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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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笙醒来时昏昏沉沉的感觉已消退了大半，眨了眨眼望着上方的床账，这才反应过来自己躺在床上。那边是断断续续的谈话声，子笙刚想偏头去看，就正巧对上墨阙波澜不起的眼，这双眼明明那么淡漠，却偏叫人会在心上生了结，让子笙顿时哑然无话。墨阙身旁的墨宸察觉到墨阙的目光，停下了话头，也向墨阙目光方向看去，便看见子笙目不转睛的模样。
“已经醒来了么。”
说着墨宸走上前来，从被褥里拿出子笙的一只手腕便凝神把脉。半晌后，眉头舒开，把子笙露在被褥外面的手重新放了回去，转头对坐在桌边的墨阙说道。
“烧退了大半，应该是没有事了。不过也要好生休息才是。”
说完，好笑地看着躺在床上的子笙。
“我原以为师侄应是个乖巧伶俐的，怎么，竟也不顾起自己的身体来了？这烧大概是初上山不适应山上的极寒导致的，外加饿着两顿。这才第一日便急着学剑，真与你师父爱剑成痴的性子一模一样，墨阙收了你做徒弟也不知道是不是缘分。”
一番话虽是责怪的口吻，却叫墨宸说成了调笑。这话里话外透露出来的意味让子笙好不尴尬，只好偏头去看墨阙，却见墨阙一副事不关己好似不知墨宸一番话的深意，自顾自的轻抿茶水。瞥见子笙的小动作，墨宸眼里映出笑意。
“怎么，看你师父做什么，难道还想你师父来反驳我不成？”
“掌门……”
子笙看着墨宸故意曲解，好生头疼，只好连忙解释。看得墨宸忍不住揉了揉子笙的头发。
“逗你玩的，别这么紧张。子笙叫我师伯便是，叫掌门实在生疏。”
子笙张了张口。今日剑宗掌门这一遭可谓把昨日在子笙心中云淡风轻的儒雅味消了个大半，叫他现在恨不得每个人都和他那少言寡语的师父一样才好，真是饶了他吧。
“很闲？”
墨阙端着茶突然开口道。
墨宸端看了对方几眼，然后笑着撤开了放在子笙头顶的手，转眼间又成了那个剑宗正殿中的剑宗掌门。
“也罢也罢，还有些事要处理，我便不扰师弟了。”冲着墨阙说完，墨宸从袖中拿出了一枚通翠的玉佩，俯身挂在了子笙的脖子上。“先前虽说要给师侄一份礼物，但眼前这个还是算不上的，就当是师伯一份心意吧。这玉佩别的没什么，倒是可以抵外界炎寒，对子笙你目前倒是有用的。这几日好好休息吧，随你师父好好学吧，论剑术，他已可谓是当世第一了。”
近在眼前的一双笑眸让子笙不自觉得应下了他的话。
墨宸起身对一旁的墨阙打了招呼。
“那么师弟，我先告辞。过段时间子笙也该正式拜入我剑宗门下，虽说算不上什么大事，但好歹是百年来师弟你第一次收徒，以你的身份，也需知会几个素来走得近的门派。”
墨宸走后，屋内便安静了下来。墨阙就坐在一旁，没有他的吩咐子笙自然不敢有其他的动作。一杯茶，墨阙品了许久，放下杯子转而看着子笙。于是，两相无言。过了许久，墨阙才动了动唇。
“今日先休息，功课待明日补齐。剑宗平日也有还未辟谷的弟子，早晚你可同他们一道。”
得了一天假日的子笙有些惊讶，原以为按着墨阙的性子如今他烧退大半，怎么着下午也会让他在书房练字，此刻墨阙的一番话才会让子笙显得诧异。但没多久，子笙就在墨阙的目光中浅笑着应下。墨阙敛下目光，在墨宸走后没多久也出了子笙房中。
也许是方才补足了昨天的眠，现下子笙倒是没有多少睡意。左右想了想，起身披了件外衫下了床。墨宸给的玉佩就如他所说那般，贴着肌肤的那处感受着玉中不断流出的暖意，浑身似乎都沉浸在一片恰到好处的温热中，子笙穿着里衣外加一件中衣也不觉得冷。觉得有些口渴，思即方才墨阙手中的那杯茶，想来桌上的茶壶中应还有剩余。待子笙走近却发现方才某人坐的位置正巧放着一青瓷碗，碗内白粥还散着热气，让子笙忍不住食指大动。
旁人都说墨阙冷漠无情，百年前子笙也是这样认为的，他在塔底因偶然与墨阙相识开始他已是世人口中望而生畏的剑术第一人，却不想后来兜兜转转，百年后的今日竟然与他成了师徒。子笙一手摩挲着碗沿，另一只手拿起汤匙一口一口的喝起粥。胃渐渐被热粥暖了起来，似乎也连心也被一并暖烫了。
子笙轻叹一口，却是不自觉得勾起了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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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后的生活渐渐步入正轨。子笙平日里卯时开始在后院练习基本功，一个时辰后去山下和其他弟子一起用早饭，待回来后便由墨阙亲自教子笙剑法。中途休息片刻，午时之后便到书房随墨阙学习剑宗一派的心法，晚饭后便是子笙的练字时间。之前罚抄的二十遍的字帖墨阙看了以后愈发对子笙的字严格要求起来，这让子笙每每练字到手抽。
在剑宗的时日很平静，也因为墨阙，子笙也随着他一样日复一日的重复着练剑练字的生活。日子固然显得单一枯燥，但当初在塔底的无尽时光子笙更觉无趣，如今哪怕是叫苦的练字细想来也颇有一番闲情雅趣。似是整个人在漫天宁静的雪山中待久了，也变得平和起来。
墨宸也开始准备起子笙拜入剑宗的事情，选了个吉日，之后便发了几张帖到了平日交好的门派。因着平日里子笙的两餐还需和旁的弟子一起用，所以大部分人也知晓了住在墨阙宅院中新来的小孩子竟是这么多年来让墨阙师叔祖头一次懂了心思想要收徒，是以众人多也惊奇后抱着极大兴趣围观子笙，每每看得子笙好不尴尬，于是每次吃完饭倒也匆匆忙忙就跑回去了。
日子徐徐推近，倒也在不知不觉间就到了子笙拜师的那天。剑宗素来在一众修道之门中享有声望，外加上又是墨阙收徒，几个门派之间有的派了人前来，没有来的也回了信，给足了诚意。
这日一早，难得无需早起，子笙醒来后，按照先前墨宸的嘱咐，穿上了早就放在一旁的带有剑宗样式的服饰，梳洗了之后出了门。墨阙并不在，想来应是早早就和掌门一起在正殿了。
子笙来了正殿，早有人在门口守候，见着子笙连忙招呼他将他带入了正殿。因为还未到时刻，身为掌门的墨宸还未到场，但由于墨阙的在场，已到位的众人也都安分地待在原位。子笙看着大殿中的墨阙，今日他难得舍下一身白衣，也特地穿了剑宗服饰，在一众弟子中却又分外显眼。墨阙看到了子笙，目光在他身上停留了片刻便移开。
按照辈分，子笙走到了属于自己的位置站好，他的下手边便是慕华。慕华见到子笙，一双桃花眼眨了眨。
随后不久，墨宸便与几位其他门派的人走了进来。大殿一下子肃静了，前来贺礼的多是有一定岁数的，于是其中身着黑色衣服一脸冷然面容俊朗的年轻人一下子便吸引了子笙的注意。墨宸将这几位客气地安置在另一侧，便对众人说道。
“今日是我剑宗门下弟子墨阙收徒之日，此刻时辰已到，开始罢。”
语毕，墨宸一脸淡然叫了子笙的名字。
“子笙。”
听闻，子笙出列，对着站在最前的掌门与一旁的墨阙跪下。
“弟子子笙，今日你便正式拜入剑宗门下。剑宗弟子以品行端正心无邪念修身，你可能做到。”
子笙看着墨宸身后偌大的古剑图纹，缓缓叩首。
“弟子子笙，今后谨守剑宗门规，心向剑道，严以律已，心无旁骛。不违今日誓言。”
“弟子子笙，剑宗弟子尊师重道，心存苍生，你可能做到。”
案台上的炉鼎升起袅袅青烟，子笙再次叩首。
“弟子子笙，今后谨记尊师为父，心系师门，心存苍生，不忘大义。不违今日誓言。”
“弟子子笙，剑宗弟子一生无愧于心，你可能做到。”
子笙看向墨宸，倏尔露出坦然的浅笑，三叩首。
“弟子子笙，一言一行，但求一不愧苍天，二不愧于己。不违今日誓言。”
“弟子子笙，今日种种谨记在心，若违誓言，定遭天罚。”
墨宸愣然，一双眼最终掩去所有思绪，对着子笙露出往日的笑容。
“子笙，方才三叩首，你已拜剑宗。剩下三叩，便是对你师父了。”
子笙应言起身，朝着墨阙的方向重新跪下。对上墨阙一如平日漠然的双眼，嘴角扬着丝笑意，片刻后缓慢地叩了三次首。今时今日，哪怕最开始子笙与他相见在幽深塔底，墨阙一身狼狈，他一脸错愣。还是后来墨阙离去，而他因此惨死。又或者是百年之后的再相遇，墨阙的相救之恩。往事烟云，此刻就轻描淡写被抹开了，如今墨阙是师，子笙是徒，师徒师徒，不忘师恩。
“师父。”
子笙轻唤了一声。那一声，惊扰了墨阙心里亘古不变的冰霜。
墨阙看着子笙，许久。
“我徒子笙，今日你拜我为师，为师一日，我一身所得倾囊相授，为师一日，必护你此生平平安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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仪式结束，众人便散去了，正殿里只剩掌门和几位远道而来的客人。子笙独自发了会呆，也准备回去开始今日的功课。正巧便遇上了迎面而来的慕华和慕瑶二人。慕瑶便是当日他醒来时照看她的女子，与慕华是师兄妹，在年轻一辈也颇为美名。二人看到子笙，停下来打了招呼。
“你们这是？”
两人都已换下剑宗的服饰，慕华一身青衫，而慕瑶则是一身方便的蓝裙，加上二人收拾好的行囊，显然是要出远门的样子，出于疑惑，子笙不由问道。
“小师叔，我们被掌门吩咐再去一次你那里的村子查看情况。”
慕华摸着鼻子解释道。
子笙点了点头，想来慕华和慕瑶皆是年轻一辈中的数一数二，想来是不用担心。
“你们出门多加小心。”
“小师叔有心啦。”慕华笑得好不得意，一旁的慕瑶倒是礼数周到的冲子笙道谢。
“于是，慕华可以别叫我小师叔么。”虽然慕华比他小，但目前的身子却是稚童模样，让子笙有些别扭。
闻言，慕华笑得更欢了。
“可不就是小师叔么，毕竟啊……小师叔你的年龄……呵。”
听得慕瑶皱眉，用剑鞘冲着慕华的腰侧给了一下，让慕华闭了嘴，然后略带歉意的冲子笙浅笑。
“如果是要想掌门告辞的话，可能要再等一下，从刚才掌门和客人就没出来。”
听到子笙的话，两人点了点头，索性与子笙闲聊起来。
“对了，方才我看到前来贺喜的人中有位看起来相貌堂堂的男子，你们可认识？”
慕华一思索，随后兴味地冲子笙说道。
“小师叔说的可是今日穿黑衣服的男子？”
子笙闻言点头。
“小师叔你这一眼还真是看对了人，他是道门中年轻一辈里最有潜力的人，在道门偏生却剑术高超，即使是我也不敌他啊。”说着，慕华似乎颇为遗憾的摇了摇头。
子笙想起那惊鸿一瞥对方神似墨阙几分的冷然，点了点头。
“不过，道门是？”
慕华一愣，随即笑着对子笙解释。
“小师叔不知道道门倒也不奇，毕竟平日里想来师叔祖也不会说起这些。道门……说来还与我们剑宗颇有渊源，有说几千年前两家本属同门，只是习得不同派，后来随着双方的发展，成了如今道门和剑宗。所以素来两方也走得挺近，今日来的便是道门的璃钰，那一身气势真是颇有几分师叔祖的样子，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师叔祖的徒弟呢。”
才刚说完，慕华又挨了慕瑶一剑鞘，捂着腰龇牙咧嘴。
“师叔莫要听慕华胡言乱语。”
“好啦好啦，小师叔莫要放心上，师叔祖就小师叔你一个徒弟啦。不过说起来这璃钰倒是三番两次在师叔祖面前说要一战，只是都被师叔祖拒绝了。当时那璃钰的脸色啊……啧啧。”
正听得慕华的解释，正殿的门突然打开，几人之中最后走出的便是方才慕华谈论的璃钰。好看的眉眼因为瞥见的慕华一行人而冷若冰霜，子笙看着璃钰从身边经过毫无停留的走远了，身边慕华抱怨着嚷嚷着看吧又是这幅样子。和墨阙一样的冷淡面色中，子笙却感觉到那个叫璃钰的男子流露出来的不喜。
作者有话说
第5章 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