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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情肠与谁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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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郡主,你就多少吃一点儿吧!”“是啊郡主,人是铁饭是钢,身子要紧啊!算燕儿求求你了!!”潞王府咏宁的闺房里,两个小丫鬟苦口婆心,使尽浑身解数劝着哄着。小姐已经一天一夜没吃东西了,从打擂回来就一直以泪洗面,从小到大也没见郡主这般难过过,真是让人好生心疼啊!
潞王和小王爷东方瑞挑帘而入,在屋外听着急着,实在是受不了这份等待心焦了!
“莺儿燕儿,你们先出去罢!这里有我和王爷。”
“是,小王爷。”两个小丫头把菜肴放在一旁,躬身退了出去。
潞王满面愁绪,轻身来在咏宁榻边坐下。别说是咏宁,这两日就连潞王自己也是茶饭不思、连夜不寐,口舌生疮,勉强吃些饭食也是味同嚼蜡。这也难怪,就这么一个宝贝女儿,掌上明珠,从小就疼爱有加,本想着招得金龟婿,将女儿一生的幸福托付给他……如今这样狗血的招亲结果,当真令人窝火!
东方瑞站在旁边,也是一脸阴沉。
就听潞王勉强开口劝道:“咏宁啊,也别太任性了。那即墨染武艺超群,又是金科武魁,也不辱没了你!”
郡主抬起朦胧泪眼,哽噎言道:“什么武魁我不稀罕!爹知道我心有所属,他比冯家公子怎么都不如!”一双瞳眸哭得红肿,“父亲就要女儿嫁这种人么?一介武夫,举止粗莽,相貌邪魅,就连武功——”
就连武功也未必赶得上冯家二公子。
“那个即墨染,虽是武状元,但武功怎么可能胜过冯绍宁?我常去通济堂与冯绍宁切磋武功,知道他功夫多高!这次比武,他定是有意想让!我去找他问个究竟!”东方瑞怒发冲冠,说着就转身离去。
潞王刚要拦下,见儿子已经奔了出去,叹息一声。儿子女儿向来懂事得体,从小到大,以这般语气态度和自己说话还从未有过。
“小王爷,先生这几日不在府上。有什么事小人自会转告。”通济堂和驸马府,均不见冯绍宁人影。呵,难不成不敢见我潞王府人,故意躲起来了!……哼!东方瑞从怀袖内掏出大红请柬,“七日后,潞王府咏宁郡主大婚,请冯先生务必出席!”说完一甩袍袖,扬长而去。
“怎么,舍得来见我了?”小鱼轻勾嘴角,坏坏一笑,故意白眼望天。
“咳!一个好消息,一个坏消息。想必……你都知道了?”绍宁局促而立,指尖揪着宝蓝色外袍来回摩挲。多日不见,那人却没什么大变化,风轻云淡依旧。手里一根青竹鱼竿转个飞快。
“本宫一向深居简出,两耳不闻窗外事呢。”
“你就不要再嘲弄我了。”绍宁耷拉着脑袋,一脸委屈沮丧。
小鱼莞尔一笑,“坏消息呢是大儒冯先生竟然意外落榜;更坏的消息呢是冯先生去招郡主的亲,竟然又意外失手。以至魁首旁落,佳妻送人。真是哎,考场情场双失意!怎一个‘惨’字了得!”
“你……你再取笑挖苦我!我真生气了!”本来就心情低落,最怕人戳痛脚。这会儿绍宁涨红了脸,心中憋闷得紧。
真不禁逗~小鱼心中偷笑,恐再多说一句那人就要恼羞成怒了。
“这么说,先生是故意辞让了?”小鱼幽昧一笑。
“唔……这个……其实,那武状元功夫也不弱。”一方面不愿面对自己辜负咏宁的有意辞让行为,亲口承认起来总是对良心的宰割;另一方面,现在回想起来,那武状元的功夫确实不弱——
“喔?不弱,是多强?难道在冯先生之上?”小鱼挑了挑眼眉。
“唔……这个嘛……其实我也不大清楚。”因为那天那场比试,二人都没用半点内力,也不知道,那人是根本没有内力还是有意隐藏实力;再说外家身法和剑术,也是棋逢对手、将遇良才,难分高下。若没有自己故意露一手破绽,也不知道二人继续斗下去结果会如何。所以,“不清楚”也不算诳语。
“哈,那本宫真要为先生惋惜了!一失手成千古恨,错失抱得美人归的机会了!”小鱼轻哼一声,让了就是让了,有什么不敢承认,还顾左右而言他,讨厌、可恶!不禁心生怨气来,言语里也加了三分刻薄。
“咳,你这说的哪里话来,我本来也没想招什么郡马,有什么恨不恨的……”绍宁心虚,不敢多言。深知小鱼毒舌厉害。
“原来冯先生最擅长的不是学问武功、歧黄之术,而是口是心非呢!”
“小鱼——”绍宁被这样一激,情急起来,“我的心意你又不是不知道!”
“先生的心意,是什么呢?我当真不知道呢!我又不是先生肚子里的蛔虫。”小鱼一扬秀眉,只想逼那个书呆子亲口说出来。
“我……”绍宁支支吾吾,启齿艰难。
“你什么?”
我,喜欢你?应该是喜欢吧……这算什么感情,两个女子之间,当真像“兄嫂”一样的两情相悦么,之后呢,夫妻情义……这感觉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又或许只是喜欢和这个人待在一起?可是,和这个人在一起的时候却总是莫名的欣幸快乐……绝不同于和齐子游、和其他友人在一起时那种平静如水的愉悦自在。
“我喜欢……和你在一起。”绍宁低下眼帘,抿起嘴唇,不再做声了。一双好看的面颊上腾起两片绯云。
小鱼嫣然一笑,看看那人啊,脸皮薄得像层窗户纸,想必这已经是那人能说出口的最肉麻的情话了,尽管仍是那样的模糊不清。一双秀眼眯成了奸计得逞的可爱弧度,
“可是,和我在一起,你经常被欺负呢~”
“只要你开心,就好。”那人轻咳一声,抬起眼睛腼腆地笑了笑,呵,那表情当真羞涩得让人怦然心动呢!
小鱼一时看得痴醉,竟忘记了脸上表情已然同心中一样的笑靥如花。
日月如梭,转眼离郡主大婚只剩下一天。潞王府上上下下已经布置打典妥当,人员筹备也安排就绪,就等郡主出嫁了。王府内外一派喜气,只有郡主一人独坐闺房中黯然神伤。
过了今晚,我就是别人的妻了……他都不来见我一面,难道对我就没有要说的话么?哪怕是只言片语也好……回想这半年来,除了我,他还与哪个女孩子独处过?人人都知道他冯馆主洁身自好、孑然一身。就算……就算哪个女孩子动了芳心,又有谁比得上自己,值得他终生相许?明明那么儒雅温和的良人,处处体谅谦让,怎么数日之间,竟判若两人,变得对自己如此无情绝情!就这么不想娶我么?到底我有哪点遭他厌恶?难道对我,就只有兄妹情谊,没有一点点的男女之爱吗?
辗转愁思,愁入情肠,化作咸泪两行,停不下来的思绪、停不住的泪水,一对一双的滚落下来。咏宁伏在案几上,柔弱的双肩因啜泣而隐隐抽动着,仅仅几日功夫,原本就清瘦弱小的身子更若病柳般不禁风霜。
“吱扭”一声轻响,房门轻启,听见有人进来咏宁赶紧咬住嘴唇,努力的抑制住啜泣和眼泪,仍伏在桌面上并未抬头。
“嘘——”门外的少年冲东方瑞做了个“不要打扰”的口型,又对潞王爷轻轻摆了摆手,即墨染探头朝房内望去,正看见咏宁趴在桌案上——勾了勾嘴角,即墨染伸出食指,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屋内,向潞王做了个“我进去安慰一下郡主”的手势,得到潞王点头允许,轻步踏入,反手掩上了房门。
小心来到咏宁跟前,即墨染顿了顿,对伏在案上的瘦弱女子轻呼了声:郡主。低磁的魅音听上去谨慎有礼。良久,未见回音。即墨染轻咳一声,“郡主,不要伤心难过了。”
“你出去吧。我只想一个人待着。”冷清而决绝,哽噎的声音中透露出绝望哀戚。想起那张陌生的带着一道刀疤的脸和那双细长的透着一股幽魅光芒的眼睛,一想到今后的日日夜夜都要面对这个人,和这个人长相厮守甚至……为他生儿育女、尽人妻之责,咏宁的忍耐极限就一下子膨胀到极点——
“我知道你不喜欢我,另有所爱。”停顿了一下,“郡主,我来是告诉你,你不用委屈自己,我也不会强迫你。今后只要做你喜欢的事就好。所以,不要再难过了。”
低磁的声音在耳边停留了一刻,不再作响。随即是那人转身离去的脚步声。
什么意思?直至听见房门开启又关闭,那人脚步声渐远,咏宁才狐疑的抬起头,他这是……?一双红肿泪眼呆望向门口良久无言。
“虽然这个即墨染出身低微、才学平庸,不过武功尚可,对小妹也是情真意切;倒是冯绍宁,到现在连面也不露,一句解释也没有。依我看,这郡马选的也没什么错!”王府小径中,一老一少边走边谈。
潞王长叹一声,“呵,这就是天意吧!”
三日前,即墨染来下聘礼,虽然只有两箱金银、一盒珠宝首饰,与郡主的十担嫁妆相比简直沧海一粟,不过潞王府嫁女儿一掷千金,也不在乎女婿出身寒门。这个准郡马态度诚恳,又许诺今后定会善待郡主,才令潞王和夫人稍稍心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