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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第十二章 此情此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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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缡色愿领罚。”咬一咬唇,殷缡色心底无奈,道:“但缡色入宫是为公主伴读,可否容缡色前去拜别?”
她,尚在做最后的努力。
若能见到公主,或许还可免去出宫。
“你违反宫规、行止不当,竟然还想去见公主?”又是周紫星,冷笑摇头道:“不用再拖延啦!明芝管事叫你即刻离宫,你听不懂么?”
“谁说她要离宫的。”
语声幽淡,竟是太子燕然慢慢走近。
奇怪,今晨不但饮露园中少女们起得早,太子居然也一早起身,还来到了饮露园!
明芝看着燕然,却微微一笑,躬身施礼道:“奴婢见过太子殿下。”
众少女回过神来,连忙也跟着施礼。
“免了。”燕然不看众人,只转向殷缡色,温声道:“殷小姐,你方才走得匆忙,将玉镯子落在园里,我为你送来了。”
伸出右手,燕然修长的手掌上果然托了一只碧绿玉镯。映着天边晨曦,弯弯碧色中似要有清水流出,极是晶滢可爱。
殷缡色心底一片茫然,但知太子前来必是帮助自已,便惴惴的接过,轻声道:“谢太子……”
谢太子什么?一大早交还玉镯么?
可这玉镯当然不是她的!
谢太子赶来帮她么?这个当然不能明言!
燕然把玉镯放在她手心,道:“你辛苦了一清晨,怎说谢我。”
在旁听他两人言语,周紫星脸上怨愤越来越浓。
好一个太子,居然巴巴的赶来偏袒殷缡色!
明芝却恍然道:“咦,原来昨夜殷小姐是在太子宫中么?”
殷缡色怔愣,说不出话来。
燕然笑笑,道:“前几日有流风国使者来到,我要准备些烟雨清茶奉客。这茶需趁黎明时,由心灵手巧之少女采集天上雨水,精心熬制。听说昨夜有雨,我便连夜请了殷小姐到东华宫,为我采集。”
他这样一说,既解释了殷缡色为何彻夜不归,也解释了她为何身上透湿狠狈,可谓入情入理。
明芝听后连连点头,向殷缡色叹道:“殷小姐,你昨夜既是在太子宫中过夜,又何必要掩饰呢?”
殷缡色直听得面色发红,低下头不能言语。
燕然温和笑道:“殷小姐年少害羞,自然不好实说。但若要害得她离宫,那本殿下可不答应。”
“是,既然昨夜是太子召殷小姐前往,那当然不算触犯宫规。”你唱我和,一场好戏终于落幕。
微笑着,明芝请殷缡色先入屋更换衣裳。
见状,周紫星等少女愤愤散去,不敢再多说。
太子都已经发话,谁还敢多事?
殷缡色满心疑惑,换好衣物出屋对太子施礼,道:“缡色多谢太子相助。”
“不必谢我,你该谢明芝才对。”侧身,燕然笑看明芝。
“明芝管事?”殷缡色更加讶异。
原来是明芝请来了太子么?
但明芝怎会知道,她被周紫星等算计?
明芝摇头:“不必客气,奴婢只是看不过罢了。”
殷缡色心下感激,道:“缡色太不小心,才中了圈套。只是明芝管事怎知……”
明芝淡淡笑道:“我听粹兰说,昨晚你领取腰牌后一直未来归还,今晨一大早程静衣又赶着过来说你一夜未归,求我派人寻找。我便寻思着,这其中必有原故。“
她说得平谈,可其中心思却是灵敏至极,绝非一般普通宫人能及。况且她又当机立断,谴人去请来了太子相助。
想来,这是明芝第二次助她了呢!
殷缡色真不知道该如何感激她,只愿今后能有机会相报了。
而太子的恩情……
脸上晕红,殷缡色不敢看燕然,只轻轻抬手道:“太子殿下,这玉镯请殿下取回。”
“不必,这镯子名碧浮,是我无意中得来。现在既在你手中,便是你的了。”太子摇头浅笑,垂目瞧住她掌心,眼神温柔得似要融化一般。
碧绿灵透的一弯玉色托在殷缡色嫩白掌心,也的确悦目。
且,玉镯上有温润暖意,丝丝透进殷缡色心底。
她何其幸运,太子殿下,居然待她这样好呢!
心下羞涩,不敢将玉镯戴在腕上,殷缡色便取丝帕包了,细细藏好。
这日书斋下课后,殷缡色便急急赶向纤云宫,她要去跟柔色报平安,免得柔色急坏。
“缡色,你没事吧?再不来,我可要去锦宁宫找你了。”殷柔色倚在宫门旁,显然已经等待了许久。
“姐姐怎的等在这里?快进屋去!”忙伸手挽住柔色,殷缡色笑嬉嬉道:“我原本有事,不过后来没啦!”
“怎么说?”见殷缡色高兴,柔色也跟着笑开。
“早上回到园里,我差点被管事逐出宫去呢!不过后来太子殿下及时赶到,帮我说情了。”
脚下不稳,身子微微一斜,柔色道:“太子?你与太子很熟么?”
殷缡色面上微红,抿唇笑道:“还好啦,是在公主书斋里认得的。”
“哦,太子对你不错吧?”能伸手相助,想必是对缡色很好。
“太子很温和,一点也没有架子。”当然,是对她温和、对她没有架子。
殷柔色闻言轻轻点头,道:“好,那就好。”
回到殿内,殷柔色在椅上坐了半晌,忽的缓缓从袖中取出那方有字丝帕,往一旁桌案上灯烛凑去。
这丝帕,想是她一直揣在袖中,不离身的。
火焰无情,快速燃上丝帕。
“姐姐?”看着丝帕一点点化灰、化烟,殷缡色不由愣住。
轻咬红唇,殷柔色强笑道:“从今往后,姐姐再不能连累你。这东西,不要也罢。”
日日思君,终成灰烬。
“姐姐,你这又何必呢……”看殷柔色眼中含泪,偏要笑颜相向,殷缡色心底不由痛惜。
这烧去的,何止是丝帕,简直便是姐姐的心呢!
但不知那君子到底是何人,竟得姐姐这样倾心思恋?
待帕子烧尽,殷柔色又轻轻站起身,往衣柜中取出一包丝帕裹着的东西,走到殷缡色跟前。
“妹妹,这个送你戴吧。”轻抚丝帕,殷柔色面上神色似怨又似悲,终是递向殷缡色。
“这是什么?”殷缡色见她藏得隐秘,动作又极轻柔,知道定是她心爱之物,不由好奇接过。
既然依依不舍,又何必要送给自已?
丝帕包得仔细,层层打开后,一个碧绿玉镯呈现。如流水般清澈灵动的玉身,衬在锦缎帕子上,幽幽一片绿光。
这玉镯……与今晨太子所赠的,竟似一模一样!
“这玉镯名叫青醉,听说原本应该另有一个叫碧浮的,是一对。你肤色白晰,戴上后必定漂亮。”殷柔色微微笑着,语声轻谈,如在诉说心底一片往事。
青醉……碧浮……原本应是一对的……
柔色,究竟把什么给了她?
太子,又究竟把什么给了她?
殷缡色喉间哽咽,只伸手接过,勉强道:“谢谢姐姐。”
想起太子那一刻眼神,曾温柔至极,说:“这镯子名碧浮,是我无意中得来……”
这哪是无意中得来,这分明是花尽心思寻来的!
只是柔色与太子,今生再已无缘。
这对玉镯,机缘巧合下却在她手里团了圆。
脑中纷乱,殷缡色都不知是怎么走回饮露园的。
原来太子对她特别的温柔,不是因为她。
原来太子轻轻笑的时候,也并非是在看着她。
这一刻,她究竟庆幸姐姐的放手,还是该哀悼自已未及绽放便凋零的心花?
太子呵!云淡风清,温文有礼的太子。
忽喜忽悲中,殷缡色走近精舍,却发现沉珠和卫香正在隔壁程静衣房中打扫。仔细看去,房中竟已空荡一片!
程静衣……人呢?
殷缡色不由转步到门前,问:“程小姐走了?”
“是,殷小姐。下午月贵妃娘娘宫里来人,将程小姐带去了。听说娘娘喜欢程小姐,要封她做女官呢!”沉珠语中不乏羡慕。
月贵妃如今正得宠,那边的宫人自然也得意些。
“哦……”殷缡色一听,恍然点头。
怨不得,程静衣会与周紫星一同来对付自已。
想是她一心要留在宫中,见接近不了太子,便另寻办法了。
只是,那次宫河落水,她舍身跳下……
轻叹摇头,殷缡色不愿再多想。
用过晚饭后天气闷热,殷缡色更觉心思不宁,便出了饮露园,往锦宁宫外的青砖道上散步消食。
天已近晚,往来宫人不多,倒显得宁静清凉了许多。
沿殿墙走出里许,忽见宫道旁跪了两个小太监,一个着暗红色锦绣长袍的少年正瞪着两人厉声训斥。
两个小太监全身瑟瑟发抖,显是对少年畏惧以极,差点就要趴伏到地上去。
殷缡色听见少年声音,心头已经微跳,再一看少年侧脸,忙转身便要往来路回返。
金冠束发、面目俊美。那少年不是燕缜,又是谁?
“站住!”偏偏燕缜已看见了他,唇角微扬,似笑非笑的抬起头来,以目光阻止她逃离。
无法,殷缡色只得走上两步,福下身去:“臣女殷缡色,见过六殿下。”
“好大胆的丫头,见了本殿下也不过来。”燕缜挥手赶走地上两个小太监,只盯住殷缡色。
“殿下恕罪,方才臣女未认出是殿下……”殷缡色垂头,声如蚊蚋。
“是么?那现在……可认出了?”逼近殷缡色,燕缜俯首,与她四目相对。
目中隐含邪气,唇角一勾笑意映着身上暗红衣衫,夺人心魂。
殷缡色屏住呼吸,微微点头。
燕缜盯着她,极仔细的上看下看、左看右看,一边看一边道:“嗯,肤色还算白净,眼睛也不小,鼻子一般,嘴唇薄了些。长得这样平凡,燕然居然还会让你在他宫中过夜?”
殷缡色哭笑不得,抬头道:“殿下,臣女并非在太子宫中过夜,只是……”
“行了行了!”燕缜一挥手,不耐烦道:“我管你在他宫里做什么!”
眯眼一笑,燕缜又轻声道:“我只问你……还记不记得当初我和你说过的一句话?”
“什么?”殷缡色有些茫然,他说过的话着实不少,天知道是哪一句?
笑得开心,燕缜道:“你不记得?好,那我再说一遍!”一字一字,缓声道:“若燕然能看上你,那我也可以当太子了!”
睁大眼,殷缡色吃惊不小。
燕缜……这是什么意思?
“好了,现在燕然居然真的看上你了!那我应当如何?”笑意莫测,燕缜再盯了殷缡色一眼,甩袖走开。
瞧着他暗红衣袍翻卷,慢慢消失在宫墙转角处,殷缡色不由倒抽一口冷气。
燕缜的意思……难道是要夺谪?
可是,他这样告诉她又为了什么?
满腹惊疑,殷缡色拖着沉重脚步回园,心底发誓,以后再也不到锦宁宫外散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