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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那么怕疼的人,却以最疼的方式挥别了人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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忍一时风平浪静的道理余昭懂,所以他在校尽量克制。
但这道理就是有些个不学无术的不懂,总是没事找事“撩”他。
今天是水杯被碰倒,明天是打球时被撞,后天是刚值好的日不知又被哪个手欠地丢了一地瓜子皮。
班里紧着时间奔前程的,都猫着腰不做声,那些放任自流挥霍青春的,都等着看笑话。
余昭知道,自己这是被孤立了。
但脾气好的人不代表没脾气。
临近高考前一个月,课业基本停了,代课老师来的少,后来干脆不来了。
到校就是上自习,做模拟卷,先前还批的试卷,现在也无人理会,答案就在练习册后,各科老师懒的撕,让他们自己掐着时间做完对一下。
在这么松垮垮的氛围下,那些不安分的好事者又一次蠢蠢欲动时,余昭放了狠话。
新仇旧怨想报后山见!
后山,其实就是他们学校围墙后的一个小土坡,长了些植被,不算茂密,原先是拦着的,后来不知被谁凿了条道出来,爱往树林钻的少男少女们,就怎么都拦不住了。
学校大喇叭课间循环播,也贴了告示,无奈从没实地抓着个典型,因而这些警示作用基本趋近于零。
余昭一把掀开挡在路前的警示牌,率先走了进去。
他身后跟着三个刺头,两个他班的,一个别班的,应该是这俩人其中之一叫的帮手。
余昭跟他们的过节不算大,跟其中那个稍壮的,以前班级打篮球时俩人总不对付,属于既生瑜何生亮的关系,俩人互看不服气,打球时总干架,都认为是对方的菜拉低了整体胜率。
还有个体育生,就是一刺头,自带火药属性,逮谁呲谁,余昭跟他坐过一段时间的前后桌,每天因为些鸡毛蒜皮的小事让矛盾积攒得越来越多。
上回放杂志那事,这俩人虽没明着承认,但从他们唏嘘得意的表情中也不难看出是主谋无疑了。
上到一处平地,四人站定。
“一个一个上,还是一起上?”余昭问得挑衅。
“卧槽,真他妈给你脸了!”稍壮那个一招呼自己带的人,率先冲了上去。
落后的体育生不甘示弱也掺和了进去。
1V3,好在余昭藏拙,上初中那会,课业少闲时多,他家楼上住了个搞搏击的,余昭忘记当初怎么就跟这人熟络起来,每天放学就缠着人家教他格斗。
好赖免费蹭了三年多的课,这会左右上下一顿勾拳外加回旋踢,贡献了毕生所学,倒也不算落了下乘。
四人正扭打地不可开交,稍远处突然传来很响一声。
四人具是一惊,各自松了手。
鼻青脸肿地面面相觑,都以为是不是撞巡逻保安的枪口上了。
再细一听,那声又没了。
几人壮着胆子往前走,余昭不知他们怎么想的,反正他当时的念头,莫不是遇着鬼了?
电影不都这么演,密林深处,上吊者阴魂不散,遇路人,显恶灵。
余昭脚下一顿,不走了。
其他几人见他不动,也哆哆嗦嗦地想往后撤。
就在这紧要关头,又是一声,几人凝神,就见一只手从眼前平地上突然伸了出来。
“啊!!!”
不知是谁先叫了一声,这凄惨一声霎时惊飞了一树寒鸦,吓得其他人掉头就往回跑!
余昭也吓坏了,但就在他转身时,却突然感觉那手他见过。
不,准确地说,是那手腕上挂着的绳结他见过。
秦峙右手腕上就有,余昭还曾笑话他,一个大男人戴这种娘不兮兮的东西,不是伪娘就是变态。
秦峙当时给了他后脑勺一爪子,说你不懂但也未作解释。
现下好了,余昭走近,果真看到个吊臂悬空的熟人。
看来这娘不兮兮的东西还是个保平安的。
使了吃奶地劲才算把人给拉上来。
“你来这干嘛?”余昭喘着气问。
秦峙心有惴惴,脸色煞白,看了他一眼,没回。
余昭沉沉盯着他,盯了几秒,干脆以手撑地站了起来,拍拍屁股走了。
缓过来的人在他身后问,“你怎么跑这来了?”
指的是上课时间,没事瞎跑啥,还有那满脸的鼻青脸肿是怎么回事?
余昭回身看他,眼神传达很到位,是我先问的,你得先说。
“……踏青。”秦峙避开对视,说出的话苍白到连自己都不信。
余昭点点头,斜着嘴角笑了一下,“我跟你一样,踏青。”他重音落在最后两个字上,听起来十分戏谑。
余昭走后,秦峙想,他确实是来踏青的,只不过没留神,踏着踏着一脚踩空罢了。
二十九了,还能平地摔,究其原因……
他哥不也是踏青登高时没的吗。
说起秦屿别人都要加一句,这小伙真斯文啊!
小时秀气,大时斯文,老时,如果他哥还有老时,那形容词该换作儒雅吧。
秦峙长相随父,五官端正,硬朗,给人一种十分周正的帅。
而他哥随母,性情行为等,都比他温和得多,受港片影响,秦峙立志要做他哥的保护伞。
秦屿大学毕业入了家机关事业单位,不忙但琐事多,却挺对他哥脾性,日子也就那样不紧不慢地过。
但秦峙从小追求就与他哥不同,太过刚烈些,如果说秦屿是盘小葱拌豆腐,那他就是锅麻辣沸腾鱼,虽然走了科研路,但内外项目没少参与,哪哪都能留下他的光辉身影,存在感极强。
这么个争强好胜的人,没日没夜拼死拼活地干,就是想等博士毕业,带着他相依为命的哥过上好日子。
关于他哥的性向,秦峙有点意识,但鉴于自身对这方面无感,所以在他仅剩的那点意识中只明白这条路注定不好走,他哥又太容易妥协,所以他更要努力创造条件,为他哥铺平这条路。
在笑贫不笑娼的时代,违背世俗的真爱或许得不到祝福,但有了金钱加持却能在一定程度上带来更多底气。
秦峙天真地以为他会是他哥最忠实的拥趸者和最后的底气。
可惜,这底气漏了气,那人也成了斯人已逝。
登山途中,意外高坠。
秦峙嘴里碾过这八个字笑着往回走,他刚才失神坠落一瞬想的是,那么怕疼的人,却以最疼的方式挥别了人间。
从山上绕下来后秦峙本想往家走,却在路过校门时停了脚步,他往里瞅了一眼,此刻教学楼前那块空地上黑压压一片,站满了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