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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不都说醉生梦死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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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峙当然不可能任由这崽子出去惹是生非,既然大厨跑了,晚饭落不着吃,秦峙在街口把人截上后,干脆扭着去了隔壁街的脏摊,带孩子体验体验什么叫人间烟火。
秦峙大马猴一样往小马扎上一坐,招呼老板点单,看对面这崽子还鼓着腮帮气得不行,觉得挺好玩,逗小动物似的,破例也给他点了瓶啤的。
带着个学生出来喝酒,他这不靠谱的临时“监护人”当的也是没谁了。
串很快上桌,秦峙边吃边感叹,“你知道都谁干的吗?”
余昭白他一眼,“大概知道。”
“大概……”秦峙笑着又撸一根,把签子一丢,不置可否。
“那等你调查清楚了再去吧,”秦峙笑,“省得误伤。”
余昭急,“你有事没事?没事我走了!”
“急什么,”秦峙一把拽着他重新坐下,让他往周围看。
周围有什么好看的?
这脏摊面积不大,顶棚挂着盏白炽灯,风一吹就摇,堪堪照亮周围十几桌,这会上座率还行,基本座无虚席,余昭听着周围此起彼伏的酒瓶碰撞声,被动闻着辛辣刺鼻的烟火气,看着稍远处乌漆嘛黑的巷道不时闪着来往车辆的光点,这一切对他而言既陌生又熟悉,余昭一脸不明所以。
“这人啊,呱呱坠地哇哇哭,七八来岁狗都嫌,到了十七八岁,”秦峙看他一眼,“火气比尿黄。”
余昭嫌恶地瞪他。
“熬到大学毕业,等你在职场中摸爬滚打几年,二十啷当岁不上不下时最没脾性,一闲下来净想着回忆从前了。”
秦峙闭了闭眼,又给自己满上一杯,还不忘招呼余昭喝啊!
余昭没动。
那些逝去的年少美好总要等回忆镶边才能隽永留长,但当时不懂。
不明白这人喝点酒在这胡咧咧啥呢,余昭要走,又被秦峙按着坐下。
“我话还没说完呢,”秦峙不满地看他一眼,“我说哪了,哦对,再然后吧,三十多岁上酒桌,四十多岁奔医院,五十多岁插科打诨巴不得捞完早点退,这人一过六十啊就该隔辈亲了,条件好点,整个三年抱俩,让你把年轻时错过的育儿经全数补回。你要再往上,过一年少一年,哪天死都算这辈子值得了。”
“……你说完了?”
你让一个十八岁的人听这些,无异于对牛弹琴,牛都嫌你烦。
秦峙笑笑,“说完了。”
他有时觉得挺遗憾,真挺遗憾的,这么些个庸俗琐碎的日常,他是无缘再经历了,只好以玩笑口吻,对着个不算熟络的臭小子,把这些他曾有缘经历和无缘再会的,都说完了。
对面人哦了一声,起身大踏步离去。
“嘿!臭小子,去哪!”秦峙吼。
“回家!”
秦峙在他身后不明显地笑了一下。
经过这些天的相处,他渐渐发现,这臭小子远没有他设想中的那么愣头青。
挺敏感,挺早熟,你对他稍微好点,有时也挺知恩图报的,大抵从小不被爱的孩子都有点察言观色的天赋。
那晚之后,日子照常过,虽然依旧磕绊,相互不对付,但也渐渐趋于习惯。
余昭发现,这人自那次去过脏摊后,好像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再去的频率高到离谱。
有回他半夜被什么声响惊醒,原来是这醉鬼回来了,余昭假寐,听着门口窸窸窣窣地开门声,中间钥匙还掉下去几回,等门终于开了,一身酒气的夜归人,摸索着往床边靠。
余昭四仰八叉躺在床上,十分不想给他让地。
无奈这人总是挤着他,眼见这人又要扑腾到床上,余昭无声一叹,认为今夜又要无眠时,突听咚的一声。
好家伙,直接摔床下了。
“……”
余昭撑头看了一眼,把被子一卷,乐得睡回笼觉去了。
前前后后搞了这么几回,余昭虽然十分不耐,但总觉得这人看着挺奇怪,好像心里藏了千重万重事,却都深深埋着。
这感觉余昭熟,从小到大的家庭氛围让他也会有这种想说但无从开口的负重感。
如果这人不说话,是个哑巴,余昭想,其实也不算太讨厌。
被少年郎划拨到不太讨厌行列中的人,当晚却未归。
夜里一点多,余昭习惯性醒来,床上床下看了眼,空的。
过了二点多,余昭看了看表,蒙头继续睡。
起夜上完厕所后余昭一看表,这都三点多了,这只醉猫也不知死哪去了。
晚自习那会,班上不知道谁传社会新闻,说他们学校周边有个街巷死了人。
大家凑过去听,余昭落了一耳,后来警察调查死因,原来是那人醉倒在绿化带中无人知晓,让呕吐物给呛咳到窒息而亡了。
余昭看着手机屏上那串号码,犹豫了下,还是拨了过去。
嘟声响过很久,那边接起,刚“喂——”了一声,又给挂断了。
余昭正开的口闭了闭,躺回床上,想着人没死就行。
他可不想又一次去警局认尸。
正要睡,手机又响了,这回电话没秒挂,那人大着舌头命令他,来接自己回去。
???
“……你在哪?”
等余昭赶到时,这人还真猫在绿化带中。
余昭把人扶起,看了眼醉鬼狼狈样,嗤道:“就前几天,有人喝酒喝死了,你也想步后尘?”
“喝死?”秦峙笑,打个酒嗝把余昭给熏到了。
“喝死是什么死法?”那人大笑,笑得眼泪都飙了出来。
“……有病!”
喝死其实也挺好,秦峙想,不都说醉生梦死吗?
他确实在践行,只是毫无预兆地接到了余昭的电话。
秦屿临死前给他打的那通电话他没接上,不是漏接,是故意没接,他那会正在做一个实验项目,电话来的不是时候,他刚穿好防护服往实验室走,电话响了,他看了眼,知道是他哥电话,心里想的是,等做完出来再回过去。
他总这样,忙起来什么都不顾,这事以前也没少干,但他哥从不说什么,他真的以为那就是通再平常不过的问候电话。
可等他出来回拨,却怎么也拨不通了。
余昭的来电,让他一瞬萌发的死意又往下压了压,他终是把电话回了过去。
总要等这小子高考完,秦峙趴在他背上让人背回去时心智不坚定地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