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竹马扔进坟墓》吟之

11、数学课

　　今天是周五，不用上晚修。海灵和谢嫣在学校附近吃完饭，又去不远的商场逛了半晌。

　　被人造谣，连逛街都有些心不在焉。

　　谢嫣安慰她，说了半天不要理会影响自己心情之类的话。

　　道理她当然懂，可很少有人真能做到完全不在意吧。

　　两人逛了片刻就各自回了家。海灵坐了四站公交车，穿过马路拐进巷子里。

　　月明星稀，九月的夜晚有些凉意，风中飘来一股淡淡的清香。

　　海灵快步走，看到一个人影站在她家大门前的梧桐树下。

　　“你怎么来了？”

　　秦朗举起手机，“我给你发了信息。”

　　海灵掏出手机一看，呀，好几条消息，还有几通未接来电。

　　她歉意地笑笑，“我把手机塞书包了，没听见。”

　　秦朗站起身，没计较，直奔主题，“你什么时候跟我告白了？”

　　海灵本来平静的内心瞬间波涛汹涌。

　　“我还想问你，你什么拒绝我了？”她有些委屈，声音连带着低沉下去。

　　秦朗一愣，海灵这话听着不太对劲，不管是语气还是内容。

　　海灵没反应过来，继续说，“也不知道谁传的谣言。”

　　秦朗；“你没和班上女生说些什么？”

　　“你不会怀疑是我传的吧？”

　　“啧，我又不傻，谁会造谣自己被男生拒绝。”

　　“那你怀疑是谁？”海灵问。

　　秦朗盯着她，“你再好好想想，这段时间和谁说过话，谁又向你打听过我。”

　　说道这个海灵灵光一闪，说：“沈韶敏！她...”发亮的眼睛暗淡下去，她蹙起秀气的眉头，没往下说。

　　“你倒是说啊。”秦朗急了，说话说一半，视为缺大德。

　　海灵有些犹豫，沈韶敏毕竟是女生，自己再怎么缺根筋都不能在当事人面前嚼舌根。而且，她不明白秦朗为什么这么在乎这件事，和她扯上男女关系，让他觉得不自在了？

　　“你很在意吗？”她看向远处的灯光，问道。

　　秦朗看着她，眸子在月色中忽明忽暗，“我自己不在意，”顿了顿，“可这谣言对你不好。你们女生不是挺在乎清誉的吗。”

　　海灵猛地偏过头，手指蜷缩，直勾勾凝视他。

　　寂静无声的巷子里，她听见自己的心脏毫无规律地乱跳。

　　那双深沉的眼睛里暗藏着难以察觉的危险漩涡，让人忍不住沦陷，甚至给了海灵一种错觉，他很在乎她。

　　在落叶和风地怂恿下，那句“我喜欢你”像是要破口而出。

　　海灵紧紧咬着下唇，似是意识到自己的目光过于炽热，她视线下移，看着秦朗胸前的没拉到头的拉链，轻轻开口。

　　“她...向我打听你，我和她说，你...不太好追。”海灵花了很大力气才能稳住心神，一句话说得断断续续，也不忘省去了沈韶敏表达的“我要追秦朗”那句话。

　　“唉，行了。”秦朗看她那支支吾吾的样，大概知道怎么一回事了。

　　那人估计认为海灵追过自己并且被拒绝过才会得出秦朗不太好追的结论。

　　谣言就是不断对真相进行加工再创造形成的。

　　“别想那么多，回去睡一觉。”秦朗对海灵说。

　　海灵点点头，抬腿往家走。秦朗又叫住了她：“哎，我房间你帮整理的？”

　　今天回到家，他还以为自己进错房间了，刚踏进去又赶紧退了出来。左看右看，床还是那张床，书桌还是那张书桌，可怎么看怎么陌生。
　　原本猜测是他妈妈，可转念一想，自从他上了初中，林芸就很少进入他房间了，更不可能帮他收拾东西。
　　莫不是他其实叫谢端，遇上了田螺姑娘？

　　又想到海灵几天前来过他房间，秦朗此刻眼底多了几分打量。

　　真·田螺姑娘·海灵脚步一顿，僵硬的回眸，声音里带着些许道歉的意味，“太乱了，我没忍住...”她担心秦朗怪她动他的东西。

　　秦朗瞧她像小狗似的巴巴的眼睛，摆了摆手。其实钥匙都给她了，他还真不在意海灵有没有动他东西。

　　就是心里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你快回家吧。”他说。

　　——

　　谣言事件好似告了一段落，海灵也不知秦朗做了什么，总之周一回学校，再没听见那离谱事情。

　　虽然这段算是过去了，可“海灵向秦朗告白被拒绝”就像个魔咒，缠绕在她耳边久久不愿离去。

　　真不吉利。她想。

　　半月考没有想象中的严格，甚至考场都没安排，就在自己的班级自己的座位上，写每科大概六十分钟题量的试卷，政史地和物化生合并为两科，且都是选择题。内容是前半个月所讲的知识点。

　　第一科是英语，对海灵来说简直小菜一碟。她大笔一挥，跟变魔术似的，单词一个接一个蹦出来。

　　还剩十分钟交卷，海灵写完了试卷盯着窗外发呆。

　　谢嫣眼睛时不时往海灵试卷上瞟，再看回自己的卷子。

　　“海灵，海灵。”谢嫣用气音叫她，见海灵有了反应，又说，“试卷翻个面。”

　　海灵朝她了然一笑，把试卷翻到了背面。

　　“海灵，第二十八题是什么，我没看清！”

　　海灵小声回：“加ed。”

　　接下来的理综考试就没那么轻松了。谢嫣的理科和她半斤对八两，两人抓耳挠腮，胡乱一气。

　　秦朗在草稿纸上飞速运算，然后听见后面传来叽叽喳喳的声音。

　　“第八题你选什么？”

　　“我选D，你呢？”

　　“什么！我选C。”

　　谢嫣用手小幅度地指着旁边，“邻桌选B。”

　　秦朗：......

　　收了卷子，秦朗身子往椅背一靠，侧脸说：“你们俩能不能不要那么光明正大？”

　　海灵惊讶地抬起头，“很大声吗？”

　　“你说呢？”

　　林坤伸出食指和拇指比划了一下：“小点声小点声，讲台上老师抬头看了好几眼了，还好没逮到你们。”

　　“所以能问问两位最后选了B还是C还是D？”秦朗说。

　　海灵反应过来，有些心虚地说：“哪个都没选...”

　　谢嫣随后跟上，一脸得意：“我们选了A！”

　　秦朗林坤：......

　　高中老师的改题速度实在是快，周一考完，周二陆陆续续出成绩了。

　　最先出成绩的是文综和理综，然后是英语、数学、语文。

　　海灵看着手里的试卷，很是郁闷。

　　她英语考了全班前三，语文和文综前十，数学和理综则是倒数。

　　陈正青走过来拍拍海灵桌子说：“数学老师让你去她办公室。”

　　谢嫣投来一个同情的眼神，看着海灵苦着脸出了教室。

　　海灵走进办公室，里面兵荒马乱，时不时有学生来搬试卷，或是核对分数，老师则焦头烂额。不停有人进出，门开上又合上。

　　海灵找到数学老师的办公桌，叫了一声老师。

　　“是叫海灵对吧，”数学老师转过她胖胖的身子，说：“不喜欢数学？”

　　海灵下意识点点头，反应过来又摇摇头。

　　“我听说你英语考很高分啊，怎么数学才那个分数呢？”

　　海灵低着头不说话。

　　数学老师话里带着笑意，“我不是批评你，就是觉得你数学可以多花些心思，就算以后读文，那也是要考数学的呀，你说呢？”

　　海灵点点头。

　　如来作证，她每天在数学上花的时间是最多的。刚刚步入高中，很多东西都要重新适应，譬如作业。高中的作业量和初中的作业量不是一个层次，难度更不是一个水平。她理科作业写得慢，数学作业起码要花掉她两到三个小时的时间，通常是写完数学，其他科没什么时间写了。

　　海灵也知道读文也要考数学，所以她有意识的舍弃物化生，唯独好好学数学。

　　办公室的门又被打开了，周烨霖走进来，一眼看见海灵单薄的后背。

　　他走到海灵对面，那是他化学老师的座位。

　　海灵也看到他了，只不过看了一眼，又迅速低下头。

　　“这些有百分之九十都是基础题，你基础不太牢固，要多重视。”

　　数学老师的话又响起，对面周烨霖不断重复着抬头动作。

　　海灵捣蒜似的点头。

　　“行了你回去吧，”数学老师看海灵一副乖巧的模样，也不忍为难，“一般我都在办公室，不会的题可以来问我。”

　　海灵说了句谢谢老师，转身走了出去。

　　回到班上，秦朗正拿着她的数学试卷看。

　　海灵脸上发烫，她快步走过去，伸手抢试卷。

　　秦朗一个侧身避开，说：“你是怎么做到英语考九十六，数学考六十八的？”

　　“又不是第一次了。”

　　“你还挺骄傲。”秦朗松手，试卷落回海灵手里。

　　“怎么样，你没被骂吧？”海灵还没坐下，谢嫣就担忧地问她。

　　“你还担心人家呢，”林坤忍不住吐槽，“你数学也就多个几分，说不定下一个就叫你了。”

　　谢嫣翻了个白眼，没理他。

　　海灵递给她一个放心的眼神，说：“没事，就说了一些让我好好学数学的话。”

　　林坤吃了闭门羹，不死心又凑过来对谢嫣说：“你也是，好好学数学。”

　　谢嫣服了，“你数学多少分啊这也管那也管。”

　　“八十九分。”

　　“切，连九十分都没上。”

　　“虽然我没上九十，但是我同桌厉害啊，他是班级第一名，九十八分！”

　　海灵眼都没抬，这是秦朗的基本操作。他和海灵反过来，理科好到逆天，文科不太行，但也没有差到哪去。

　　谢嫣惊呼，对海灵说：“秦朗数学那么好的吗？！可以让他辅导你啊！”

　　海灵一愣，对哦，她怎么没想到。

　　这不能怪她，主要是秦朗初中不学无术的形象太深入她心，连作业都是抄的，以至于海灵在寻求解题帮助的时候自动忽略秦朗，反正她周围也不缺大神。

　　上了高中之后，不知道是厉害的学霸多了起来，秦朗有了危机感，还是他突然被打通了任督二脉，这家伙竟然好好学起了习，上课也不睡觉了，作业也认真写了。

　　“好主意，”林坤附和，“好的资源就是应该利用起来。”说着把手搭上秦朗肩膀，“你说是吧？”

　　被安排的明明白白的秦朗：“......是你妈。”

　　——

　　在海灵的软磨硬泡以及谢嫣林坤的助攻下，秦朗终于答应，晚修结束抽出半个小时给海灵讲数学。

　　海灵心生雀跃，不枉她又是夸秦朗厉害，又是要请他吃东西的。

　　知启高中的晚修会有老师在走廊外坐班，不同时段会安排不同科目的老师，以便学生有不懂的问题可以及时获得解答。

　　高一晚修时间不长，从七点到九点半，高二比高一多半个小时，高三又比高二多半个小时。

　　晚修结束后，海灵抱着数学作业来到走廊。

　　班里依旧有学生自习，很多人是留到作业写完后才回宿舍。

　　秦朗两手空空，跟着海灵走到外面一侧的瓷砖墙。

　　瓷砖墙有海灵胸口高，朝上一面并不都是平的，有些地方凹进去一块，里面种了好些花花草草。

　　刚下过雨，空气中弥漫着泥土的芳香。海灵把作业搭在平整的瓷砖面上，翻开其中一页。

　　林坤和谢嫣也跟着出来。

　　秦朗奇怪，他问：“你们跟来干嘛？”

　　谢嫣：“我来蹭课！”

　　林坤：“我来看别人蹭课！”

　　秦朗转头看着海灵手里的书，也没说同意也没说不同意，拿起笔给她讲题。

　　“这道题要先简化集合a，然后由a∪b和a∩b分别确定数轴上哪些元素属于b，哪些不属于b。”

　　“解这类不等式的题可以用数形结合的方法，画数轴思路会更加清楚。”

　　“再比如这道题，要先讲原问题转化为不等式ax?-2x+2>0，再利用参数分离求解。”

　　海灵本来在看着书本认真听讲，可是秦朗讲题认真的样子她从来没见过，目光不由得上移。

　　走廊的灯光是冷白色的，因为角度的原因，秦朗的脸一半融入黑夜，一半呈现光明。他的鼻梁很高，尤其是微微侧着脸的时候，在灯光的加持下冷冽又庄重，仿佛中世纪肃穆的骑士油画。

　　“海灵！”

　　“啊？！”突然的点名使她吓了一跳，海灵回过神来，秦朗正睨着她。

　　“我脸上有题吗？”秦朗指着自己的脸，问。

　　“没有没有，”海灵摆摆手，嘀咕道，“只是没有见过你这么认真的模样。”

　　秦朗嘴角微微勾起，语气仍是强硬又带着些许恨铁不成钢：“给我好好听课！”

　　“好的老师！”海灵双臂交叠，模仿着小学生坐姿。

　　“神经病！”秦朗笑骂她，“这道题，我再讲一遍，首先由a和b的坐标，利用向量的坐标运算...”

　　\"等等，你慢点，什么和什么？\"

　　“这个，a和b的坐标...”

　　身后，谢嫣和林坤不知道跑去哪聊天了，海灵耳里只剩下秦朗低沉好听的声音。