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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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光过隙。
日子已经过了几个月了，从夏初转眼便到了深秋，再过个几天便是立冬了。尧山地处极寒之地，早在初秋的时候就开始下起了间连不断的雪，比起子笙初到剑宗的时候感受到的宁静又平添了几分寂寥。平日里子笙便待在院子里过着日复一日的生活，好似隐约间竟然就应了最初子笙与阿夏离别时所怅然的那样，山上一日，有如人间一年。
没了阿夏这个吵闹鬼，竟然也觉得生了寂寞。但每当想到此，子笙看了眼漫天白雪里那个专心挥剑的人，此番不知从哪里生出来的小心思就奇妙的消失得无影无踪了。好生奇怪，墨阙那个一看便是孑然一身的人，却给了同样孤单的子笙心里几分安慰。几月的相处下来，最常伴在身边的却是那位冷然的师父，世人所谓奇妙的缘分却叫子笙深信不疑。以至于到了如今，子笙已然把墨阙的每句话当做不能违背的信条。
也不知是否应了因缘巧合，墨阙当初未曾在意天分收下的小徒弟在剑法上的悟性大大超出了他最初的预期，让墨阙意外的升起几分惜才之心，对于子笙也愈发看重起来。子笙对自己身上表现出来的天分也显得十分吃惊，在他看来哪怕比常人偷多了百多年岁月，可未必就会比别人厉害几分，更何况他在塔底的时候也从未碰过一次剑柄，于是此刻挥舞着桃木剑的子笙只能把他当做是所谓的天分。
墨阙说的每日挥剑五百次的规矩哪怕是在子笙剑法大有突破之后也没有让他停止，一向对墨阙深信不疑的子笙自然毫无反对，在他看来手即使是握着木制的剑柄，那种完美的契合感就仿佛是手臂伸长的一段，挥剑的每一个动作都收放自如。是以每日挥剑五百下的练习子笙到没有多大的反应。
墨阙一身剑气随着手中的剑的收势而收敛了起来，看着远处小徒弟每一次都专心致志的挥剑动作。子笙是他目前见过的最有天分的人，仿佛生而就是为了剑，思及此，墨阙却蹙起了眉，看不清思绪的眼快速的闪过了些许什么，原欲再练剑的打算被放弃，墨阙知此刻心藏情绪的他自然不可能安心练剑，也更不可能从剑中得到平复。那边子笙也恰好完成了每日的功课，才一松神，便看见平日还要许久才会停下的自家师父不知道什么时候竟停了下来，而一双目光似乎还是落在自己身上。
以为是师父有什么事要说与他听，子笙连将桃木剑抱在怀里，赶忙小跑过去。在山上的岁月，之前饮食方面自然要比他曾经的好上许多，再加上他这段日子的锻炼，个头也长了些，如今已能到墨阙腰上几寸。因还未及冠，一头青丝用发带一丝不苟的束好，还未长开的脸隐隐能看出日后姣好的面容。在子笙还未靠近的时候，墨阙就已从自己的思绪中回复过来，看着小徒弟鼻尖还有额头上沾着的雪花，难得一向重礼节的自家小徒弟竟然没有注意到就这样到了师父面前，想来是跑得急了，不曾注意了。
“师父。”
子笙出声，他的声音带着江南特有的侬侬温婉，虽说温婉一词用得不太恰当，但子笙的声音确实与一样年岁的孩子相差甚多。江南流水小桥人家，声音犹如潺潺流水不经意间就过了心里。听闻子笙的声音，墨阙的目光不动声色的从小徒弟的鼻尖流连开去，随后点头应了子笙的唤。
“子笙今日午时之前的功课已经完成了。”
面对如此优秀的小徒弟，墨阙也不介意口头的赞扬。
“很好。”
“谢谢师父。”
子笙闻言，随即露出了清浅的笑容。
“几月以来，你表现的很好，也已能辟谷。你是我见过的在剑术上最有天分的，为师希望你能一直走下去。”
和冰雪一样冷的男人骤然间的话语，让子笙难免有些失神。一直走下去……脑海里突然出现某些零碎的片段，一片青翠里，一人一剑，过了春夏秋冬，别了经年，那是否是沧海桑田里细枝末节的一簇。墨阙看到小徒弟仰着头看着他怔怔的神情，墨色的眼好若不可言喻的无尽深夜，衬着飞扬白雪，仿佛眼里有世上最灿烂的星辰，绚烂得叫子笙竟移不开眼。墨阙纤长的睫毛扑闪了两下，雪色的衣袖轻描淡写得落在子笙的脸旁，带过一丝难以言喻的酥痒，片刻后温热的触感从脸上撤去。
“下次切不可如此莽撞。”
说着，师父的身影便转身消失在了子笙的眼前，徒留小徒弟一个人在原地傻愣愣地摸着师父方才用温热的手指拂去雪花的鼻尖。
然后，不知怎的，一张明媚的脸生了红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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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着早上的功课提前完成，子笙得了空，却也不知要做些什么好。深吸了两口气，平复了莫名汹涌的心情后，复又拿起木剑开始练习起来。墨阙开始渐渐教习他剑宗入门的剑法，此刻他正好可以再温习一番。直到墨阙教的部分练了个四五遍，子笙感受到从身体里不断涌出的温热的气息，缓缓收了木剑。出了一身薄汗的子笙在早上练完剑之后养成了沐浴的习惯，子笙用衣袖擦了擦额头，汗水连着些许雪花一同湿了衣袖，温热的触感让子笙的脸又添了些许红，连忙摇了摇头。
真是的突然做这个动作……子笙愤愤地揉了揉鼻尖。
在途经正堂的时候隐隐听到门外的呼喊，想着此处鲜少人前来，子笙不由得疑惑。
“开门呐……开门！！”
仔细一听，声音还真有些熟悉，似乎是剑宗正殿平日里在掌门身边的门人，子笙连忙前去看门，便看到气喘吁吁的门人。
“呼……师叔祖您可算开门了，吓我一跳……”
因为辈分问题，子笙已经习惯了比自己大的人管自己叫师叔和师叔祖了，待对方喘匀了气，子笙进而问道。
“是掌门派你来的么，可是出了什么事？”
“也不是大事，师叔祖您也知道，过几天不是立冬了么，之后不久也就该新年了，掌门说过几日有裁缝师傅上来给弟子们做些衣服，就让我上来问问两位有没有需要添置的。”
闻言子笙浅笑，为着身为掌门的墨宸百忙之中的贴心。
“辛苦你了，我回去便告知师父，如有需要便亲自下去告知与你便是。”
门人连声应是。
耽误了些时候，子笙打了水回屋内沐浴之后便没有了平日里静坐的时间，收拾好了后就往书房走去。
在书房门前站定，敲了敲门。得到回应以后，才伸手推开屋门，房门发出吱呀的短促声音后就被子笙小心的合上。正坐在书桌前端看着书籍的墨阙抬眼看了眼子笙，见墨阙抬头，子笙对他行了礼。
“今天先练字吧，你虽剑法上进步神速但还是不可妄自菲薄，练字修生养性。”
听闻到又是练字，子笙不自觉的愁苦起脸来。为人师，墨阙对子笙事事要求严格，剑道上子笙凭着超然的天赋自然可让墨阙称赞几句，但目前苦练了几个月在墨阙眼中依然拿不出手的字就不值得相比了。
目光从小徒弟未竖起带水汽的发尾间扫过，将他那一脸的表情尽收眼底。不动声色的挑了挑眉。
“嗯？”
听得小徒弟连忙就在一旁稍矮的桌前坐下开始了练字的功课。
重新低下头去看书中的文字，许久指尖带过下一页。屋内案台上放着工艺精细的香炉，其内放着凝神的熏香，屋内不曾有人语声。窗外停了片刻的雪不知在何时又重新下了起来。
练了许久，子笙停下笔稍微放松下。想起之前的事情，出声对上方的男子说道。
“师父。”
“有事？”
墨阙放下手中的书册，抬起头看着子笙。
“掌门差人来，说不日会有裁缝来量衣，问师父可否要添置几样新衣。”
一席话，倒是让墨阙注意到小徒弟因为近日长了些身体，当初从山下带来的衣服也有些不合身了，看着小徒弟洗的发白的衣袖，墨阙暗自记在了心里。
“让他们按着之前的做就好了。字可练完了？”
墨阙一句话，就让子笙垮下脸来，知道是师父不满他字没练完就贸然出声。正要重新拿起笔来，就发现坐在上方的男人不知何时已经到了身侧，子笙看着他拿起一旁的纸张，暗自叹了口气准备迎接师父的怒气。墨阙看完，忍不住眉毛一抽，只能遗憾想人无完人。俯身下来环着小徒弟在空白的纸上开始写起小徒弟的名字来。
片刻以后，师父松开了手。
“继续练。”
随后便提着剑出了门，好似再和小徒弟待在一起就会忍不住用剑鞘抽他一顿。
师父叹了口气，再怎么样，名字也要练得好看些吧。随后清空了思绪，在雪里练起剑。
待子笙终于在傍晚时候练好了字以后忍不住揉了揉酸痛的手腕，将一叠纸张整理好用东西压好，想了想，把最上面自家师父写的那一张小心翼翼的折好放在怀里。
后来，明明没有量衣的小徒弟在某一日突然发现房里放着崭新的几套合身的冬衣。
作者有话说
第6章 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