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桅》元弋

20、第 20 章

　　联考前一天是周六，祝沈延再次受余姣姣邀请来蹭了两顿饭，还如愿以偿近距离观摩了余老师的补习课堂。
　　临走时已是夜幕四合，余叙陪他在门口撸猫。
　　“同桌，我是不是还没加你微信？”祝沈延突然问。

　　他和余叙平时抬头不见低头见，有问题基本当场就解决，还真忘了可以加联系方式。
　　祝沈延在学校时手机基本都关机，只在放学时打个电话问祝绵要不要带夜宵。
　　之前有人找他要联系方式时，他都是直接给微信号，回家看到对方的好友申请才添加，所以估计班里人到现在都以为他是那种不带手机进校的好好学生。

　　余叙闻言指了指自己的校服口袋：“我手脏的，你自己拿，密码1003。”
　　流浪猫不可能跟家猫一样干净，余叙好不容易才把里面蜷着的两只小家伙挪出来，给它们换上新垫子。
　　祝沈延探过去，指尖不小心碰到了余叙侧腰，刺得他赶紧拿着手机缩了回去。
　　他轻轻摁了一下开机键，锁屏是远远拍的穿着公主裙的余芽。
　　“小姑娘知不知道你把人家设成了锁屏？”祝沈延靠在自行车上晃了晃手机，语气调侃。
　　“有没有可能就是她干的？”余叙双手搭在膝盖上，抬头看他。
　　祝沈延垂着眼输密码，路灯将他微晃的发梢染成浅色：“密码是自己生日，朋友，还挺自恋？”
　　余叙没说话，站起身到旁边的洗手台洗手去了。

　　难怪余叙那么放心将手机交给他。祝沈延眉心一跳，这家伙手机里除了系统自带的程序和几个常用社交软件之外，剩下的全是各种各样的学习app。
　　毕竟是余叙的私人物品，他没理由到处看，于是老老实实点开这人的微信名片准备扫码，结果视线扫到那个风格迥异的头像，祝沈延还是没忍住笑出了声。
　　余叙不解：“你笑什么？”
　　祝沈延不知是不是被余叙皱眉的表情再次戳中笑点，跨坐在自己自行车上笑得前仰后合。他缓了缓，举着手机指着上面仰着脑袋看月亮的小兔子：“大哥，你这么可爱合理吗？”
　　“……”
　　余叙定定看了一会儿，就连他也不知道那丫头什么时候使的坏，而且什么可爱不可爱的……
　　他抿了抿唇，伸手正准备拿回自己的手机：“余芽换的。”
　　“诶！我还没扫呢！”祝沈延赶忙叫住他，点开二维码干脆利落加上了余叙好友，这才将手机物归原主。

　　祝沈延看了看头像那只小兔子，又对照着扫了眼没什么表情的余叙，点点头，觉得好像也挺合理的。
　　在余芽眼中，她的小舅舅大概真的如白兔一般无害，总是茕茕孑立，总是眺望远方，甚至还喜欢吃她最讨厌的胡萝卜。

　　“小姑娘真的很喜欢你。”祝沈延指尖轻触过手机屏幕，那只蹲坐在山崖上的兔子变成了微信名片角落最不值一提的往事。
　　“你不是一个人啊，你有小余芽，有姣姣姐，还有文嘉成……和我这个同桌。”

　　天已经完全暗了，时间其实比祝沈延平时放学早很多，但他却莫名生出些想要快速逃离的急切，大概和余叙说出那些话的时候，他也并不如自己想象的那般坦然平和。
　　祝沈延晃了晃自己的手机：“明早你们出发的时候给我发个消息？我那会儿出门刚好合适。”
　　余叙点头，刚想说些别的，可临到嘴边话又收了回去，变成一句简简单单的：“注意安全。”
　　“知道啦——”
　　祝沈延轻轻笑了一声，嘴里拖着调子，声音远远散在夜空里让人听不真切。

　　一旁小木屋的住客终于不再被叨扰，散漫地伸了个懒腰，换了个姿势继续睡。
　　另一只小花猫被它挤到角落，挣扎着从松松软软的毛发中探出脑袋，深呼吸了一口，临走前还蹬起后腿踹了那只睡死过去的同伴一脚。
　　它踩着步子试探着伸出木屋点了点，安全。小花猫探出脑袋，目光疑惑地看向面前一动不动的少年，少年安静注视着巷子尽头，它也跟着朝那边望去，却只看见一堵爬满绿藤的斜墙。
　　小木屋背对着青石阶梯倾斜的扶墙，扶墙上攀援的藤蔓试探性地往屋顶伸出触手，细细软软的绿藤在夜风中摇曳，成了大自然别出心裁的逗猫棒。
　　那绿藤被猫咪琥珀般透亮的眼睛捕捉，它此刻也不管少年到底在看什么了，只是扬着毛爪子一个劲够。

　　余叙望着祝沈延离开的方向半晌没动，直到糕点铺的门被人从里推开。
　　泠泠淙淙的风铃声在夜空中格外扣人心弦，像是敲打在碎玻璃上，让余叙沉静的心猛地一惊。
　　“姐？”
　　余姣姣手里抱着盒护肤品，急匆匆跑出来：“小延走了？”
　　“怎么了？”
　　“刚刚我跟余芽画画的时候他放凳子上的，还贴了张纸条说是感谢我们近段时间的照顾。”余姣姣把手上的一大盒护肤品往前一递，“这牌子的护肤品一盒能顶一个月工资了，我哪敢收？”
　　余叙垂眼看向那个包装精美的盒子，祝沈延这样藏着掖着就是因为怕他们顾虑吧。
　　“收着吧，在别的地方还回去就是了。”他声音顿了顿，“姐，我明天有考试，先上去了。”
　　如果余姣姣仔细听，就会发现自家弟弟说话语气和平日有点不大一样，但她此时满心满眼都在纠结怎么处理祝沈延送的大礼。
　　余姣姣挥挥手：“早点睡吧，考试加油哦。”
　　余叙嗯了一声，伸手将那根摇曳藤蔓理开，顶着小花猫愤愤的眼神，转身踏上了一旁的青石阶梯。

　　祝沈延把自行车停进车库，以便周末祝绵请人洗车的时候自己也能沾点光，不用亲自动手。
　　终于可以将冷得发僵的双手揣进兜里，他叹了口气，又将拉到最顶上的衣领往上拽了拽，切身实地地感受到，绵城的确开始降温了。

　　“早上跟你说了要加衣服你不听，耍帅呗，冻不死你。”祝绵把自己裹在毛茸茸的棉睡衣里，只露出一张脸在外面。
　　祝沈延放下书包，瞧着裹成一团的祝绵：“但也没有这么冷吧？”
　　他的确意识到自己在过秋了，但祝绵这架势，看着更像是过冬。

　　听着电视里格外正经的声音，祝沈延笑着调侃祝绵：“原来这电视是有财经频道的啊。”
　　小姨妈立马扔了个抱枕砸他身上。

　　祝沈延进来的时候带了一身寒气，祝绵思虑着看了他几秒，等到他忍不住想问祝绵的时候，他家小姨妈又递了个东西过来。

　　“邀请函？”祝沈延接过打开，“Bella姐邀请你去英国看她的服装展？挺好的呀。”
　　他看向祝绵，那双露在毛绒睡衣外的眼睛十分纠结。

　　以前的祝绵向来是说走就走，从没有过询问别人意见的时候，但现在身边带上了祝沈延。她接下了这份责任，自然不可能回到当初无拘无束的状态。
　　祝沈延看出了祝绵的顾虑，笑着说：“小姨妈，我都十七了，生活自理完全没问题。”
　　“Bella想让我去帮她修改，等展会办完都过去一个多月了。”
　　“放心，等你回来肯定赶得上期末家长会。”比起担心他一个人生活不安全，祝沈延更愿意相信自家小姨妈是怕错过难得的家长会，毕竟在家里也基本上是他在照顾祝绵。
　　果然，祝绵哼了一声：“那就行。我差不多下周才会走，给你做了几件秋冬的衣服放衣帽间里的……欸对了！”
　　她眯起眼睛：“昨天帮你签收了两盒女士护肤品，一盒今早在我门口发现了，还有一盒呢？你小子是不是……”
　　“不是！没有！”祝沈延一看就知道祝绵想歪了，赶紧叫停，“另一盒我送给余叙姐姐了。”
　　祝绵眼睛一亮：“那家糕点铺的店主？”

　　祝沈延周末经常在余叙家写作业的事情她是知道的，偶尔还能听祝沈延念叨两句这位传说中的年级第一，知道他们关系很不错。

　　“不是。”祝绵瞪着一双杏眼质问他，“你在人家那儿蹭那么多次饭就只送一盒护肤品？”
　　您刚刚可不是这态度……
　　祝沈延无言以对，只得讪讪发问：“那您看看还需要送什么？”
　　祝绵摸着下巴思忖：“我好像也没别的什么可以拿得出手的……不如送一身衣服吧！”

　　看来自家小姨妈是真的很喜欢姣姣姐的花酥了。毕竟祝绵有多懒他再清楚不过，灵感来了设计图画得飞快，可一到动手就又偃旗息鼓。

　　“小姨妈，如果，我是说如果。”他看向财经频道里侃侃而谈的嘉宾，问出一句莫名其妙的话，“如果我真的早恋了，会怎么样？”
　　祝绵瞟他一眼：“什么如果不如果，你这么问的时候敢说自己心里没个肖想对象？”
　　他想了想，还真没想出个所以然来。
　　一些情绪来得快，去得也快，他还没来得及解码，便被夜风吹得散了大半。
　　祝沈延摇摇头：“没有，只是感觉我们班谈恋爱的还挺多。”
　　“怎么，见别人你侬我侬，春心萌动了？”祝绵眼里满是戏谑。

　　祝沈延起身给祝绵空了茶杯倒上热水：“我原以为实验A班的学生会更重视成绩，‘心中无对象，做题自然神’那种。”
　　“学霸也是人，是人都有情感需求，和成绩好坏没关系。”
　　他闻言眼神微动。所以余叙也是渴望被人喜欢着的吧？不然为什么明明并不快乐，却依旧笑脸相迎呢？

　　祝绵捧过热乎乎的茶杯，缩在沙发靠背上：“你要是遇上了喜欢的人，也可以试着去接触接触。十七八岁嘛，对朋友真诚一点，对自己坦荡一点。有时候勇于表达自己的缺点，也是一种争取。”
　　“至于早恋了会怎样……”她耸耸肩，“当你有勇气且有能力为你的感情负责的时候，结果本身已经不重要了，因为你在其中得到了更宝贵的东西。”
　　祝绵瞧他听得云里雾里，也没有继续往下说的意思，反而追问起了余叙：“话说跟你玩得好的那个男生谈恋爱了吗？人家还是年级第一呢。”
　　祝沈延眨眨眼：“应该没有吧……”
　　余叙平日里总是独来独往，在班里最多不过和他、柳云，还有文嘉成走得近些，对待别人虽然温和，但眼见着的生疏。

　　“那你怕什么。”祝绵笑着，“哪怕别人再怎么你侬我侬，旁边不还有个单身狗陪你一起吃粮？”
　　祝沈延不由想到洪柯跟他女朋友在饮水机跟前打闹时，余叙那欲言又止的表情。
　　他乐颠颠应声：“小姨妈说得对！看我同桌吃瘪不比谈恋爱好玩？”
　　祝绵问号脸：我说什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