身子虚,受不住。」流川蹙蹙眉,不甚耐烦的把它递给相川。相川也不作异议地接过,卷卷长毡,瞥见睛子一脸愕然,当下笑道:「你认识他也不是一天两日的事,还摸不清楚他的性子吗?他现下是闹脾性,不愿意彩子凡事替他拿主意,不肯穿。」流川被她一语道破,闷闷的极是扫兴,便朝民宿走去,不瞧相川一眼。

      「现在呢,他是气我大嘴巴。」相川走在流川後头,日光下泻,长发一拂,在冷空气划出弧度,盪破尘絮,煞是轻盈好看。

      “沙”一声穿上湘北红色11号球衣,射灯的光仍然好烈,彩子的笔杆“噗、噗”敲著纸版,凌厉的朝流川一看,抿著嘴唇发出嘶嘶声,害宫城花了接近三分钟的时间去检查篮球是不是泄气。瞪了好会儿,发觉没甚麽作用後,又重新拉著睛子讨论晚餐的膳食问题。

      他很清楚彩子不想病後未愈的他贸然上场,站在球队的立场,皇牌的健康至为重要,他们实在犯不著为一场小役而用流川的身体下赌注,万一病情加重,劳损气管,对以後的赛事有一定的影响。彩子原是一番好意,他晓得;可他更感谢相川的曲意回护,纵容他参与比赛。

      「流过汗後病会好得更快。」纵使提出这个观点後彩子对她大吼大叫,吵得脸红耳赤,大骂她处处为仙道著想、为陵南打算, 一点儿也不顾念流川。「反正他倒下最好,对仙道更好。」相川听罢只是稍稍一愣,随即昂然面对宫城、樱木等不知情者的注视礼,停下从行李包找药的举动,冷冷而权威的朝彩子一瞥,那凌厉的瞳,彷佛是藏在空气里一片锋锐而无形的剃须刀,刮在脸上叫人隐隐生痛。

      「我想听听流川的意思。」她乾脆翘著手背靠藤椅,足尖一下一下的踢著木雕桂花桌----天皇军统日本时代的产物。「我们不能替他拿主意,毕竟这是他的私事。」一刹间他感到跟她心意相通,她在早晨说的话,他大慨明白了。她了解他。

      她不追究彩子的无心之言,三井背过人把她著实地狠狠训了一顿後,她也察觉自己是冤了相川,忸忸怩怩间却不好道歉。反倒是相川爽性承认跟仙道交情非浅,她转读湘北前确实在陵南念书。

      「狐狸,你不下场也可以,反正有本天才在场绝对不会输。」樱木好言相劝,流川突然察觉了樱木也是关心他,口头上拌嘴一下、拳脚偶尔来往招呼,其实也无伤大雅。「罗唆。」他可不是一击就倒的娘娘腔,戴上护腕,三井低声向相川道:「你就去劝劝他怎样?你知道,他最听你的话。」

      流川想起躲在墙角偷听仙道跟她对话的那天,他说要为她打好每一场比赛,当时她的眼泪串串披脸,至今仍蕴藏心底未忘,那一场赛事,仙道的状态非常好。

      「头昏的话,不要勉强。」回神一看相川暗存担忧,颦眉半垂,语带挽留。其实她何尝不希望他留待明天才出赛,今天吃点药坐在观众席上看就好?可是她看透他的倔强,看透他在冰冷中的炽热,她明白,劝也是白劝。然而凭这一点关心,能说她对他不存半点情感嚒?凭这一点了解迁让,能说她毫不在乎他的感觉吗?「流川?」盈盈星眸,她美的让他失了控制,突然伸臂掳住了她,在球员席上十数双讶异的眼睛下,他紧紧搂著她,不让她有挣扎的馀地。

      「我也会为你打好每一场比赛。」场内满是窸窸窣窣的轰然窃语声,他只听得见相川倒抽一口冷气的焦慌,有一下没一下的急匆呼吸,其他的哗声叫声,他懒得去听。附嘴在她的耳边低声喽喃,重覆那一天那一刻仙道对她的下承诺,她悚然就惊。

      他抱住了她,彷佛时间止住,彷佛场内的人都不存在,存在的是手臂里他确定爱上的人。他爱她,纵使她是不完美、有暇玼的女人。这个温柔的念头让他心腔澎涨,五脏六腑都彷佛注满了气,促使他把她抱得再紧一点,直至她完全失陷。那娇柔彷若无骨的身体,淡香的发----臂内的她稍稍郁动,微微的颤抖。她这麽刻意营造硬朗的形象,成功骗倒多少人?然而多强悍多勇猛毕竟也是假像,骨子底下她仍不过是一介女流,被圈在强而有力的臂肘下,俨如被硬生生扯下面具,铁制的面具。

      「下场。」流川跟在队长宫城之後,面对众人指指点点的嗡嗡声,他依然是冷著脸色面对,喜怒不知,无所畏惧。

      相川“砰”一声跌坐地上,全然不觉半点疼痛,心腔噗通噗通跳个不停,脸上火辣辣的耳边一片吵杂,徐徐回头,跟睛子泪眼蒙糊的眸子相接,她呜咽一声,伏在彩子肩上轻轻的抽泣。她的爱,她的初恋,至今是正式宣告破灭了。她一直明白流川心系相川,他对相川如何言听计从,如何体贴挂念,她是一路的看过来,默默看著流川为她的种种改变,她心知肚明。然而流川不表白、相川装不知,她始终犹犹豫豫抱著一线希望,明知不该、明知有害,却始终放不下一腔女儿情怯。终於在这一天,在她毫无准备的时候,她失恋了。

      相川汒然看著流川操控皮球穿梭人群的身影,突然拔腿奔出体育馆,在毛毛雪子下失足狂跑,回到民宿,闩上房门,害怕的浑身发抖。

      『再过几年,说不定我会去美国…』「不…」『说不定三年五载都回不来…』「不!」『到时候,莹子…』「不要!」『我们好不好注册了再去?』

      「不要再让我想起来!!」

      「相川呢?」接过彩子手上的丸药,混著水胡乱就咽了,想跟相川好好说一阵子话,左盼右顾,依然不见她的踪影。「她走了。」彩子歪过脸去不理他,自顾自收拾水瓶,还是睛子不忍他四顾寻找空失望,语带沙哑,擦过的目棂微微红著。「哦。」

      摇著暖水瓶发愣,人在灯下,心里早偷偷飘到那锋利的冷冷琉眸深处,他让她想到仙道了吧?仙道出现就逃,这是她的一贯做法。然而当他在脑海浮现,她往那里逃,往那里躲, 往那里呐喊,他还是在,无处不在,那身影、那声音,像一只冷冰冰的无色的手,揑著她的笔直的咽喉,要她窒息。

      「流川。」三井擦擦汗,喝一罐宝矿力,道:「彩子心性直率,你别介意,她一向讨厌相川。」「嗯?」流川瞰看彩子板著脸孔找宫城发泄的凶形恶相,精准的下一句评语,道:「母鹰。」

      三井牵牵嘴梢,一副本来想笑的样子,却最终硬生生的忍住。「相川…其实是虚有其表的。」流川动动眼珠子,喜怒不明,五官纹风不动,没有恼怒或欢容。「她很胆怯,面对感情她会害怕,你选择了她,恐怕就是选择了一个麻烦。」这样的形容还挺新颖,流川在心里暗暗笑了一声。她的确是要花时间花心血保护疼爱的女人,性格差劣不在话下,该有的女性美德一律欠奉,心里还爱著另一个男人。喜欢这样的女人能说不麻烦吗?光是用想的就够他不耐烦。

      可是他又为甚麽这般犯贱,舍弃周遭一大群等他爱等他疼的女生不要,偏偏拣著了这外强中乾的母夜叉?抓抓头,吁一口气,不想了,反正想也没用。近来惯了转动脑筋,差点忘记自己一向讨厌思考。

      「请双方球员下场。」呼呼气,调整一下护腕,的确在这节骨眼儿钻牛角尖实在不智,他已经有了答案,他喜欢她,他会不惜一切的保护她,现在不过剩下她的答案。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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