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天》千回

13、金山洞（下）

　　带着冷意的风从西方吹过来。
　　贴的太近的躯体让三藏觉得在这样寒夜里多了几分心虚的热度。眼前所见的是那人近在咫尺的容颜，平日里含着笑散散的金眸被掩去,长长的睫毛随着呼吸轻微地起伏，清幽的月光在眼睑下方投下一片淡淡的阴影。
　　很是惑人。
　　就是因为这个人，在这样寒冷的暗夜里他觉得温暖，在危机四伏的西天路上他觉得安全。
　　佛说，众生讲究缘法。他与他相遇的这一场缘分，是不是一场注定呢？
　　悟空突然睁开眼来，三藏有被抓包的狼狈，正想掉过头去，却看到悟空无声无息吐出两个字来。“摒气。”
　　寒意越发冷冽了，带着一股奇异的香。
　　一会，身影卜动，冰夷惊醒了起来，目注西方。然后便忽地在视野中消失。
　　他一走，悟空便翻身坐了起来。转头看到三藏正看着他，便微笑一下，小声道：“来的可不是什么正人君子，我们也去凑个热闹吧。”
　　感觉自己被人抱在了怀里，然后腾空而起。与以前自己驭风飞行的感觉不同，是把一切都托付给另一个人的感觉。三藏下意识闭上眼睛，抱住身边人的腰。气流划破空气的刺耳的声音里隐隐有悟空不太真切的轻笑声。三藏有些迷茫，不曾有过这样的感觉，像是被珍惜着的感觉。
　　“三藏，你越来越可爱了。该让我怎么办呢？这样的你。”
　　风里隐隐传来悟空像是叹息一般的笑声。
　　那话里隐隐约约的宠溺，是错觉吗？悟空为什么会对他表示宠溺呢？还是说，那样似乎带着迷茫的叹息，是因为悟空也像他一样迷茫呢？只是，这倒是悟空第一次正式叫他三藏。在这样的时候，这样的感觉啊……竟然让他有幸福的喜悦。
　　到了。
　　在三藏酸酸甜甜地心情起伏的时候，总算感觉双脚踏上了实地。
　　悟空握着他的手，张了个隐形结界。
　　有些不自在，三藏甩了甩，没能甩开那只握着的手，抬头看去，悟空并没有看他，只是盯着场中的打斗，这才稍微心安了些。也许不必要计较那么多，静了静心，三藏不再挣扎，跟着也专心看向与冰夷斗法的人影。
　　那是个身高两丈的人，从头到尾地披着黑色斗篷。
　　冰夷仍是冷冰冰地在讥讽。“鬼鬼祟祟地在夜里下毒，什么东西。”
　　黑衣人也很是不屑。“你又是什么东西。原以为孙悟空有两下子，哪知道也那么不堪一击。到是引来了你这么个小杂碎。“
　　冰夷脸色更冷了。“靠下毒来对付对手的人，我到要看看你有什么手段。”
　　随手一张，便是一道水雾扬出。
　　咦。看到黑衣人回手打出大如来手印，三藏心里微讶，大概明了来人的身份。虽然早有心里准备，还是有些伤感。
　　作为上古之神，冰夷的实力是很强悍的，上次轻易败给小净，只是一时失神。
　　对方倒是没想到冰夷那么扎手。大如来手印与金刚咒法须臾间被破，他才惊恐起来。
　　“你究竟是什么人？”
　　冰夷依旧冷淡的扫了他一眼。“你这样的鼠辈，怎么会知道我是谁。”
　　漫天的水龙卷起，朝黑衣人卷去。
　　惊慌之下，黑衣人顾不得显露身份。白虎护身显现，挡去了绝大部分致命的攻击。尽管如此，他那一身用来掩藏行迹的斗篷依然七零八落，肌肉纠结的身躯与惊怒的容貌出现在众人眼前。
　　“和尚。佛界的人？”冰夷皱起了眉。“真是讨厌的东西，怪不得如此卑鄙。既然如此，也没什么好说的了。”
　　“原来是他。”这边，三藏轻喃出声。
　　“你认识的人？”悟空看了他一眼，问。
　　“佛界的伏虎罗汉。”三藏有些恍惚。那个地方的那些人，就那么不想让他回去啊。
　　“你想回去，是因为想做回金禅子吗？”悟空问。
　　三藏摇头。“不。”
　　“既然如此。”悟空看着他的眼。“何必在乎这些人。”
　　三藏迎视他的眸，良久，直到心里那丝伤感消尽。
　　“你说的对。”是啊，那些人，自从离开那片天地起，已不是他考虑的对象。他现在在意且想维护的，是身边的这些人。
　　“现在我最重要的是你们这些同伴。”不能错失的眼前这些人啊。
　　悟空微笑。
　　那边的打斗已告一段落。
　　伏虎惊慌地不断后退。“等等，等等，我把解药给你，你不要过来了。”
　　冰夷仍是冷冰冰的表情对着他，却是停下了脚步。
　　“拿来。”
　　伏虎战战兢兢地询问。“大人饶我一次？”
　　“拿来便饶你一次，我冰夷说话算话。回去告诉你背后的人，如果只能拿出这种实力的话，就不要再出来丢人现眼了”
　　伏虎噤言，抛出一个葫芦后迅速遁去。不曾追赶，冰夷随后也转身离去，只是走之前冷冷扫了他们这一眼。
　　悟空与三藏回到营地的时候，冰夷正往小净与悟能嘴里塞进丹药。看到他们回来，冷冷瞪了一眼。悟空嘻嘻一笑。
　　片刻后，小净揉着眼睛醒了过来，一脸茫然。悟能也醒了，看到立着的几人，疑惑地皱眉。“你们怎么都起那么早？”
　　冰夷是鄙视的眼神，悟空的懒散里总觉得有嘲讽，三藏在平静地微笑。
　　悟能不解地搔搔头。
　　曙光在东边初现，这是个很美丽的清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