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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第 9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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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京承在时间上一直是个守规矩的主,说多久就是多久,今儿也是,还没到十一点就给陈灼推出屋了。
“衣服。”陈灼被撵到门口,想起什么又折返,扒着门朝客厅探头,“我衣服还在里面。”
曾京承堵门口倚着门框,双手环胸睨着陈灼,“没事儿,我一会儿洗衣服,顺带就帮你一块儿洗了,到时候再给你送过来。”
“你衣服。”陈灼收回张望的脑袋眺向曾京承,两指捻了捻身上宽大的白色POLO衫。
“我都没事儿,等你有空了再还我就成。”曾京承大方地说。
陈灼眼神逐渐变得无奈,他很想问曾京承一句“你这是多嫌弃我啊?”
这家门踏出去了恨不得立马把陈灼踢出地球。
“那行。”陈灼只能无可奈何地说,“昨晚谢谢了。”
“所以有奖励吗?”曾京承在这事上利索极了。
“奖励?”陈灼倒是没料到也没想过,“要什么奖励?”
曾京承将陈灼上下打量了一番,似是在思索。
陈灼全身上下比脸还干净,技艺没两个,要钱有命,要命有命,要才艺有命。
两三秒…
曾京承的视线顿在陈灼的脸上,“先留着吧,现在没想到。”
那你以后也想不到了。
陈灼行了声,然后就没有下一步动作了。
曾京承不解地看着陈灼,“?”
过了那么个五六秒,陈灼才认命地去摁电梯。
安亥区不算汐昌多大的区域,但绝对富裕,坐个车十几分钟就能到陈灼家。
他家紧靠在学校附近一块儿的老楼房里,房子的年龄比陈灼他爸那一代还要远。
陈灼到门口时是在心里默数了几秒钟才敲门。
里面安静了两三秒,但这个时间段陈灼知道陈国成是不会去搓麻将的,不然是他在睡觉不然就是在筹划什么鬼点子。
有个半分钟,在陈灼快不耐烦时陈国成黑着张脸打开了门。
门后的他看起来还算和谐,但当陈灼瞥见他手上的细根跳绳时眉心狠狠地跳了两下。
这玩意他再熟悉不过了,过去的半个月内,陈灼只要有忤逆陈国成哪儿的地方必定是得挨上几鞭子的。
电光火石间,陈灼后知后觉地操了声,转身就准备跑。
但这个动作刚实施转身,陈国成攥住陈灼的后领就朝房间里拎。
这老家伙当过兵,部队里待过,到至今唯一保持着的好习惯就是锻炼身体。
陈灼要和他硬碰硬就只能撞铁板上,但他偏偏不信邪,一股蛮力冲门口用劲儿,手死死地捏在门把手上。
陈国成也不惯着陈灼,一鞭子抽去了陈灼的背上,那力道从来不会手下留情。
冬天还好,夏天就一件单薄的衣服,跟没穿一样,陈灼疼得立马就精神了,转头瞪了陈国成一眼…
然后又荣获了一鞭子。
陈灼虽然气得牙痒,但他也还算是个懂规矩的人,没有还手去揍陈国成。
他们家的门是两层式的,要打开有点儿复杂,抽了几鞭子,陈国成手一用力直接给陈灼扯地上去了。
陈灼的第一感觉就是,疼,屁股疼,手疼。
他摔坐在地上,手下意识撑两边,还没来得及反应什么,陈国成那不留情的鞭子再次抽在了他的身上,但这次不一样,两人面对面,那不长眼的鞭子直接抽陈灼脸上了。
就一瞬间,陈灼脸上火辣辣的疼,那感觉像把他皮一块儿抽掉了似的。
陈灼还在因为这一鞭子火冒,陈国成那儿坚决不留情,挥起手一鞭子又在路上了。
陈灼c一声,下意识双手抱头,陈国成那正直的表情整得他跟个汉奸似的,扬着白旗投降了。
“够了!我操!痛!”陈灼恼火地吼道。
陈国成冷笑了一声,鞭子又用了一份力,“陈灼,十八的人了,你是翅膀硬了,有能力了,在外面鬼混一晚敢不回家了。”
“但是我告诉你,就算你二十八!”陈国成顿了一下,又是一鞭子用力地甩在陈灼身上,“三十八!你都是我陈国成的儿子!”
“昨天的事情我暂且不计较。”抽了十几鞭,陈国成抽累了,停下了手,居高临下地睨着蜷一团抱着头嗷嗷乱叫的陈灼,“小子,你给我记住了!我绝对不会允许我陈家的种是个怪物!是个喜欢男人,人人喊打的同性恋!”
陈灼从来不觉得自己的性取向是人人喊打的,但陈国成让他体会到了,大喊大叫有了,打也有了。
陈国成嚣张地将鞭子扔去地上,蹲下身凑陈灼面前看着他。
陈灼并没有回应他的视线,双手抱着头,眼垂低,静得无比窝囊。
两人谁也不说话,就这么沉默了数十秒。
陈国成再开口没有了大喊大叫,声音小了,沉了,仿佛老了二十多岁。
“今天那小子是谁?”陈国成明知故问,语气冰得阴森森的,“昨晚你住在他家?”
陈灼没吭声,他感受着脸上的火辣辣,此刻好像没那么疼了,他在想自己破相没有,在想什么时候能够结束,除此之外,脑袋里几乎一片空白。
“我和你说过什么?我和你说过多少遍?”陈国成说着就控制不住动手,强硬地揪住了陈灼的一只耳朵,“长大了,你这耳朵就听不来话了是不是?”
“我还活着,我还是你的老子,我是不是没收拾着你就要把天掀翻了?”
陈灼额角抽了两下,陈国成揪的是他的右耳,那手劲够大,将他的脸也一块儿拎了起来,被迫仰起了脑袋。
陈灼本来是关着耳朵神游的,现在被扯着耳朵硬生生装进了那些污言秽语。
“说话!别跟我闷着。”陈国成紧盯着陈灼咬紧的唇,眸子里火星直冒,“我有时候在想,我陈国成怎么就生了你这么个废物东西,要不是那娘们坚持要生下你就没这么多糟心事儿了。”
“你们娘俩还真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尽给我带些麻烦过来,她死了倒好,还得留一个孬种给我。”
陈灼提起睫斜向了他。
陈国成最不爽的就是陈灼看向他时的眼神。
那情绪很复杂,恶心,嫌弃,看不起。
走到现在,陈国成没少被人这么看待过,但他受不了自己的儿子也是那一类高高在上的人,所以他宁愿把陈灼的缺点说到最高也不愿意把他的优点夸大。
陈国成没忍住抽了陈灼一巴掌,那股快要咽下去的怒气又浮了上来。
人的脾气达到一定的点是得爆发起来的,这个陈灼最清楚不过了。
他一把拍开了陈国成的手,冲着他就是一顿撕心裂肺的宣泄。
往往这种时候,陈灼什么都不想顾及了,他也无暇顾及,因为他是个活生生的人,理智更容易被情绪冲破。
“陈国成,你他妈摸着自己的良心自问一下,这么多年你在乎过我吗?”陈灼用力地操了一声,“你他妈算什么父亲?你他妈有什么资格来指责我?”
“我算什么东西?我个废物?”陈灼食指激愤地抵住了陈国成的额头,“你呢?”
“你他妈就一个靠啃老活着的老头!”陈灼一字一顿,吐字频率与手指频率齐步,不礼貌地戳着陈国成的额头。
陈灼能感觉到陈国成已经在爆发边缘了,那眼神就算现在让他把世界毁灭了也保不齐会做出来。
“我呢?”陈灼空指着自己的脸,“从来你要我干什么就干什么。进泳队、成绩,我他妈哪一样落下了?”
陈灼的苦水还没倒完,迎来的又是一巴掌,这一巴掌陈国成是使上了所有力,汇聚了所有的愤怒。
陈灼昂起的脑袋随着他一张巴掌又掉了下去,他被扇懵了,但脸上跟练了神功似通红的巴掌印也只让他懵了两三秒。
陈灼鼻头有点儿发酸,疼的,他舔了下裂开的嘴角,只尝到血腥味。
“你告诉我,我该怎么做?”陈灼死死地垂着脑袋,有气无力的声音里听不出半丝情绪,“我该怎么做你才会满意?”
陈灼冷笑了一声,“好,你看不惯我。我去死…可为什么,你这么激动?”
陈国成这一巴掌后就没动静了,陈灼的耳边很静,静得只能听见陈国成沉重的呼吸声。
“我读了多久的书,爱吃什么,好朋友有哪些,爱看什么爱穿什么,生日?星座?你陈国成能答上来哪一个?”陈灼咽了咽口水,这一下停了六秒才继续说着,“我高三了,全校排名稳居第一,没你说的那么废物,在老师眼里,我的行为永远是模范,爱吃的不多,也没吃过多少新鲜的东西,简简单单的家常便饭我都能满足,就算稀粥咸菜我也不挑。”
“今天和你通电话的那个是我一直以来的好朋友。”陈灼不紧不慢地说着,“准确来说,那是我唯一的好朋友,我和他什么事儿也没有,我就是在他家睡了一晚。”
“你还说!”陈国成本来就冷静了下来,一听陈灼提这个立马嚷嚷了起来,“少跟你那些狐朋狗友来往!这地方都是些不三不四的人!”
陈灼吸了口气,他有点儿窒息,缓了好几秒才又说,“我生日在八月十五,狮子座,还有十五天就十八了,从十四岁开始每年八月十五你拿着去做人情的生日礼物少说上百合理了上千。”
“八岁,我妈去世,从那以后我就再也没收到过生日礼物吃到过生日蛋糕,但他不一样,每年的生日,他都会拎着一个蛋糕准时出现在我面前,生日礼物永远往珍贵了送,球鞋…热销奢侈店的衣服……”
陈灼吐了口气,抬眼盯着陈国成,“爸,我叫你一声爸,是因为我知道我对你还有感情,你也对我还有感情,我一直觉着,只是我们都没有用对方法所以才把生活过得这么一团糟。”
“除了你嘴里那个不三不四的人,我从来没被人这样认真地对待过,我希望你能尊重……”
“陈灼!”听陈灼说这么一大堆莫名其妙的废话,陈国成又嚷嚷了起来,“你给我清醒点!你是男的,你不是个娘们!你现在还小,分不清自己的取向捏不到方向我能理解,但是人做事要有分寸,我今天对你已经很忍让了,不要得寸进尺!”
陈灼看着陈国成,刚回暖的眼神又一点点变凉了,只是咬紧牙冷哼了一声。
陈国成听见了,所以不说话了,阴沉地凝视着陈灼,挟带了各种狂风暴雨。
陈灼这次没挪开眼,开了口,“陈国成,你看清楚了,你儿子他妈的不是人见人爱花见花开,谁看了都必须得惦记着上去舔两口。”
“你看不起的东西嫌弃的废物在别人那里也是一样的。”陈灼眸子犀利了几分,字字句句清晰,“你眼中的怪物放别人眼里也一样是怪物。”
陈国成像是觉得有道理,没再继续这个话题,揪着陈灼的衣服问,“这穿的什么?”
“朋友的。”陈灼不舒服地扯回衣服,“我衣服脏了。”
肉眼可见,陈国成刚干净的脸皮又阴郁了几分。
过了三秒钟,陈国成轻声嘀咕了一句穷讲究,随后大声地给出了最后的警告,“你们两人以后不准再来往了。”他站起身,“衣服马上脱了。”
陈灼没吭声,坐地上缓了一会儿,起身直朝卧室走,手还没摸到门把手上又被陈国成叫住了。
“回来!”陈国成命令口吻,“就在这脱。”
陈灼不情不愿地走了过去,面对着陈国成开始脱衣服,他可太清楚这老头儿的习性了。
陈灼上衣脱下后,陈国成仔细地将他观察了一番,陈灼白皙的皮肤上除了他亲手挥出来的红印就没有引人奇怪的痕迹了。
陈国成瞧了数十秒,这十秒里陈灼在心里将他骂成了活靶子。陈国成这多疑的性格最让陈灼恼火。
检查完后,陈国成依旧不满意地眄了陈灼一眼,什么也没说,快到饭点的时间钻出了门,不知道今儿又到哪家去蹭饭。
陈灼本来打算挨了一顿打躺床上好好补充一下体力,但他发现脱下来的衣服脏了。
曾京承将衣服拿给陈灼时还是纯白的,不知道是家里地板太脏还是陈国成那趁手的武器太脏,衣服上有了脏痕。
陈灼也不想一直穿着别人的衣服,三两下丢进盆子里开始手搓。
为了让曾京承感受到他满满的诚意,陈灼放了不少的洗衣粉,整个厕所都是香喷喷的。
但搓一半,陈灼发现不对了。
这件衣服的后领被扯破了。
陈灼忙碌的手停住了,他努力地回忆了一下,就在他和陈国成在门口拉扯时,陈国成手一直揪着他的衣服后领的,估计是那会儿给扯破了。
陈灼烦心地操了一声,一时半会儿脑袋空白,没有想出来任何应对的方法。
陈灼虽然是个学霸,但他对手工活一窍不通,即使他对手工活一窍都通他也不可能兜着事儿装傻子。
这个时候,整个厕所只有哗啦哗啦的水流声。
大概半分钟,陈灼的手机响了一下。
他在裤子上擦擦水摸出了手机。
曾京承发来的消息,一张图片。
陈灼点进了瞧,是曾京承家的阳台,上面挂着陈灼的衣服。
陈灼抿直唇静了会儿,尽量用平常的语气发了条语音过去,“内裤就不用了吧。”
曾京承紧接着自豪地回复了他一条,“纯手洗,什么时候来取?或者你把你家地址发过来,我好人做到底,也不是不可以来个□□。”
陈灼看看池子里破烂的衣服再瞧瞧手机,他觉着这天是彻底聊不下去的。
将衣服从水池里捞起,陈灼也三两下晾阳台上了,他上网搜了一下这件衣服的价格,心理可接受的范围顶天了也就五百出头,但出来的结果给了他当头一棒。
就这么一件平平无奇的衣服要两千五百九,因为是个牌子货,所以即使是陈灼不分白天昼夜地去抽血卖钱也还不上。
他钱包瘪瘪的,头大地在厕所里骂了好几个脏词儿,骂完后他就开始埋怨曾京承埋怨这一针一线金子做的衣服。
牢骚一通,陈灼望着天花板无力地吐了口气,他将衣服晒上,扑进卧室倒了五分钟,又跟打了鸡血似的点进了兼职软件。
因为是个未成年,陈灼找工作一直很费力,他想找份常年招人的电子厂的工作凑合,但奈何人家需要干满仨月的,他没时间又没岁数,就这么盯着手机将天也瞧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